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8年4月18日,在行星“伊謝爾倫”上,新羅馬帝國執政官汪澤仁對姜子鉞說的話,無疑是激起英仙旋臂星際輿論的大石頭。一時之間,所有關於“安特內斯特”的謠言和話題席捲了新羅馬帝國與英仙星際聯邦的街頭巷尾以及網絡BBS和博客的每一個頁面。
英仙星際聯邦總統理查德·米爾豪斯於4月24日連夜緊急召開了內閣會議,就帝國的行動商討對策。
聯邦政府委員會各個要害部門的主任委員,都正襟危坐在總統府的橢圓形會議桌邊上。
米爾豪斯用嚴肅的目光掃視了衆人一圈後,說道:“帝國公然對‘安特內斯特’採取了行動,顯示其志在必得的信心與能力。諸公認爲我們應當採取何種應對之策?”
“長官。”聯邦國防部長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首先發言。
布隆伯格與總統關係非常密切,又曾同爲粟瑜將軍的得力部屬,還是聯邦目前唯一一名現役五星上將,享有的人望與尊崇並不次於總統,而且工作職責重大,所以有關軍事議題,他總是第一個發言的閣僚。
“我們在‘太極’行星的綁架行動失敗,使我們陷入相當被動的局面。如果這一次讓帝國奪得‘安特內斯特’秘密,形勢將會極其嚴峻。所以,我認爲我們應該馬上調派艦隊主力,追蹤敵人的探險艦隊,適時地發起攻擊,搶奪‘安特內斯特’。”
“閣下,我並不贊同五星上將的看法。”說話的正是聯邦*****主任委員戴雨農。
相比布隆伯格和其他內閣成員,戴雨農是個特立獨行的老女人,不僅性格古怪,而且身世神秘。她是無黨派人士,而且算得上是“三朝元老”,這已經是連續爲第三位總統擔任聯邦*****主任委員了。
但她在坊間有個奇怪的綽號叫“西太后”,據說戴雨農和她那權力過於膨脹的*****實際上把持着聯邦的統治大權,如同中國晚清時期的西太后慈禧。相應的,這一屆聯邦總統米爾豪斯因爲是戴雨農連續“伺奉”的第三位總統,也就被好事者戲稱爲“光緒”。
“戴公有何建議,還請詳盡說明。”米爾豪斯禮貌地對戴雨農說。
正式場合裡,除了對最高領袖稱“閣下”外,政府官員之間不分男女老少,一律互稱“某公”。這一習俗,同源同種的聯邦與帝國倒也是相同的。
戴雨農熟練地擺弄着桌上的儀器,在橢圓公議桌上方投射出一幅三維全息立體圖像。
圖像的初始內容是新羅馬帝國執政官汪澤仁和帝國少校姜子鉞兩人的頭像。
“汪澤仁奉元老院的意志,指派了這位馮·姜子鉞少校率領艦隊前去搜尋‘安特內斯特’。”戴雨農根據圖像的內容向總統和同僚解說,蒼老的女低音在空曠的會場彷彿追悼會上播發的哀樂樂音。
“大家都應該瞭解了這位馮·姜子鉞少校。這位有着中華民族與日耳曼血統的男子,在一年前的‘太極’行星附近,用一艘驅護艦就嚇退了國防軍十三艘驅護艦組成的滲透小分隊。半個多月前,又成功地破壞了我們綁架空逸居士的行動。現在又被賦予搜尋‘安特內斯特’的使命。”
“我們的情報表明,姜子鉞帶領的特遣艦隊規模很小,只有五十艘飛船,這當中還包括三艘科考船和十艘武裝商船。如此重大的任務卻只是由如此弱小的艦隊執行,而且由一名剛剛晉升的基層軍官指揮,恐怕背後另有原因。”
戴雨農的話剛說完,聯邦國防軍參謀長聯席會議**列昂尼德·米哈伊洛維奇·列普寧上將就問道:“戴公的意思是說,這只是個騙局?”
未等戴雨農回答,列普寧趕緊補充道:“可是國防軍情報局已經探明,帝國的中央艦隊已經取消所有官兵的休假,隨時準備開赴英仙旋臂星際之外某個集結位置。”
“列普寧公,這並不能說明帝國就把主要兵力都投入到‘安特內斯特’的探險行動中。”戴雨農盯着列普寧說道。
老練的聯邦女特工顯示出一副掌控戰略全局的統帥神色,接着說:“如果我們按照五星上將的建議,派出主力艦隊前去追蹤帝國的特遣艦隊,那麼誰能又能保證2890年的形勢不會重現呢?”
