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聚餐

羅博爲姜子鉞舉行了一個簡短的歡迎儀式,接受“埃癸斯”行星當局的軍政官員的問候。隨後在羅布泊航天港的聯邦國防軍一個安保嚴密的會議廳裡,雙方舉行了會談。

但是這一次,除了羅博和姜子鉞兩人,他們沒有帶任何具有實權的軍隊和政府官員。所以這一次的會談,根本無法觸及具體的政策和詳細條款。

所以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是談話。席間甚至出現了不少激烈的爭論,畢竟兩國兩軍在過去兩年多的戰爭裡,損耗與獲利各有不同。羅博原先設想的和平協議或者和平條約似乎遠遠不可能企及。

好在在隨行人員的努力下,雙方最後達成一個所謂的“停火備忘錄”。主要內容是英仙星際聯邦和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軍隊,自本次會談後立即停火,並以傳統的銀道系座標一三五線邊境空間爲界,不再向對方發動任何層級的軍事行動和派遣作戰人員。對於未來兩國的和平,兩國領袖充滿信心和決心,將於會談後派出相關工作組與官員繼續於“埃癸斯”行星和“伊謝爾倫”行星進行談判。

備忘錄以英仙星際聯邦臨時政府大總統羅博、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戰爭與救國獨裁官姜子鉞的名義,聯合發佈。

這是一個極其脆弱的書面約定。在許多外交官僚看來,這個備忘錄根本不可能給英仙旋臂星際帶來實質和平。

不說這個備忘錄沒有任何約束力,就是其根本的合法性都令人懷疑。

羅博是政變上臺的,他這個臨時政府連合法性都成問題,自然他與敵國達成的任何協議都會受到合法性的質疑。

儘管和平是大家的願景,姜子鉞本身的地位與權力也是合法的,可是新羅馬帝國現在內外交困才答應和談,其動機本身也似乎不單純。因爲歷史上的和議往往是緩兵之計的典型陽謀之一。

可以說,無論是英仙聯邦還是新羅馬帝國,這一次的和談,在當時許多在場人士看來,這場短短不過兩小時的會談並不成功,或者說缺乏足夠的實際成果和意義。

然而,羅博自己不這麼認爲。在他看來,這是一場偉大的和平盛舉,而且是由英仙旋臂星際人類世界兩個最偉大的軍事指揮官,他羅博與姜子鉞一起促成的,更是富有意義。他高興地下令設宴招待老對手姜子鉞。

這次晚宴自然沒有“安德洛墨達”行星那種奢華豪氣的大排場,甚至只是限於羅博和姜子鉞以及有限的數個核心的隨行人員。

所謂設宴,不如說是下館子。十餘個人在包廂裡,圍着一張圓桌吃飯。

兩個人現在名義上統治的星際空間上萬光年,行星超過五十個,人口好幾百億,居然宴席與一般工薪階層日常會友訪親一個水平。

當然羅布泊航天港本來條件簡陋,也搞不起大排場,再加上姜子鉞也不願去繁華的撒哈拉市裡。他其實不想吃飯,原本準備談完趕緊走人回“新拜占庭”行星,但又不得不考慮羅博這個臨時大總統的面子,所以答應留下來吃了飯再走。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羅博居然帶了兩個之前並未出現在會談中的女子一起出席。

這兩位女士,一個看上去成熟端莊,穿着職業套裝,打扮也顯得十分乾練。

另一位年輕可人,就是神情疲憊。他倒是認識,總統宋庭榮的女兒宋曉瑜。於是他朝宋曉瑜微微一笑。

儘管之前已經被告知會餐的主要人物是姜子鉞,可是宋曉瑜見到姜子鉞是還是顯出了驚訝的表情。

羅博臉上掛着自信的笑容,對姜子鉞介紹身邊的人。“這位是黃馨怡小姐,我以前在軍官學校的文化教師。還有這位你認識的,宋曉瑜小姐。”

“你好,幸會,幸會。”姜子鉞主動與兩位女士握手。他也不當自己是所謂的新羅馬帝國裁官。

“姜長官真人英氣逼人,比圖像上的更具殺氣啊。”黃馨怡雖然顯得禮貌,但口氣也頗爲犀利。她對姜子鉞本人倒沒有什麼畏懼,只是對姜子鉞過往戰績與屠戮相當厭惡。

“您過獎了。我今日的成就,其實都要拜貴國的政客與軍頭恩賜。”姜子鉞倒是顯得很大方,口氣隨和。作爲對英仙戰爭中,一直處於勝利者的地位的姜子鉞是充滿了自信與優越的。

“那您今天不也活成他們的樣子了?”黃馨怡態度十分尖銳。

“我並不在乎你們怎麼看我。但是我今天是忘掉了,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戰爭與救國獨裁官的身份,把自己當成羅博的朋友。這次的晚宴,我就當成是朋友久別重逢一起下館子。”

