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義上的宴會,實際上的普通聚餐,好不容易結束。預定一個小時,卻因羅博拉着姜子鉞大談特談過去兩年多的戰例,而被拖成三個多小時。
餐後,姜子鉞便依照行程,準備離去。羅博還跟來時一樣,陪同姜子鉞檢閱了儀仗隊,然後又陪着他走向空天飛機“菩提葉”號。
這時的“羅布派”航天港正沐浴在橙矮星“阿瑪爾忒亞”與紅矮星“美杜莎”共同的餘暉當中。
由於雙星的特殊光照,加上“埃癸斯”行星較爲特別的大氣折射,雙星夕陽在遙遠的地平線上,輝映出緋紅偏向紫色的瑰麗光彩,在遠處延綿的沙丘與遠山又反襯出暗黃的色澤。
一位聯邦國防軍第十三艦隊軍樂人的號手,吹響了薩克斯,曲調卻不是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貫用的《友誼地久天長》,而是一首對於現場絕大多數人來說是非常陌生的《歡送之歌》(歓送の歌)的主旋律。
優美悠揚的旋律,輕緩溫柔的節奏,惜別的不捨情緒,回憶的舊日情懷,混合在一起,飄揚向逐漸暗淡的天空,伴着愈加璀璨的星光,飛往宇宙星際。
直到空天飛機“菩提葉”號的艙門前,羅博才停下腳步,感慨地說道:“子鉞,我就送你到這裡了。真希望今後還有機會見面。”
“只要人活着,機會都會有的。”姜子鉞口氣平靜。
“如果我們兩國重新開戰,你覺得我還能打贏你嗎?”
“你從沒打贏過我。”姜子鉞毫不猶豫地迴應,話語也毫不留情。
羅博笑了笑,說:“有時我在想,如果我出生在新羅馬帝國,與你這麼一個偉大的英雄,,一起肩並肩,或者背靠背,馳騁星際,那將是一個非常浪漫的人生。”
“現實豈不更加浪漫?”姜子鉞也笑道,“你我互爲對手,決戰於恆星的光芒之間,這樣的人生也算充滿了傳奇。”
對於他的話,羅博不住地點頭。
趁着這時旁邊並無其他隨行官員,羅博竟然拉着姜子鉞的手,小聲地說:“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請問是什麼事?”姜子鉞卻感到有些奇怪。
“‘太極’行星有個主宰是‘太虛’,這個你也是知道的。”
“是的。你我不是還跟它有過接觸嗎?”
“那個星際行星‘易’跟‘太極’行星是同類,有個主宰被叫作‘蟻皇’。我進到‘易’星裡面跟‘蟻皇’接觸了。”
“‘蟻皇’?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先別問那麼多。雖然我們的敵對狀態還沒有完全消除,可是這個事情關係着我們全體人類的過去和未來,你還是有必要知道。我和‘蟻皇’接觸的內容都在這裡,你回去後請好好看一下。”
羅博說着便向姜子鉞手裡塞了一個小東西。
姜子鉞篡緊手心中的東西,擡起另一手拍了拍羅博的肩膀。
“還有個事,我也想了很久,本來不想問,但還是決定問你。”羅博說道。
“請說。”
羅博猶豫了一下,纔開口問:“陳維茵,還有丹娜·龐帝克,她們兩人現在的情況你清楚嗎?”
“這是兩件事。”姜子鉞笑了笑。
“那就一起說嘛。”
“陳維茵自‘太極’行星交換戰俘回去後,就一直受到監視。不過她過得也挺自在的,現在人應該都撤退到‘阿非利加’行星了。丹娜嘛……”姜子鉞頓了頓,才接着說,“你也知道她和我的關係。現在人與我母親撤到‘新中原’行星。”
“獨裁官夫人!”羅博叫了起來。
“我們還沒有登記結婚,可她已經懷孕了。”姜子鉞露出尷尬的微笑。
“你這領導不行!社會風氣都會給你帶壞的啊。”羅博指着姜子鉞調侃。
“你也是指揮官,知道很多時候主炮發射後,就會產生很多不可控的因素……”
“哦,帝國槍炮官,你的炮術真是精準,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爲你自豪。不過,我只能說:恭喜了,子鉞!”
“謝謝。你跟你的總統千金宋曉瑜小姐怎麼樣了?”
“百分之九十九會黃,剩下百分之一是天意。”羅博連連搖頭,“我對她封鎖了消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已經把她父親趕下臺。但是紙包不住火的,遲早有一天她會跟我決裂的。”
“看來又是一場艱苦的戰役啊。”姜子鉞對羅博泛出帶有同情意味的微笑。
“曉瑜,你那個未來的男人,跟那個敵國的男子是不是有什麼超越友誼的關係?”