戴雨農想到更多。她擔心帝國的行動只是引開聯邦的艦隊主力,然後趁虛而入,大舉侵入聯邦境內。調虎離山的計謀,誰都知道。可是要把聯邦國防軍艦隊主力這隻老虎引開,在戴雨農看來,新羅馬帝國那區區五十艘艦船組成的“安特內斯特”探險特遣艦隊實在顯得有些寒磣。
經她這麼一說,其他人都顯出一副有所意會的表情,包括最先提出意見的布隆伯格也贊同地頜首示意。
所有人都還記得那一年,在帝國境內“喜瑪拉雅”星域會戰中慘敗的聯邦艦隊回防不及,讓帝國中央艦隊抓住機會,直撲首都行星“安德洛墨達”。若不是天才的粟瑜將軍力挽狂瀾,在座的諸位很可能都變成了帝國的“臣民”。
“基於以上的理由,我認爲……”
提出問題,然後解決問題。胸有成竹的戴雨農確實表現出“西太后”把持朝政的霸氣與從容不迫。
“應該根據敵人行動的規模,分批派遣艦隊。”
話一說完,戴雨農便掃視了衆人一圈。
文官們都顯出同意的表情,武將們卻有些不情願。
“如果是這樣,我們會反而落入被動地位。”列普寧上將擔心地說,“一旦帝國突然投入大批兵力,而我們的情報與通信跟不上,那情況會變得很糟。”
戴雨農沒有馬上反駁,因爲總統米爾豪斯發言了。
“戴公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決定分批派遣艦隊追蹤帝國的特遣艦隊。”米爾豪斯爲爭論敲下定音錘。
軍事方面的能力,擔任過粟瑜將軍參謀長的米爾豪斯並不比任何人差。而且既然戴雨農的想法切合實際,他自然就順水推舟了。
總統表態後,戴雨農就接着說:“根據六天前的情報來推斷,就在我們開會的這一刻,帝國的特遣艦隊應該就出發了。我建議國防軍應該迅速採取行動。”
“布隆伯克將軍,列普寧將軍,你們馬上組織一支數量在敵人兩倍之上的艦隊追蹤帝國特遣艦隊。儘可能趕在二十日前出發。另外,國防軍必須做好戰爭準備,以策萬全。”米爾豪斯向手下發出指示。
“是,長官。”布隆伯格與列普寧異口同聲回答。
米爾豪斯最後再次看了看衆人,然後宣佈散會:“沒什麼問題就散會吧,諸公辛苦了。”
“閣下辛苦了,再見。”官員們迴應總統的話後便紛紛起立離開總統府的會議室。
只有剛纔一句話也沒能插上的財政委員會主任委員弗里茲·凡克博士卻留下了來。
“弗里茲,還有什麼事嗎?”米爾豪斯問。
“閣下,雖然決定分批派遣艦隊,可是我很擔心屆時會升級成全面戰爭。”弗里茲·凡克滿臉憂慮地說道,“我們已經連續四年出現鉅額的財政赤字,如果今年再與帝國暴發大規模軍事衝突,形勢將更加嚴峻。年底的選舉恐怕也會受到牽連。”
聽了對方的話,米爾豪斯並沒有立即迴應,而是默默地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撥開象牙白的絲綢窗簾,眺望總統府外的夜色。
行星“安德洛墨達”的西半球此時正籠罩在夜幕當中。
明淨的夜空繁星璀璨,尤其是橫亙中空的銀河,更顯得光彩奪目。
人類文明的重心已經轉移到遠離發源地地球六千五百光年的銀河系英仙旋臂星際上,並發展出兩大政治、經濟與文化中心“安德洛墨達”和“新拜占庭”。
可是人類社會面臨的問題與上千年前並沒有太大的差別。自然的災禍、權力的紛爭、文化的差異、社會的分化以及恐怖的戰爭威脅仍然伴隨在跨入超光速時代的人類周圍。
身爲英仙星際聯邦的總統,米爾豪斯總能感覺到自己就處於這些問題造成的旋渦中心。四年過去了,他原先對國民許下的承諾沒有多少得到實現。問題的旋渦依舊嚴重,甚至在加速和擴大。
