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違令與對決

大型補給艦“克爾斯坦恩”號(Kehlstein)上“鷹巢”俱樂部的將軍包廂裡,情報分析員出身的小林光一中滿腹狐疑地向同僚表明自己的看法:

“如果沒有專門的激光引爆,恐怕我們的金屬氫儲備單元不會這麼輕易發生爆炸,而且還是大規模爆炸。”

“就算我們的能源儲備安全措施出了問題,可是以‘梵天’號內部防護結構來看,戰術指揮中心是很難被能源艙的大爆炸完全摧毀的。既然司令部全體人員都被炸死,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能源艙爆炸的同時,戰術指揮中心也發生了爆炸。”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潛入我們的艦隊,進行破壞活動?”塞熱婭上將問道。

“我們不能武斷排除這種可能。”伯魯阿中將說道。

“以我的判斷,絕對是蓄意破壞!”小林光一口氣十分肯定。

“是不是陰謀破壞,就留給伊琳娜將軍去調查吧。我們應當加強各自分艦隊的防備工作,特別是各艘旗艦的安保。”馬遜上將提議道。

不過,對於“梵天”號爆炸事件的關注很快就讓位於對行星“埃癸斯”發動的進攻。

人類標準時間2020年3月27日六時,新羅馬帝國軍中央艦隊組成的龐大集羣穿越恆星“阿瑪爾忒亞”的日鞘,對英仙星際聯邦大型綜合性空間站“黃河”七號發動攻擊。

守備“黃河”七號的艦隊早已逃得不知所綜,平民和民用船隻也已經撤退。剩下一千多名國防軍陸戰隊員和三千名國民警衛隊陸戰隊員,在國防軍中校楊懷清的指揮下,誓死與空間站共存亡。

楊懷清中校在通信中簡短而高傲地迴應了“亞歷山大”分艦隊情報參謀孫彪中校的勸降:“爾等鼠輩,儘管放馬過來!”

帝國軍對這種近乎挑釁的迴應感到憤怒,巴登布羅克元帥立即下令出動星際陸戰隊,攻佔“黃河”七號。

“一定要抓住楊懷清這個鼠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每個出擊的陸戰隊員都從公共頻道里聽到女元帥惡狠狠的命令。

但是艦陣後方的伊琳那上將得知巴登布羅克下令攻佔“黃河”七號空間站後,急忙提出建議,要求改“攻佔”爲“摧毀”。

“元帥,我們沒有必要把陸戰隊兵力耗費在這些空間站上。敵人指揮官是老將布隆伯格,後面艦隊決戰說不定會對我們進行大規模的接舷戰。只要我們擊潰敵人艦隊主力,整個‘阿瑪爾忒亞’星域自然落入我們手裡。”

但是巴登布羅克並沒有認同伊琳娜陳述的理由。她說道:“我們主要的目的是佔領敵人的地盤,擊潰敵人艦隊只是必要的手段。”

通信很快就終止。伊琳娜無奈地對同僚說道:“什麼都想得到,結果只會什麼都得不到。”

慘烈的短兵相接很快就在巨大的球形空間站“黃河”七號裡面展開。

帝國軍陸戰隊來勢洶猛,在艦隊的火力配合下強行攻入。但是國防軍和國民衛隊陸戰隊憑藉地利給予迎頭痛擊。由於帝國軍志在佔領,所有當其陸戰隊進入空間站後,艦隊便無所作爲,這讓聯邦軍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進行內線作戰。

