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920年3月中姜子鉞率領“鄭和”艦隊,遂行“漢武大帝”作戰襲擊“米德嘉德”行星算起,到5月初羅博率領“羅博”特遣艦隊,執行“蘿蔔”反擊作戰在“新拜占庭”行星主星附近遭到殲滅爲止,人類世界的又一次大會戰歷時兩個月,人稱“2920年戰爭”。
雖然這一次大戰中,新羅馬帝國與英仙星際聯邦動員的兵力總規模並沒有三十年前2890年大,但是牽涉的空間卻更加廣闊,波及的恆星和行星更多。
單以艦隊傷亡數據對比,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獲得了勝利。其在“埃癸斯”星域會戰中,一舉擊潰新羅馬帝國中央艦隊三大主力——“君士坦丁”、“亞歷山大”和“阿提拉”三個分艦隊。
可是計算上雙方國土上的損失,新羅馬帝國取得優勢。行星“阿瑟嘉德”的短暫陷落,並不能爲英仙星際聯邦增添太多的勝利籌碼。相反,“米德嘉德”、“安德洛墨達”、“亞特蘭蒂斯”和“伊甸”諸行星所受的打擊,尤其是“安德洛墨達”被圍、“亞特蘭蒂斯”的毀滅,遠非前線大捷所能彌補。
英仙星際聯邦的媒體喜歡將這次戰爭與2890年戰爭相提並論,甚至將他們的青年俊才羅博與對手姜子鉞並立起來,與當年都是華人統帥的粟瑜和杜義敏相比較,以突出聯邦的勝利。
可實際上,論功論績論創新,姜子鉞已經是令羅博難望項背。
在這場宏大的太空戰爭歌劇當中,來自普通家庭的帝國職業軍人姜子鉞,無疑是貫穿雄壯合奏中最突出精彩的旋律。
姜子鉞統領的巡洋艦隊“鄭和”艦隊,史無前例地在英仙星際聯邦大後方遊擊數萬光年而不傷一兵一卒,襲擾、殲敵、滅星,皆以完美收官。其後更是遠赴英仙旋臂這外的“易”星際行星,並長途奔襲回防帝國腹地“新拜占庭”行星,充分利用自身名望和智慧,上演一出“美人空城計”,藉助恆星“喜瑪拉雅”大耀斑的天時地利,毀滅對手。
其表現可謂完美無瑕,以致於時人對其感慨不已而賦打油詩評贊:
古有千古完人空一格,
地圖開疆日記強國。
今出無瑕名將姜子鉞,
征服星海平定宇宙!
當然,姜子鉞也敏銳地意識到,新羅馬帝國在本次大會戰中國力破損巨大,一時難以恢復,必須藉着交換戰俘之機,與對手妥協出一段時間的和平來喘息。恰好,這一點也是在喪失了有力鷹犬弗雷德里加•萊尼•馮•巴登布羅克元帥之後,元老院的共識。因此,姜子鉞得以藉着全權特命大使、軍事保民官副手曹崔新上將的副手身份,對聯邦談判具體的軍事妥協。
同樣的意識、同樣的身份和同樣的使命,也落到了羅博的身上。作爲聯邦總統特命大使、國防部副部長史景升上將的副手,羅博也將負責與對方交涉具體的軍事讓步。
經過三個月拉鋸式的前期準備,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8月29日,英仙旋臂人類世界的分界線附近,圍繞着“太虛”恆星運轉的行星“太極”,迎來兩支龐大的艦隊。
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出動了一千艘戰列艦和兩千艘巡洋艦,在旗艦“女媧”7號和副旗艦“共工”9號率領下,改出超光速,集結在銀道系座標一三五線的空間裡,睥睨“太極”行星乃至新羅馬帝國。
元老院與羅馬人民麾下邊境艦隊也傾巢而出,五千巡洋艦在“齊格飛”號引領下,迅猛而精準地出出現在“太極”行星的另一面,並排布出宏偉的漏斗狀艦陣,對峙着遠道而來的強悍敵手。
面對“太極”行星周圍空間霸氣威猛的兩大艦陣,地上人們不禁發出慨嘆:
“王見王!”