理查德·米爾豪斯是英仙星際聯邦歷史上少有的“少數派總統”,他代表的自由與民主聯盟在參議院和衆議院都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席位。
長期壟斷着總統寶座的國會多數派星際統一陣線自然不會給這位少數派總統好臉色看。四年來在參衆兩院屢發狠招,成功地阻止了米爾豪斯的多項新政策。
米爾豪斯內閣在經濟和外交上也缺乏經驗與手腕,上臺後財政上居然連續四年出現鉅額赤字。即使在陷入全面戰爭深淵的2890年,當時執政的榮光輝總統在軍隊損失慘重的情況下仍然實現收支平衡。
雖然行伍出身的理查德·米爾豪斯帶領聯邦在與帝國的對抗中取得了微弱的優勢,甚至佔據了攻勢地位,但這不足以挽回選民對他的信心。當前,在探尋“安特內斯特”行動上,讓帝國搶佔了主動權,更讓人有理由懷疑總統和他的黨團的能力。
弗里茲·凡克所說的大選“受牽連”只是謹慎的用詞。米爾豪斯內心清楚,照目前的政治形勢,不僅年底的總統選舉無望,自由與民主聯盟也將進一步喪失在國會的席位。
“弗里茲。”總統望着窗外,輕輕地呼喚自己的財務官。
“是,閣下。”弗里茲·凡克博士走到總統身後恭敬地回答。
“如果現在就暴發一場全面戰爭,並且我們取得勝利。你說,形勢能否得到扭轉?”
很明顯,米爾豪斯所說的“形勢”是指自己和政黨的政治前途。
弗里茲·凡克對總統的想法有些驚愕,拿廣大官兵的性命來爲自己的政治前程鋪路架橋,令他對面前背對着自己的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於是弗里茲·凡克以極爲嚴肅地口吻回答道:“閣下,即使我們明天就解放了帝國全境,統一了英仙旋臂星際的人類世界,我們的財政虧空仍然無法解決。卑職認爲,戰利品價值並不總是能抵消勝利成本的。”
弗里茲·凡克委婉地對總統的打算提出了否定意見。這位擁有經濟學博士和哲學博士雙料頭銜的男子並不喜歡戰爭,更不喜歡總統這種發動戰爭的動機。
從政黨政治的角度上看,他與總統不單是上下級關係,更是政治夥伴,在共同的執政問題上,其實無需虛僞的客套與婉轉。但人類就是奇怪的動物,即使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和兄弟,在權力的旋渦當中,也往往必須遵循世俗的“潛規則”。
理查德·米爾豪斯聽出了部下的弦外之音,於是直截了當地問道:“弗里茲,對於當前的財政危機,你有明確的想法了嗎?”
“閣下,目前只剩下裁軍一條路了。”弗里茲·凡克也不再跟總統繞圈了,一語便直接指出了財政問題的根源與解決之道。
軍人總是偏愛軍隊的,這是人的天性使然。以國防軍退役上將的身份離開軍隊,投身政界的理查德·米爾豪斯也不例外。他的上臺給在2890年戰爭受到沉重打擊的聯邦國防軍帶來了福音。
過去的四年裡,聯邦國防軍每年獲得的軍費都超過其國內生產總值的一成。國防軍艦隊的數量和規模已經恢復到2890年以前的八成,數量上全面超越帝國軍。
對軍隊的鉅額投入自然擠壓了其他方面的財政支出,惠及普通國民的醫療、教育、養老等財政投入也連續四年停滯不前,甚至個別領域出現負增長。以致許多人認爲聯邦已經朝着“軍國主義”發展。
對國防的鉅額投入並不完全出於總統理查德·米爾豪斯的偏好,帝國不斷增強的軍事力量纔是最根本的推動力。特別是近年來,帝國軍新服役的“統帥”級超大型戰列艦,在單艦火力與功能上完全壓倒聯邦國防軍的戰艦。
這使軍隊許多高級將領十分擔憂,他們堅信只有投入更多的經費,研製出更先進和更多的戰艦才能抗衡對方。