對手的堅韌超乎巴登布羅克元帥和帝國軍的預想。結果登上“黃河”七號的帝國軍陸戰隊傷亡越來越大,帝國軍不得不派出更多的陸戰隊員。

激戰持續了一個小時,帝國軍艦隊重重包圍之下的“黃河”七號空間站,內部大部分空間仍然被聯邦軍牢牢地掌握着。

巴登布羅克元帥不得不調整初衷,調派一小隊巡洋艦留下支援,自己率領艦隊主力繼續向“埃癸斯”行星進發。

楊懷清中校和他的部屬最終被對手將近五倍於己的兵力殲滅。不過中校臨死前啓動“黃河”七號空間站的自毀程序,安裝在空間站各個要害部位的十萬顆金屬氫炸彈被同時引爆。

一團耀目的光球瞬間吞沒了直徑三十千米的球形空間站,挾帶着無數的光芒與碎片,還有帝國和聯邦兩萬三千多個軍人的靈魂,迅速消散在寂寥的宇宙空間裡。

“黃河”七號空間站自我毀滅帶來的損失,並沒能阻止女元帥巴登布羅克對進軍“埃癸斯”行星路上第二個空間站的貪婪。

在找不到敵軍艦隊的情況下,巴登布羅克對空間站“坦葛尼亞”的第一波強攻就派出了兩萬陸戰隊員。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白熱化戰鬥,帝國軍最後終於拿下了“坦葛尼亞”空間站,但是超過三萬名陸戰隊員陣亡,雖然全殲了對手一萬兵員。

對第三個聯邦空間站“扎伊爾河”的攻擊定在人類標準時間2020年3月28日十一時。

臨近攻擊時刻,“阿提拉”分艦隊司令官塞熱婭•賓特•拉赫曼上將就接到了來自赫爾薇爾•伊琳娜上將的通信。原來,伊琳娜和她的“優哩婆溼”號戰列艦連同其爲後勤補給艦隊護航的四百艘戰列艦,均已經悄然前移到整個艦陣的左前,在不到三十萬千米的距離上與“阿提拉”分艦隊齊頭並進。

金髮的女上將向黑髮的女上將抱怨道:“塞熱婭,這樣下去,我們的陸戰士隊兵力很快就會被消耗掉的。”

“元帥可是個完美主義者,苛求勝利的每一個細節。”塞熱婭•賓特•拉赫曼口氣顯得有些無奈。作爲一名下屬,她深知除了堅決執行長官的命令之外,並不能有效影響意志堅定的巴登布羅克。

“塞熱婭,你的艦隊將配置在前鋒位置,我認爲你還是能夠讓我軍避免無畏的流血與消耗的。”

塞熱婭稍作遲疑,說道:“伊琳娜將軍,您是想讓我違背巴登布羅克元帥的命令,直接摧毀‘扎伊爾河’空間站?”

“正是!”伊琳娜迴應的口氣十分堅決。

“將軍,雖然從戰術理論層面上,我個人是贊同您的意見的。但是作爲分艦隊指揮官,我必須無條件服從總司令的指示。”

“既然如此,那就不勞你大駕了,塞熱婭將軍。”伊琳娜語氣冰冷。

通信嘎然而止。

厚重的宇航頭盔下,塞熱婭的臉上交織出不滿與擔憂的神情。原本身爲中央艦隊參謀長的赫爾薇爾•伊琳娜居然慫恿自己違令行事。偏執的艦隊司令與同僚讓她感到難受。

“報告,護航艦隊搶先發動炮擊!”

隨着這一聲緊張的尖叫,萬丈光芒劃破太空,直撲數千萬公里之外的太空站。在這個“得知敵人開火時便是被擊中剎那”的時代,沿着既定軌道運行的“扎伊爾河”號根本來不及規避這猛烈的炮火,在敵人的精密算計下的位置上被擊打得粉碎——連同其上決死的兩千多守軍。

伊琳娜上將的擅自行動令身爲艦隊總司令的巴登布羅克元帥惱火不已。雖然避免了星際陸戰隊強攻太空站的巨大傷亡代價,可是眼見着化爲漂浮的碎塊的“扎伊爾河”號,元帥情緒激動地下令解除伊琳娜的一切職務。

通信迴路裡,傳來了她怒不可遏的嚎叫:“逮捕這個女人!移送軍事法庭!”