“烏龜對王八!”
但是也有人對兩大艦隊的到來持有截然不同的評論。“太極”行星雖名義上爲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治下,但其居民卻秉持獨立的認識和思想,對帝國、對聯邦多以旁觀者自居。
但不管市民們看法如何,身爲執政者的十二市長聯盟還是作出東道主應有的姿態。“太極”行星十二市長聯盟輪值**,新卞梁市長白世昌,迅速向兩方艦隊派出空天飛機,接應各自主官登陸。
十二市長分成兩拔人馬,分別前往兩個賓館迎接兩個使團。
新北京市長夏正勳、新上海市長邵淑華、新廣州市長柳文剛、新深圳市長蕭風毅、新天津市長邱金垣、新重慶市長劉乾一,迎接聯邦使團。
新長安市長張天義、新洛陽市長黃海陽、新金陵市長陶懷芬、新卞梁市長白世昌、新安陽市長李盛才、新臨安市長方乘裕,迎接帝國使團。
這一回的談判地點沒有如以往安排在新上海市,而是被安排在新重慶市。羅博隨聯邦代表團入住林園酒店,姜子鉞和帝國代表團則安頓於桂園賓館。談判會場則設在新重慶市的中心的大中華酒店。
由於談判地點與安保等一系列工作均主要由市長聯盟操辦,因此,從地名上可以看出市長聯盟對這一次的談判可謂煞費苦心。
8月30日17時許,大中華酒店富麗堂皇鴻門廳,白世昌率其他十一名市長,擺下酒宴,招待兩國使團,既是盡地主之誼,也是爲接下來的會談營造信任輕鬆的氣氛。
雙方分別同時從東西兩個門進入,但是,時間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卻似乎停住了。
羅博看到對門走出來的,是那久圍的身影——兩個久圍的身影。
姜子鉞身着黑色銀鑲邊的帝國軍禮服,跟着上將曹崔新昂首闊步而來,他身邊竟跟着丹娜•琪拉•龐帝克。在以華人爲主的使團中,身形華美相貌絕豔的金髮美人兒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十二市長的見證下,雙方使團主官和副手相互敬禮、握手、寒喧。
隨後,衆人均領了酒水,聆聽白世昌開場講演: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天,我們都暫時擯棄武力爭鬥,爲了人類的和平與福祉,前來會盟。白某相信,無論哪一方都是懷着崇高理想和至誠之心。我們未必相知,但可相信;我們未必相托,但可相愛。因此,今天晚上‘太極’行星十二市長聯盟,備下薄酒小菜,與諸位共同祈願和平曙光的降臨。乾杯。”
說完便帶頭舉杯。衆人也跟着舉杯,其他十一市長更是齊聲祝辭:“願和平,祝安康。”
接着衆人便一起啜酒,以示共慶。
完成了開場,白世昌跟着就爲今晚的酒會定下基調。他微笑着高聲說道:“諸位。今晚享受和平時光,請給白某人和‘太極’行星父老一個薄面,我們不談政治,不談戰爭,也不談利益,就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談談生活。”
他的話立即引來衆人會心的笑聲。
“諸位請自便。”白世昌說着舉杯示意。
接下來,輕鬆的氛圍下,美酒佳餚、輕歌慢舞,兩大陣營的代表與東道主的達官貴人談笑風生,共享這難得的歡慶時光。
借得這個機會,羅博第一時間找上了姜子鉞,和一直跟隨在其身邊的丹娜•龐帝克。
“姜子鉞上校!”羅博以嚴厲的口吻叫住對方。
“羅博上校。”姜子鉞卻滿臉笑容,彷彿在欣賞一位老朋友似地看着對方。接着他又帶着調侃的語氣說道:“我喜歡吃白蘿蔔燉老鴨,上校,不知你的口味如何呢?”