想到這些,理查德·米爾豪斯感到進退爲難。裁軍不失爲速效良方,可是新羅馬帝國的威脅就實實在在地擺在面前。
權衡再三,米爾豪斯終於說道:“弗里茲,如果我們把希望寄託在‘安特內斯特’上面……”
還沒等他說完,弗里茲·凡克便打斷了他:“閣下,傳言中的東西只能用來畫餅充飢,現實的問題需要現實的手段去解決。”
他並不瞭解聯邦政府掌握的有關“安特內斯特”的內幕。他寧願相信那是神秘主義者編出來的故事,即使真實存在,也不能代替計算公式與數學模型來指導國家經濟的運行。
米爾豪斯能夠感受到閣僚的不滿,甚至憤怒。他轉過身來,平靜地對弗里茲·凡克說:“弗里茲,形勢不是你我之間的談話就可以改變的。你要做好準備,聯邦很可能會在接下來的半年裡陷入全面戰爭,我們的經濟體系和財政系統必須能夠順利轉入戰時軌道。”
“……”弗里茲·凡克頓時無言以對。本來是要勸解總統裁軍緩解財政困難的,現在反倒引出更嚴重的問題。
“我知道這很困難,但是必須面對,既是爲了我們的政治前途,也爲了聯邦的國家命運。”米爾豪斯沉重地說道。
弗里茲·凡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總統閣下,請容許我以後還能向您提交我的解決方案。另外,我再無禮地提醒您,戰爭債券只會加重我們肩上的責任。”
米爾豪斯點點頭。
弗里茲·凡克離去後,理查德·米爾豪斯卻仍然無法安心下來,反倒在會議室裡煩躁地踱起步來。
突然,米爾豪斯停了下來,叫來了安全主管,指示備車外出。
幾分鐘後,一輛外形普通的磁懸浮轎車從總統府供職員上下班出入的側門駛出。沒有輪子的磁懸浮轎車在離超導電磁材料鋪設成的道路路面約一釐米的空中,高速飛向南方,進入盤古市區中心。
深夜的盤古市仍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這是英仙旋臂星際裡最古老的城市,也是最繁華的都市。
四百多年前,一隊來自地球的中國宇航員在現今盤古市中心的地方着陸,搭起了三個帳篷,並豎起一塊牌子。牌子上面用漢字寫着一個古老的詞——“盤古”,寓意着人類將在新的星際世界裡開天闢地,創造出和平繁榮的新社會。
如今四百多年過去的,人類世界的重心已經轉移到了英仙旋臂星際,但是當初那些勇敢的開拓者理想中和平繁榮的新社會卻始終沒能實現。
在人類貪婪的本能驅使下,戰爭的瘟疫仍舊纏繞在人類自己身上。
轎車經過市中心,理查德·米爾豪斯下意識地向窗外望去,看了一眼那被當作歷史文物保留下來的三座帳篷和牌子。
依舊反射着暗淡的鈦金屬光芒的老式帳篷和鏽跡斑斑的牌子,正默默地注視着從它們面前經過的車流和人羣,彷彿在等待新的鉅變到來。
轎車穿過盤古市,來到南郊一處濱海的高檔住宅區,開進一座園林式的大庭院裡。
庭院當中是一座四合院佈局的仿古中式建築。此時女主人在女傭的攙扶下,正站在正門口迎候客人的到來。但是她卻穿着土黃色的孝衣,頭上還披着粗麻編織成的頭套。
此人正是過世不久的羅本第二任妻子羅趙冰,她的另一個身份是已故名將粟瑜的妻子,羅博的母親。
見到身穿便服的總統下了車,羅趙冰便迎上去,禮貌地說道:“閣下深夜駕臨,羅趙氏不勝榮幸。只因夫君辭世百日未滿,披麻戴孝,有失遠迎。”
“夫人實在太客氣了。若非事情緊急,我也不會深夜打擾,還請夫人見諒。”米爾豪斯對面前比自己還年輕的貴婦表現出特殊的謙恭態度。
進了客廳後,管家爲客人送上茶水後,便帶領傭人離開。
沒有了旁人,羅趙冰便急切地直呼總統名字問道:“理查德,有我兒子的消息嗎?”