臨時頂替赫爾薇爾•伊琳娜領導後勤補給護航艦隊的是弗雷德里加•馮•巴登布羅克元帥的親信,保守派元老劉銘沁的侄子劉龍彪中將。這個人事任命讓其他兩位分艦隊司令都感到不安。但是劉龍彪卻是唯一能讓巴登布羅克感到放心的人,因爲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又處於同一政治派系。

對恆星“阿瑪爾忒亞”系統裡最後一個大型太空站,也是最靠近行星“埃癸斯”的太空站“恆河”發動的攻擊,在人事調換後不久如期發起。此時已經是人類標準時間2020年3月28日二十三時,星際陸戰隊發動“搶灘”,艱難地攻入“恆河”內部。可是,這時仍然不見英仙聯邦國防軍的艦隊蹤跡,大批前去周邊空間打探的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並沒能搜尋到敵人。

其實,一雙雙目光銳利的眼睛正緊密地盯着這些來自遙遠敵國的艦隊。布隆伯格五星上將麾下的無人偵察船巧妙地躲開對手的監偵系統,把新羅馬帝國軍艦隊的動向及時傳送給總旗艦“盤古”1號。

“敵人正按照我們的預計進行攻擊。”杜琪鋒上將滿意地說道。

“通知周建德將軍和羅博上校,按計劃行事!”接着他又趕緊補充道:“記得告訴羅博,聯邦國運,在此一戰!”

杜琪鋒卻稍顯遲疑,問道:“五星上將,有必要給他這麼大的壓力嗎?”

“他父親拯救了我們這一代,他也能拯救他們那一代!”

“我明白,長官!”

厚重在宇航服下,布隆伯格神情凝重,但語氣卻亢奮激昂:“弟兄們,決戰的時刻到了!也許我們將無法活着回去,但是我們的犧牲一定是最富有意義的!我,國防軍五星上將埃裡克•馮•布隆伯格,向你們,我的同袍莊嚴宣誓,無勝利,寧願死!”

經由加密無線電和無人通報艦的中轉,老將軍的簡短激動的號召傳遍聯邦國防軍艦隊全體參戰兵官兵的耳朵。

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第八艦隊在周建德中將的指揮下,率先飛離駐泊空間,躍入超光速。這個在最近兩個月裡爲保護國境而奔騰不息的艦隊,神勇地擔任大決戰的急先鋒。只是艦隊序列中少了羅博上校第二十七分隊兩百艘戰列艦。

人類標準時間2020年3月30日一時三分,在遠離橙矮星“阿瑪爾忒亞”五億千米外的空間裡,元老院與羅馬人民中央艦隊終於發現了敵手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艦隊。

國防軍第八艦隊旗艦,暗灰色的神話級戰列艦“夸父”3號,迅猛穿透帝國軍無人偵察船組成的監偵網絡,改出阿庫別瑞超光速狀態。緊隨其後的是第八艦隊一千五百艘戰列艦和?六百艘巡洋艦。

緊張的情緒立即伴隨着無人通報艦的穿梭而傳遍整個帝國軍艦隊。

雙方距離超過一個天文單位,這使得巴登布羅克帝國元帥完全擁有足夠的時間展開攻擊陣形。在女元帥的統領下,帝國軍“亞歷山大”、“阿提拉”和“君士坦丁”三個現役編制中最爲強大的分艦隊,集中了總共五千五百艘戰列艦,排布成一個巨大無比的錐形陣,以半倍光速的速度直指聯邦國防軍第八艦隊。而另外近三千艘巡洋艦則分成十餘個小艦隊,高速逡巡在錐形陣周圍空間,預防對手可能展開的“空間風暴”吹襲戰術。

儘管實力對比可謂一邊倒,可是周建德中將麾下的第八艦隊仍然英勇無畏地擺出典形的傘形陣,以四分之一光速,罩向對方來襲方向。

在雙方旗艦戰術指揮中裡,三維立體模擬形勢圖象上,帝國軍巨大的錐形陣正銳不可當地刺向聯邦國防軍小小的傘形陣。

“敵人在搞什麼鬼?就這麼點兵力也敢擺出決戰的姿態?”滿腹狐疑的女元帥不禁納悶,“命令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加強偵察,找出敵人其他主力!”