羅博一改剛纔嚴肅的表情,會心地笑着問:“你還一直記着這句話?”
姜子鉞依舊掛着微笑,說:“這兩年來,你我不斷地跨越光速,馳騁星海,縱橫英仙旋臂星際空間,不就是一直在尋找合胃口的美味大餐嗎?”
“不是兩年,而是三年多。”羅博認真地糾正了對方,“從你指揮‘汨羅江’號驅護艦,不懼我方十三艘的優勢開始,你我就註定這輩子鬥爭的命運。”
“鬥爭的命運?”姜子鉞故作反問,然後把頭一揚,用高吭的腔調道:
“軒轅戰蚩尤,勾踐滅夫差,孫臏陷龐涓,劉邦勝項羽,仲達累孔明,潤之敗介石……”姜子鉞故意頓了一下,把仰視的目光移回羅博那堅毅的俊臉,說,“子鉞壓羅博!”
“子鉞壓羅博?”羅博立即報以嘲笑,邊邊搖搖頭說,“你這‘壓’字用得真是……”
“我已經是很謙虛地用詞了。”姜子鉞的口氣愈發得意,“與你正面交戰,哪一次不是打得你落花流水,難以翻身?其實,我本想用‘滅’字。可是你居然能屢敗屢戰,並且還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所以‘滅’字還用不上,暫且用‘壓’字。只要有我姜子鉞在,你就只能被壓在戰敗的深淵裡。”
“你就這麼有自信?我始終認爲,歷史將在‘潤之敗介石’後加上‘羅博滅子鉞’。”羅博信誓旦旦。
“這不可能,羅博上校。”姜子鉞也卻斬釘截鐵,“我的名字叫‘姜子鉞’——鉞,威斧也。本身就是護國重器,更象徵着威儀與權力。對付你這種小蘿蔔頭,簡直就是牛刀殺雞。”
面對氣勢上已經完全佔據優勢姜子鉞,羅博只能反脣相譏,嘲諷道:“你真不愧是新羅帝國吹捧出來的英雄,果然是牛皮吹破天的高手。”
“不用來虛的,粟博上校。”姜子鉞突然叫出羅博原本的姓氏。
“你知道我原來的姓氏?”
“衆人皆知,你是名將粟瑜之後。若不是你父輩福廕,面對我屢戰屢敗,哪有一路高升的道理?”姜子鉞的口氣充滿了不屑,彷彿眼前的羅博是一無是處的世家紈絝子弟。
“沒錯,面對你,我屢敗屢戰,越戰越強。”羅博趕緊轉進,“可是,我消滅你方的艦隻不比你消滅我方的艦隻少。”
“哈哈。”姜子鉞發出勝利者霸氣的爽朗笑聲,“你也敢跟我論殺人?回去數一數我摧毀了哪些艦隊?擊敗了哪些將軍?攻擊了哪些行星?親口下令殺死了哪些人?你們的人又送給我哪些名號?”
接着他以嚴肅的口吻說:“羅博上校,不要和我比戰績。自我升任驅護艦艦長至今,還沒有一場戰鬥不是勝利的!你對我唯一的優勢,在於你的出身。善加利用吧,羅博。”
“你放心,我會利用一切資源來擊敗你的。‘潤之敗介石,羅博贏子鉞’!”羅博成竹在胸,發出了新的挑戰。
“我很期待,羅大將軍。”姜子鉞欣然應戰。
“我決定改回生父的姓氏,你要稱呼我爲粟大將軍。”
“不管你改什麼姓,換什麼名,戰場再見,必定讓你一敗再敗。”姜子鉞顯得盛氣凌人,“記住,你面對的就是命中註定的剋星。你過往的慘敗,就是你未來的命運。”
“真希望下一個小時我們就再度開戰!”羅博的鬥志與情緒完全被激發起來,高聲叫道。
“相殺,是因爲相愛嗎?”一個老氣但沉穩的聲音介入兩位宿敵的對話。
來者正是新長安市市長張天義。老者端着酒杯來到兩人身旁,但他的眼光很快就轉移到姜子鉞身邊的丹娜•龐帝克,並向其致意。緊接着又說道:“還是相愛,是因爲相殺?”