“對,對對!”羅博大笑着應和,“朋友一起下館子,我們今天就定這個調。什麼繁文縟節,什麼外交禮儀,那是幾千光年之外的事。今天就是老朋友下館子吃喝。”

“那爲什麼要曉瑜和我也來?把我們當成什麼人?”黃馨怡不客氣質問羅博。

姜子鉞感受得到黃馨怡對羅博的眼神與態度非同一般,他其實也很理解老對手的心理。便搶在羅博解釋之前,說道:

“黃小姐,我猜您不單曾經是羅博的老師,也算是羅博的紅顏知己吧。而宋曉瑜小姐呢,我們都知道她是羅博的未婚妻。羅博帶着未婚妻和好朋友,前來和我這個老朋友聚餐,順便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我想這並沒有什麼問題。至少在貴國也好,在我國也好,只要是華人社會裡,這樣的做法是完全符合我們的傳統習俗的吧。”

“哎——”羅博興奮地拍着手叫道,“子鉞,你說得太對了,直接命中我的心思啊!咱們兩個,不打不相識,越打越相知!簡直是天生一對!”

接着羅博又對着隨行的手下問:“你們說是不是?”

手下官員,包括帝國這邊的都紛紛隨聲附和。

“天生一對?”宋曉瑜不滿地叫道。

“不好意思,本人已婚人士。”姜子鉞說着泛出調皮的笑容。

“誇張形容,誇張手法。”羅博連忙解釋,然後趕緊轉移話題,揮手叫道,“來來,入席入席,上菜快上菜。”

羅博倒是大禮不拘小節,連剛剛找到的前女友黃馨怡和現任女友宋曉瑜一同出席,公然蹭公款吃喝。

在場的幾個手下都看得出羅博是在向姜子鉞炫耀。當然羅博這樣的行爲又大大拉低了這場兩國頂層外交活動的檔次和逼格。

其時宋曉瑜還不知道羅博已經發動政變,把她交親宋庭榮逼迫得下落不明。還一直以爲羅博是受父親授權以總統代理人身份來的。要不然估計席上直間鬧翻天,那就更不可收拾了。

這場所謂的和平盛舉實質上淪爲徹頭徹尾的鬧劇,至少在新羅馬帝國方面許多隨行的官員和軍官眼裡是這樣的。

不過姜子鉞倒滿不在乎。雖然席上並沒有含酒精的飲料,而是大量對於長期星際航行有益的航天飲料和調製果汁,但他與羅博可謂觥籌交錯,把酒言歡。

“子鉞,當年在‘太極’星域,要是我有後來的膽識,不顧指揮官的命令,單獨出擊,你那小小的‘汨羅江’號怕是會被我當場打爆。”羅博回憶起他們當初第一場對抗,信心滿滿。

姜子鉞倒不以爲然,“你這可就是事後諸葛了。當時不過就是一場邊境摩擦,你們指揮官想必也不想搞什麼大新聞,他的上級應該也是給你們劃了紅線的吧。”

“不,後來我瞭解了,並沒有什麼紅線。”

“那要是換個比較莽撞的指揮官豈不成了艦隊獨走了?”

“不用莽撞,換成我就會獨走。”

“我當時已經準備跑路了。誰知道你們指揮官比我還慫,先跑了。”

“真是這樣?”

“你覺得呢?”

“不,你不會想跑路的。”羅博搖搖頭,“我覺得就算你想,實際行動起來你也不會跑。”

“你太看得起我了,來來,乾杯。”姜子鉞說着舉起果汁。

“乾杯,乾杯!爲我們的曾經的較量,也爲我們今後的和平。”羅博也跟着舉起果汁。

其他人也跟着舉杯應和。

果汗喝下後,羅博接着又提起了“虛空禪寺事件”,跟着又這頓晚餐變成爲他與姜子對過往戰鬥的嘴上覆盤。其他人,包括宋曉瑜和黃馨怡都淪爲不得不忍受的聽衆。

姜子鉞自己對這種事後諸葛的討論也沒有什麼興趣,不過他還是禮貌地和羅博講解當時自己的心路歷程。

最後羅博着重問道:“子鉞,你那個‘空間風暴’戰術是怎麼想出來的?”

“靈機一動。”姜子鉞脫口而出。

“你之前沒想過?”羅博充滿了狐疑。

姜子鉞注視着他,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

“這麼一個偉大的戰術竟是靈機一動想出來的?”羅博的口氣依舊充滿了懷疑。

“靈光成就傳奇。”軍官學校前文化教員黃馨怡微笑着作出了評價。

“過獎了,黃小姐。”姜子鉞自得地向黃馨怡報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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