遠遠地看着羅博和姜子鉞站在“菩提葉”號空天飛機下道別的情景,黃馨怡卻納悶地對旁邊的宋曉瑜發出了疑問。
“男人的心思,你能懂?反正我怎麼都不懂。”宋曉瑜看着他們,嘆息道。
“我聽說你跟那個姜子鉞也認識?”
“是的。就在年4月份我被‘屠龍會’劫持,之後又被他的艦隊抓到。他當時還親自審問我。後來是在‘太極’行星與我們的戰俘交換回來。”
“這人看起來就是一副大反派的模樣。”黃馨怡語氣厭惡。
“黃老師,你是說他的光頭嗎?”
“講道理,從一個女人的角度上看,他的長相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就是一想到死在他手上那麼多人,而且聽說他可是連自己的國民都殺死,我就覺得十分噁心和恐怖。”
“這麼說,黃老師你還是挺看好他的。”
“別誤會,我只是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
很快姜子鉞便告別了羅博,跳上了空天飛機“菩提葉”號。
羅博在下面朝他行軍禮。
姜子鉞也擡起右手向他回敬新羅馬帝國舉手禮。
“菩提葉”號四個電動噴氣機發出駭人的轟鳴,噴出巨勁的氣流,一躍而起,飛向逐漸暗淡的夜空,然後迅速躍升,最後化作天上一顆流星,消失於越來越清晰的浩瀚銀河當中。
當羅博懷着頗爲悵然的心情,走回到送別的隊伍前時,黃馨怡卻笑着說:
“羅博,你應該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像送別老情人一樣。”
羅博朝她微微一笑,“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這一次收穫很大,給我們這個時代開啓了和平的大門。”
“我覺得你太樂觀了。就一個備忘錄,對於和平沒有任何保障作用。”黃馨怡表情嚴肅。她已經知道了羅博之前發動的政變,也瞭解與姜子鉞和談的成果,更瞭解羅博自身的性格。
“至少姜子鉞和我向和平邁了一步。”羅博堅定地說,“後面的人想怎麼樣都得從這一步再出發。”
“好了。”一旁的宋曉瑜不耐煩地插話,“羅博,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回‘安德洛墨達’?”
羅博朝她做一個鬼臉,“馬上出發,老婆大人!”
“誰是你老婆?”
“請注意,這是外交場合。”黃馨怡嚴肅地發出提醒。
姜子鉞在“菩提葉”號空天飛機升空後,立即打開手裡看羅博給的東西。這是一種民間很常見的,具有“閱後即焚”功能的特殊通信裝置“傳音丸”。兩個手指用力將它夾住後,“傳音丸”便投射出羅博的影像,還有播放他的話。
羅博將搭乘“伍連德”號醫院船返航,遇到星際行星“易”派來的通報艦之後的所有遭遇,包括“易”星交還十三艦隊一千艘戰列艦的事,都通通告訴了姜子鉞。末了,他還鄭重向姜子鉞闡述自己的看法:
“我認爲,我們人類的未來,很有可能會受到‘蟻皇’所說的殺手行星的攻擊。雖說這個可能性應該還離我們很遠,可是我又覺得在那遙遠的星際,很可能就隱藏着未覺醒的殺手行星,正在搜尋着我們,準備利用它強大無比的攻擊力消滅我們。”
“以‘易’星和‘太極’展現出來的強大能力,來推測那些遊蕩於宇宙星際的殺手行星,必定是遠非現在的我們能夠與之抗衡的。所以,我在這裡向你提議,我們兩國很有必要就這種可能,聯合起來進行合作。召集科學家做研究,派出遠征隊進行搜尋……總之越早防範,越有利於我們共同的未來。”
“我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和平必將是舉步維艱,可是考慮到這個新的威脅,我們之間所有的紛爭就顯得無足輕重了。不過,我必須向你說明的是,我現在的權力還很不穩固。我們聯邦的體制極大的限制了我,而且就算我能建立起軍事獨裁,估計很快也會被推翻。所以短時間內,我這邊可能還無法落實具體的行動。我希望這個事情你能更加擔當。在我看來,你更具有領導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實權和號召力。”
姜子鉞平靜地觀看完了羅博的講話,鬆開了捏在“傳音丸”上的手指,羅博的影像也隨着消失。
按照“閱後即焚”的設定,這顆“傳音丸”上的信息就已經被徹底刪除。不過姜子鉞還是小心地把它裝到中山裝左胸口的袋子裡。
“菩提葉”號已經飛近“珀爾修斯”194號,迅速對接。
元老院與羅馬人民龐大的艦隊,在獨裁官的親率下向“伊謝爾倫”行星返航。
羅博也帶着他的“核彈狂魔聖甘地”艦隊開拔,向首都“安德洛墨達”行星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