“帝國元帥,我們還繼續前進嗎?”有參謀擔心地問道。

“保持速度!拉開艦距至五千千米!”女元帥鎮定自若。

本來巨大的錐形艦陣很快就擴展得更大,直刺對手而去。

漫長的十分鐘竟然就在雙方直線對衝的過程中平靜地消耗掉。

“百分之一光速,自由射擊!”帝國女元帥再度下令。

數量龐大的帝國軍錐形艦陣迅速減速,動作整齊劃一,有如一人操控。然後便沉穩地逼近弱小的對手。

距離縮小至三十萬千米。萬丈光芒相互噴射而出,寂寥黑暗的宇宙空間支離破碎,狂暴混亂的能量波夾雜着定向能和動能武器拼命地搖曳雙方的戰艦。

“按計劃,衝進去!混戰!”

周建德將軍鏗鏘有力的命令藉由激光通信傳遍整個第八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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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着對方眩目致命的能量波束,塗着橄欖葉環繞白色五角星的一千五百艘戰列艦和六百艘巡洋艦突然加速,它們甚至放棄不規則螺旋航線,冒險直線衝擊短短的三十萬千米距離,殺進帝國軍艦陣。

原本預估的炮戰迅速演變成混戰,這就抵消了帝國軍所佔據的數量與火力壓倒性優勢,讓布登布羅克元帥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敵人接下來的行動更讓她大吃一驚——聯邦國防軍的戰艦衝進帝國軍的艦陣後並沒有直穿而過,而是都沿着順時針方向轉向,並且迅速釋放星際陸戰隊!

國防軍的戰艦如同狂風中的蒲公英,一邊猛烈開火的同時,向周圍的帝國戰艦拋灑出無數的星際陸戰隊員。

藉助動力裝甲的強大機動力,聯邦國防軍的星際陸戰隊員靈巧地穿過雙方交織的火力網,飛越數千乃至上萬千米的太空,登上高速前進的帝國戰艦表面,如同蟻羣一般展開爆破攻擊。

“可惡,竟然用這麼下流的接舷戰!”巴登布羅克憤恨交加。

現在,混戰的態勢已經不可避免。如果帶領艦隊強行加速前進,固然能夠迅速擺脫對手的糾纏,但是那時,採用經典“克勞斯•李斯特火力規範”的帝國軍戰艦則以防護極爲脆弱、火力難以發揮的尾部,完全暴露在已經逐步完成轉向的聯邦國防軍戰艦強大無比的正面火力下。

因此,巴登布羅克元帥不得不趕緊下命令:“減速,出動所有陸戰隊,接舷!”

古老而又血腥殘酷的接舷戰又再度於人類公元紀年三十世紀上演。

不一會兒功夫,廣大的交戰空域裡,死光交織,戰艦翻滾,人員飛散。絕望的廝殺與痛苦的傷亡,攪拌在能量波的狂暴中,在耀眼但卻悄無聲息的激戰中此起彼伏。

儘管帝國軍佔據兵力上巨大優勢,但是由於對方迅速進入衝入艦陣,進行混亂的接舷戰和超近距離炮擊,數量優勢一時難以得到充分發揮。

當然,膠着的激戰持續下去,演變成消耗戰,勝利的天秤必將倒向帝國軍。新羅馬中央艦隊以三到十艘戰艦爲單位,集中攻擊鄰近的英仙聯邦軍隊戰艦,星際陸戰隊則全力迎擊登艦的對手陸戰隊員。如此一來,兵力優勢逐漸顯現。

巴登布羅克很清楚自己面臨的境況,不過,身爲中央艦隊的總司令官,巴帥對敵人處於如此劣勢卻仍然奮不顧身地投入混戰感到迷惑。她一面信心十足地下達加強攻擊的命令,一面派出所有無人偵察艦和通報艦,擴大偵察警戒範圍,全力偵尋敵人極有可能的艦隊主力。

果然,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艦隊主力很快就出現。二時剛過,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親率的第六、第九艦隊和國民警衛隊第十艦以及尚未滿編的第七艦隊,如同酷夏中及時而至的大暴雨,在戰場一百萬到兩百萬千米處改出超光速,分別從三個方向迅速加入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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