“相殺只因恨。”羅博不假思索地迴應張天義。
“我爲我的國家和人民殺人。”姜子鉞也毫不猶豫地迴應。
“你們的回答都太過俗氣。難道你們就沒有發覺,正是對方的存在,才彰現了自己的成功嗎?”年愈百歲的張天義,表現出一副智者導師的模樣。
“沒錯,張老。”姜子鉞說,“一方的失敗就意味着另一方的勝利。”
“失敗是暫時的,勝利也不可能是永遠的。”羅博說道。
“好了。”張天義顯示出不耐煩的表情,“兩位可都是青年俊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之上。現在可是和平時期,應該享受和平帶來的美好。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想請這位美麗的龐帝克小姐共舞一曲。”
一直在旁邊見證新舊兩任男友的丹娜•龐帝克頓時眉開眼笑,欣喜地迴應道:“市長先生,我很高興接受您的邀請。”
“我很榮幸。”張天義說着把酒杯遞給姜子鉞,“失陪了,兩位英雄 。”然後欣然牽着丹娜的手走向舞池。
注視着丹娜翩翩舞動的身影,羅博用平和的口氣對姜子鉞說:“你已經非常成功,不僅在戰場上讓我完敗,還把我心愛的女人都搶到手裡。今晚還來刺激我,在我看來簡直就是趕盡殺絕。”
“搶你的女人?!”姜子鉞特意強調了“搶”字,然後詳細清楚地向羅博作了說明:
“我知道丹娜曾經救過你,並且愛過你。但是在你被關進‘新拜占庭’行星‘虎牢’戰俘營時,就跟你撇清了關係。其實當你傷愈後離開‘太極’行星,她就感覺被你拋棄了。後來她遇到我時,雖然當時我正和我的前妻處於熱戀當中,可是我還是能感受到她充滿了失落和寂寞。”
“是的,對這事我一直深感愧咎。”
“我倒認爲你不必介懷。你的離開,並不能怪你,所有人都清楚,兩國勢同水火,怎能容得下你們的愛情?即使丹娜的‘太極’行星市民身份,也不大可能受到你們聯邦主流社會的認可。至於宋曉瑜,現任總統的掌上明珠,自當受到國賓級的禮遇,你完全可以放心。你這番到來,不就是爲了這個最需要你的愛,也對你最有幫助的女人嗎?”
“最有幫助算不上。”
“你不會認爲陳維茵纔是對你最有幫助的吧?”
“你掌握的情報真是全面而詳盡啊。”羅博故作驚歎。
“稍早前的談判,你們的官員探視了宋曉瑜,並向她透露了你與陳維茵的關係,令她大發小姐脾氣。你必須知道,蘿蔔頭,據守衛她的人報告,她可是對你一直念念不忘啊。你和陳維茵相識固然是因我失職,可你對維茵心生愛慕之後,卻仍然與宋大小姐繼續發展感情,並遊走於兩人之間。絕對的腳踏兩條船,更是玩弄了她們的感情。粟大將軍,果然戰場失利情場得意啊。”姜子鉞義正辭嚴地譴責道,但他沒有結束,而是繼續教訓對手:
“愛一個人,是快樂,被一個人愛更是莫大的幸福。可是,失去相愛的人,那就是莫大的痛苦。你沒有償過這種痛苦,也不珍惜幸福,還把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當成交易的籌碼,那就更爲人不齒了。”姜子鉞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講下去,而是話鋒一轉:
“羅博上校,雖然今日你我爲和平而來,但我相信,他日必將還要在戰場上兵戎相見。記住我剛纔的話,必定讓你一敗再敗!”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離開。
“姜子鉞!”
面對氣勢如虹的挑戰,羅博用飽含憤怒和力量的低沉聲調叫着對手的名字,接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