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李敬先的提議和決絕的態度,讓李仲坤深感震驚。不過,在權力的巨大誘惑前,他還是將李敬先的建議告訴了同在“阿非利加”行星的派守派首領元老格林傑德•羅基。
對他們來說,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可以犧牲的。
所以,羅基在聽了李仲坤轉述的提議後,以頗爲欣賞的口氣對他說:“李敬先將軍的方案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我把他的提議轉達給你,並不代表我認同和支持。”李仲坤意志略顯消沉。目前沒有什麼可行的辦法,他也只能無奈地默許兒子李敬先這種自殺式陰謀。
“李敬先在‘亞特蘭蒂斯’行星被俘,還是姜子鉞在‘安德洛墨達’行星俘虜了宋庭榮的女兒,纔有機會讓他回來。你應該也很清楚,雖然這一次姜子鉞不計前嫌委以重任,並且他也發揮不錯,可是他的政治前途也早就葬送在‘亞特蘭蒂斯’行星的熔岩裡了。”
格林傑德•羅基語氣和神情都變得十分嚴肅。“拿他一個換姜子鉞和迪戈•加託這羣人,在我看來,是十分划算的。”
“划算……”李仲坤把話吞回去,他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最後還要靠出賣兒子寶貴生命來換取自己的政治前程。
羅基看着他那無可奈何又深陷失望的樣子,頓了頓,說:“其實你那個‘黑寡婦’如果能順利刺殺姜子鉞,對我們來說是最優的選項。關鍵在於你每次都沒選對人,上次汪澤仁也是,這一次姜子鉞也是。當初我就說一定要實行再保險制度,可是你對‘黑寡婦’竟然那麼有信心。結果還不是主動向迪戈•加託投誠了。”
李仲坤急切地爲自己辯護,“格林傑德,我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表明‘黑寡婦’真的叛變。迪戈•加託和奧托•貝特曼本來就受汪澤仁指派,秘密建立起了一個針對國內的情報網絡,並滲透到各個部門和機構。‘黑寡婦’的行動本來就牽涉不少人,而且她本身身份又特殊,迪戈•加託如果有懷疑,還是能從另外的渠道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而且阿卜杜勒-阿齊茲對我們也是非常有戒心,不排除他跟迪戈•加託暗中有合作,畢竟他向來與汪澤仁的關係不錯。”
“好吧,我們就姑且當她還沒有背叛我們。照我們剛纔的分析,她出手殺死姜子鉞纔是我們最優的選項。那樣李敬先將軍既不用犧牲,還可以利用的他的艦隊和兵力幫我們解決迪戈•加託他們的勢力。我認爲,你應該向她下達指示,刺殺姜子鉞。”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敬先就是擔心她已經背叛,或者刺殺不成功,所以才提議直接用他的方案。”
“是的。如果‘黑寡婦’真的背叛我們,或者刺殺不成功,姜子鉞必然加大防備,李敬先的方案也失去操作的可行性了。到時我們就怎麼也迴天無力了。”羅基也顯得很是爲難。
一方面是兒子的生命,一方面是自己的權勢,李仲坤痛苦地舉起雙手,在自己的老臉上狠狠地摸了一遍。
“仲坤,你決定吧,兒子是你的。”格林傑德•羅基平靜地說。
“我……”李仲坤欲言又止,看着羅基那濃妝豔抹的老妖婆面相,他實在不知說什麼,確切地說這個決定根本不好下。
格林傑德•羅基站了起來,走到李仲坤身邊,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你不用擔心李家絕後。那個何慧詩給李敬先生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姜子鉞還讓君特•費施爾專門安排人手將他們與元老家屬一起撤走,所以他們現在很安全。”
“什麼?姜子鉞居然會讓費施爾安排人接走他們!”李仲坤吃驚地叫道。