總統顯出一副愧疚的樣子,回答說:“墜機現場並沒有找到羅博少校,但在不遠處一個山崖下發現了他的降落傘和其他一些裝備。”
“這麼說還是生死未卜?”羅趙冰的聲音飽含悲傷與沮喪。已經失去了兩任仗夫,難不成還要痛失唯一的親生兒子。
“放心吧,夫人。‘太極’行星治安局有我們的人,市長聯盟也有意識向我們靠攏。我已經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尋找羅博。”總統信誓旦旦地說。
羅趙冰點了點頭,有關於兒子的談話也就到此爲止,轉而問道:“理查德,有什麼事要和我商量,你就直說吧。”
“好的,夫人。你應該聽說了,帝國已經派出特遣艦隊前往英仙旋臂之外的星際探尋‘安特內斯特’。”
“是的,我聽說了。而且,據說指揮這支艦隊的人馮·姜子鉞就是導致我兒子下落不明的人。”羅趙冰以描述仇人的憤恨語氣來評價兒子的對手,“馮·姜子鉞,真是不倫不類的名字!”
“是的,夫人。”理查德·米爾豪斯應和道,然後解釋說:“他是個混血兒,他母親是中國人,父親是德國人。我已經指示派出艦隊前去追蹤。可是我擔心,屆時會爆發軍事衝突,並進而引發全面戰爭。”
“引發全面戰爭?”羅趙冰立即反問道,接着卻以得意的口氣說:“理查德,我認爲是你想發動全面戰爭吧。你希望自己能像榮光輝總統那樣,利用發行戰爭債券來挽回經濟的衰敗。”
“夫人……”被揭穿想法的總統顯得有些尷尬。
羅趙冰擺手示意他不用辯解,自己繼續說道:“任何軍事衝突都可以演變成全面戰爭,而這一次更是特殊。扯上了‘安特內斯特’,傳說中能夠掌握宇宙的東西,那就更不得了了。讓一場爭奪‘安特內斯特’的全面戰爭來挽回你和你的政黨的政治頹勢,理查德,這想法的確很大膽。”
總統沒有馬上回應昔日上司的夫人,聽她的口氣,還有一大堆發自肺腑的話要說。
“但是,你不覺得這樣非常不現實嗎?首先,即使我們順利地得到‘安特內斯特’,你能保證我國可以迅速探清其中的秘密併爲我所用嗎?可能這其中的過程不僅需要時間,更須要金錢。要命的是你現在的政府非常缺錢。我必須提醒你,發行戰爭債券無異於飲鴆止渴。”
羅趙冰的口氣平靜如止水,如同一位修爲高尚的大師,正在對一位慕名前來求學的後輩進行諄諄教誨。
“其次,聯邦憲法修正案已經限制了你發動全面戰爭的權力。沒有外敵大規模入侵的情況下,總統是無權發動全面戰爭的,國會也無權批准你的提案。你也很清楚,爲了這個保障人類和平的法案,我深愛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我很抱歉,夫人。”理查德·米爾豪斯急忙致歉。粟瑜將軍的死,他是負有重大責任的。
“不,理查德,這畢竟不是你的錯。”羅趙冰搖着頭說,“如果帝國想借機發動對我國的全面戰爭,那是最好的機會。你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國家置於戰時軌道,並且由你來統領一切。可是,如果帝國沒有這種打算,而是你想借機發動全面戰爭,用以轉移財政危機和你們執政的失策,我想到頭來可能什麼也沒能得到。”
她刻意加重語氣補充說:“而且,這恐怕會被某些人利用。”
“某些人利用?”總統疑問道。
“是的。人類的貪婪才導致戰爭的發生,就如你想通過戰爭獲得更大和更穩定的權力。”
面對羅趙冰的批判,總統一語不發。
如果說聯邦*****主任委員戴雨農是弄權的“西太后”,那羅趙冰就是現在許多政界要人的“教母”。當下的情景也明白無誤地說明了這一點。
“戰爭是人類天性的極端體現,是人性陰暗面無限制膨脹的結果。趨利避害本來無可厚非,可是理查德,你有沒有想過,比你更具野心的人也在盯着你。所以,我建議你在這事上要三思。”
理查德·米爾豪斯恭敬地點了點頭。
“當然了,如果帝國首先挑起全面戰爭,對你和你的政黨而言,是最好的機會。而對處處肘制你的政府裡的和國會裡的勢力來說,也是最壞的情形。”
羅趙冰以樂觀的語氣結束了本次談話,然後讓管家代爲恭送總統。
帶着茅塞頓開的神情,理查德·米爾豪斯邁着輕快的腳步,離開了羅趙冰的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