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與賀白卿對視一眼,然後也學着那婦人走上前去。
人走到門口,兩人便被守在門口的漢子攔住了:“龍神每次只接待一位信徒,請二位稍候。”
玄薇點了點頭,與賀白卿兩人分別從懷中掏出銀子。他們來時沒有準備,所以也不像之前那婦人一般講究,沒有用紅紙將銀子包起來。不過那青衣漢子倒是並沒有介意,兩人的銀子前後進了功德箱後,那漢子才讓了開來。
不一會兒,廟裡的鐘聲停歇,裡面的婦人牽着小孩子走了出來,玄薇先進去,賀白卿在外等候。
剛一進廟裡,玄薇便覺着眼前一黑。廟裡的採光極差,與外面的光線有反差,玄薇下意識擡頭去看,便見整間廟內只有三處有通光孔。最大的一處,在廟的正中間,光線直射下來,正落在中央的龍神神像上。
這神像雕刻得栩栩如生,面容肅然,五官似人似龍,雙目圓瞪,讓人心生懼意。雕像全身都是青色,手持一把神劍端坐寶座之上,皮膚上鱗片微微翹起,在陽光照射之下,泛着點點的光。
玄薇吞嚥了一口口水,趕緊將目光移開。
廟內另外兩處通光口,一處正照在神像左手邊的一個不大不小的神龕之上,另一處則照在神像右手邊的巨大銅鐘上。銅鐘旁邊坐着一人,因光線被銅鐘擋住了,所以瞧不清楚長相。
玄薇小步上前,在神像前的蒲團上跪了下來。她擡頭望向神像,覺着那雕像的眼睛似乎正瞪着她,神像高大且被陽光照射,顯得威嚴而又神聖,她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原本並不相信龍神這一說的玄薇,此刻也本能地對龍神產生了恭敬之情,她端端正正地叩拜下去,與此同時,旁邊的巨大銅鐘被撞響。
“咚……”一叩首。
“咚……”二叩首。
“咚……”玄薇拜了三拜。
她上輩子也是拜過許多名山大佛的,那些旅遊勝地裡有個規矩,就是叩拜時若有和尚在旁敲鐘,則要多添些香油錢。玄薇叩拜完後,扭頭去看那鐘下,果然看見了一個功德箱。
玄薇站起身來,走過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心裡雖然肉疼得緊,不過還是掏了些銀子。
“施主大善,請前去受龍童撫頂,定會心想事成。”那藏在大鐘旁邊的人,見玄薇掏了銀子,才說了這句話。玄薇心裡咯噔一跳,下意識往龍神像旁邊的神龕裡看了一眼。
她雙手合十,對着那人回了一禮,然後走到了神龕面前,跪在了蒲團之上。
面前的神龕,與普通人家供奉神像所用的神龕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普通人家裡面的神龕,裡面供着的,是個神像,而這個神龕裡,裝着的卻是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玄薇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她望着那被陽光直射而顯得比旁處要明亮的神龕,裡面的那個孩子,正是她昨天見到的那個龍童。
龍童與昨日的裝扮別無二樣,依舊是着上身,皮膚髮青,雙臂之上有着隱隱的鱗片。玄薇緊緊地盯着那個孩子,希望他能認出他來。只可惜,那孩子一直閉着眼睛,彷彿對周圍的事情一無所知。
玄薇悄悄往大鐘那裡瞥了一眼,確定距離夠遠,於是雙膝微微往前湊了湊,小聲開口:“你還好嗎?”
神龕裡的龍童彷彿頓了頓,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玄薇。
距離已經很近了,玄薇幾乎能夠看清楚那龍童身上的鱗片,她仔細觀察龍童臉上的表情,接着開口:“我們昨天見過,你記不記得?”
忽然,玄薇發現那龍童的眼神變了。他的眼睛裡,似乎微微閃了一閃,胸口的起伏也大了些。
他認出她了?
“施主,請離龍童遠一些,以免凡間濁氣污了龍童。”此刻,原處那個敲鐘人說話了。
玄薇趕緊讓開了一點身子,可就在下一秒鐘,那神龕中的龍童,卻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玄薇驚了一下,擡頭看向龍童,只見孩子那雙似乎會說話的眼睛裡,佈滿了乞求。他的手緊緊抓住了玄薇的胳膊,玄薇一愣,伸手摸向他的手。
龍童的手冰涼,皮膚摸上去,有種異樣的顆粒感,那些“鱗片”有些堅硬,細細密密長在他的皮膚上。玄薇低頭去看,竟發現那些鱗片之下,竟有隱隱的血絲滲出。
他肯定很疼,很冷……
“施主?”敲鐘人似乎是站了起來,好像是要往他們這裡走。龍童的手立刻鬆開,玄薇趕緊挪開身子,對着敲鐘人那邊深深福了一福:“抱歉。”
見玄薇跪得遠了些,那敲鐘人這才又坐了回去。
玄薇盯着龍童的眼睛,朝他拜了三拜。龍童也伸出了手,麻木地摸了摸她的頭,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就在玄薇站起身來的前一秒,她輕聲對龍童說道:“我會來救你的。”
輕輕地一句話,那龍童又一次睜大了眼睛。他的眼神裡帶着讓玄薇看不懂的東西,可玄薇卻能感覺到他的雙眼溼潤了。
走出了龍神廟,玄薇又一次沐浴在了廟外的陽光之中。廟裡的陰冷被陽光一掃而空,她眯起眼睛,看向師兄。
“師兄,你仔細看一看那小孩的手。”在賀白卿即將踏入龍神廟之前,玄薇悄聲對他說道:“如果我沒看錯,那孩子是生病了。”
賀白卿一頓,低頭看了一眼玄薇。他見玄薇並不似說笑,表情也嚴肅了許多。
賀白卿進去了,玄薇站在門口,望着這龍神廟有些發呆。這廟建得不同尋常,她有點佩服起建這個廟的人了。進了廟裡,就算是心裡再不相信龍神的人,也會對龍神涌起本能地畏懼,這並不是龍神真的有什麼神力,而是設計這間廟的人,太懂人的心理學。
玄薇不同,她並不是一個大周本土無知的婦人,她來自現代。現代的網絡、電視、書籍……甚至太過方便的交通系統,都讓人比古代人的閱歷和見識多了太多太多。從這廟裡出來之後,玄薇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對這龍神所給予的“威壓”有太多感嘆,而是精準地猜出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