羅基點點頭。“對,我覈實過了,的確是姜子鉞當上獨裁官後特別吩咐費施爾做的。他現在看起來是個武夫,但很可能只是權力來得太快,一時還沒有適應,所以顯得有些無措。我認爲,何慧詩母子的事,是姜子鉞在御人和權術上展現出來的端倪。很可能他適應了我們的政治生態後,就會表現出像在軍事上那樣無人可匹的政治才能。到那時,冠絕當世的威望,智勇無雙的才華,年富力壯的身體,他姜子鉞極有可能成就真正的獨裁官傳奇。而我們這些老朽的元老,如果不及早採取行動,必將被他無情地掃進歷史的垃圾桶。”
“這麼說來……”李仲坤終於狠下心來,“好吧,爲了我們所有人的前程,就讓敬先犧牲小我。”他的口氣充滿了絕望,也飽含不甘。
“那你儘快通知李敬先做好準備,還有要穩住‘黑寡婦’,不要讓迪戈•加託他們有所察覺。我負責通知伊琳娜將軍,聯絡總督府裡願意支持我們的人。就按李敬先說的,‘林-彪’號戰列艦爆炸一起,我們就全面行動。”羅基果斷地做出部署。
李仲坤站了起來,朝她堅決地點了點頭。
行星“阿非利加”之上所有陰謀的焦點,無論是迪戈•加託還是格林傑德•羅基,都認爲的未來可怕政治巨人,姜子鉞,卻倍感疲憊,無力地靠在“哈德良長城”賓館的皮製沙發上。
疲憊不是因爲緊密的行程,也非源於獨裁官的繁重工作。
“新拜占庭”行星的民生大轉移和“阿非利加”行星的建設,他都是外行,所以他大膽放權讓手下人去施展才華,去操持責任和義務。因此“新太平”行星戰役結束後,他實際上不用操勞多少事務。特別是與英仙星際聯邦又簽了個“停火備忘錄”,短期內軍事上已經沒有什麼讓他勞神的了。
精神上的壓力導致的身體疲憊來自於迪戈•加託與奧托•貝特曼的“逼宮”。
說“逼宮”其實是誇大其辭。迪戈•加託和奧托•貝特曼提議他對保守派元老羅基和李仲坤及早下手,做法跟以往歷史上的謀臣無異,說到底都是爲了主君能更快地成就大業。
失去了外敵,內部必然進行權力調整,這這現象是人類歷史進程的固有特點。只是形式各有不同,規模各有不一。
對於姜子鉞來說,問題的關鍵是自己主觀上沒想對保守派元老採取什麼行動。
現在的羅基和李仲坤他們並沒有做出對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明顯不利的事情,至少表面上都勤勤謹謹地爲“出瑞金記”行動操勞。
他姜子鉞雖說受了前執政官汪澤仁的不少提攜,算是有知遇之恩。可他從來不認爲自己就是汪的人,沒必要爲了在他眼裡很虛無的政治鬥爭,而替已經死去的汪澤仁對付這些保守派。
再說自己一心只想保家衛國,對於並不瞭解的政治經濟和民生可沒有什麼非分想法。畢竟術業有專攻,他還是很明白自己的長短。
這時,姜子鉞又想起了亡妻蘿塔•斯陶德特,還有婚後在“阿非利加”行星短暫卻平淡又甜蜜的生活。
接着又想起了“白頭”格斯•懷特黑德。要是格斯沒有戰死,現在還在的話,很可能是他最親密的戰友和政治夥伴。以他在政治上的見解和才華,也許能在當前給自己指出一條最優的解決方案。
不過,假設是毫無意義的,至少對於現實的窘境來說完全沒有幫助。
還有丹娜•龐帝克,要是當初不讓她去“太極”行星——現在的“新中原”行星,她也許就能陪在身邊。自己也許能跟她商量一下,雖然她還顯得單純,可是畢竟有個相愛的人傾訴一下也好。
這時送話器響起了侍衛長賴慶譽上校的聲音,“報告。”
“請進。”
賴慶譽穿着黑色帝國軍禮服,套着已經極大精簡和輕便化的武裝動力裝甲,推門進來。老成持重的他,在民間被稱爲獨裁官二十四刀斧手首領。
“閣下,有位法圖梅•阿扎伊小姐,請求謁見。因爲她是您的故友奧馬爾•阿扎伊烈士的妹妹,所以我才斗膽打擾您,向您報告。”
“沒關係,慶譽上校。”姜子鉞平和地對遠比他年長的賴慶譽說道,“請她進來見我吧。”
但是宋慶譽並沒有馬上執行指示,而是顯出猶豫的樣子。
“上校,你有什麼擔心或者有什麼話,請直說。”
“是,閣下。”賴慶譽這才大膽地講道,“這個法圖梅•賓特•歐拜德•本•阿扎伊,卑職調查過了,確實是犧牲在‘太極’行星虛空禪寺的奧馬爾•阿扎伊烈士的親生妹妹,但是她的身份一度上了和諧委員會的和諧檔案。至於具體原因,卑職就沒能查閱到。因爲檔案在不久前,從‘新拜占庭’行星轉移到‘阿非利加’行星後被更新了,阿扎伊小姐的名字已經被刪除。”
“你的意思是她身份可疑,有可能對我造成危險?”姜子鉞口氣平和地發出疑問。
“是的。卑職認爲閣下還是小心爲上。一定要見她的話,在下面的大廳與他見面,並且保持安全距離。”
賴慶譽的謹慎反倒引起了姜子鉞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