顧淵聽言,動作不變:“入宮?”
“是!”
顧淵頓了頓,沒再多問廢話,只小心翼翼地將手裡的荷包放進了貼身的內衫之中,才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戎裝,對那來報的小兵說道:“牽黑風來。”
下了城牆,顧淵便騎上他的黑風,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能在京城裡騎馬,這是貴族的特權。至於顧淵爲何會有了這樣一個特權,則是因爲他此刻的身份所決定的。
天完全黑下來之前,顧淵便到了宮裡。他將他的黑風交給了守門的御林軍,而後卸下身上武器,解下盔帽,大步往中書院走去。人到了議事廳外,便有太監上前相迎。
顧淵進門,二話不說,先向皇帝請安,待起身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此刻屋裡,已經有了不少的人。
大皇子,太子,三皇子……以及極爲聰慧,卻年僅十三歲的五皇子,此刻都在屋裡。不僅如此,兵部尚書,鄭中堂,劉太師,安期王爺等朝中分量十足的人物,也都垂首候在君側。
皇帝坐着,手裡拿着一個摺子,臉上滿滿寫的都是怒意。
“顧淵,過來。”皇帝頭也不擡,便丟下一句。他語氣不甚太好,安期王爺有點擔憂地看了顧淵一眼。
顧淵倒是什麼都沒想,上前半步,走到皇帝身前。
“鮮卑,哼……你的老對手,如今厲害了!”皇帝將手裡的摺子往桌上狠狠一丟,擡頭再看顧淵,眯着眼問了句:“樓蘭遭犯,你可知曉?”
顧淵一頓,回道:“臣並不知情。”
皇帝不置可否,對顧淵的話並未深究,他指了指桌上的摺子,厲聲道:“朕打十七歲登基起,與鮮卑便從未停過戰事。去年烏壩丟了,這本不怪你,我心裡知曉,但畢竟對鮮卑最爲了解的人,朝中也就只有你了,所以朕本想着,待過些日子,軍中整頓過後,再令你去將朕的烏壩城奪回來。可誰曾想到,鮮卑倒是野心不小,如今竟是打到樓蘭那裡了。”
顧淵沒有出聲。
對於樓蘭遭到進犯,顧淵其實早就得到了風聲。只是他如今虎牌已交,若直言他對此知情,豈不是直接告訴皇帝,他手裡還有點兒私兵?雖說皇帝對此肯定是心裡有數的,可畢竟這事只能由他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不能由顧淵擺到檯面上來告訴他。
一個將軍,手裡有私兵,暫且先不說這私兵養了是做什麼的,又有多少罷……那起碼就是一種對皇權的挑釁。
“父皇,切莫氣壞了身子。”五皇子年紀最小,也最爲得寵,此時他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皇上的胸口。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人做出這樣的動作,只會讓人覺得貼心。皇帝鬆了口氣,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
“顧淵,你怎麼看。”皇帝再出聲時,果然聲音鬆快了不少。
“臣願帶兵前往羅城,替皇上助樓蘭一臂之力。”顧淵沉聲說道。
大皇子一聽,也上前一步,緊隨着說道:“鮮卑不知死活,膽大妄爲,此番動作是對我大周大大不敬。兒臣認爲,不僅要出兵相助,且要出重兵。兒臣願隨顧將軍一同前往,以示皇權,振我大周國威。”
一個皇子,願意隨軍出行,當然是一種彰顯皇權的好辦法。皇帝聽了大皇子這話,表情頗有讚賞,朝他點了點頭。
“兒臣也願……”太子上前一步,正當要說些什麼,卻被皇帝一個擺手止住了話頭。
“太子不必去。”皇帝站起身來,眯着眼看了看桌上的摺子:“這一回,朕要御駕親征。”
這話一出,整個屋子裡的人全都愣了愣。
“皇上,萬萬不可啊……”
“父皇!”
一時間,勸阻聲此起彼伏,可皇上卻一點都不爲所動,他擺了擺手,冷冷哼了一聲:“哼,若朕再無動作,怕是要讓鮮卑小人覺着朕好欺負,覺着大周好欺負。不必再說,朕心意已定。顧淵,你回去準備準備,後日便隨朕啓程,帶兵前往羅城。”
顧淵片刻沒有猶豫,跪下身來,領了旨意。
似乎是大事已經說完了,皇上也便鬆快了一些。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顧淵,竟是輕聲一笑,搖了搖頭:“顧淵啊,朕當是你沒脾氣了呢。自烏壩回來,你便一直悶着頭不吭聲。讓你閉門思過,你便閉門思過,思了兩個月,還是朕先沉不住氣,叫你過來問話。問你是如何打算,是想去兵部還是再去烏壩,誰想你竟請命,領了個看城門巡京城的差事。這麼四五個月,京城周圍被你看得妖魔邪祟都不敢作怪,你就還果真天天蹲在城牆上巡邏……瞧瞧,這有了鮮卑的事,你還不是趕着過來領命打仗?”
聽了皇上的話,顧淵垂着的臉上微微一沉。
“鮮卑與臣不僅有國仇,更有家恨,只要臣一日還活着,便一日不敢怠惰,但凡鮮卑有異動,臣定以身擊之。”
顧淵的話,讓皇帝很是受用。
其實皇帝老兒是最相信顧淵不過的了,就連去年丟了烏壩城的那一會子,參奏顧淵的摺子如同雪花片兒一般飛到他的龍案前,他也不曾懷疑過顧淵半點。
而這信任,便是來自於此。
顧淵是個孤兒,他一家都死在鮮卑人手裡。若說有人會裡通外國,那這個人必然不可能是顧淵。
也因着顧淵是個孤兒,所以,他只會是個純臣,也只會依仗着皇帝。
離開上書房的時候,顧淵與安期王爺一路往回走。安期王爺稍有些圓胖,走起路來比不過顧淵快。顧淵緩着步子,一邊陪着安期王爺走,一邊聽着他說話:“你啊……唉。其實有仗可打,我倒是放下了心。若是此時再無戰事,怕是你要憋出病來了。”
他說着,看了眼顧淵,又是嘆了口氣:“何必呢,不過是個女人,如今已然是沒了消息近半年了,怕是……你又何必****繞着京城,就爲了找她一個女人?大丈夫,要看得長遠一些,比如這一回……”他說着,聲音壓低了些,確定了周圍沒有旁人,纔對顧淵接着說道:“這回皇帝御駕親征,又指定你隨行,是你的一個大好機會。皇上本就信你,若是這回這場仗打勝了,又會是記你一大功,往後對你多有裨益,你可得萬事小心!皇帝如今正當壯年,自然是對鮮卑心有不服,所以他今日宣我入宮時,我便心中有數,如今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