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鈴的反擊令森漢斯•克羅伊特感到吃驚。這個女人不僅對民主國家的認識很膚淺,更把這種無知當作其鼓動人們仇恨帝國政府的理論根據。但令他更加震驚的還在後頭。
一位男子也跟着跳了出來,吳丹青,一個曾經自比裴多菲的蹩腳詩人。他跟着柴桑鈴高叫道:
“是時候行動了。如果我們還這樣執迷不悟,沒有抓住在傳播自由與民主思想的聯邦軍隊到來時的大好機會,發動反對專制主義的革命,一切將悔之晚矣。”
這對男女的話並沒能展現出多少吸引人的號召力,可是原本頗有民主氣氛的討論卻因爲這些話而騷動起來。確切地說是狂熱的情緒蔓延開來。
一大堆人也跟着高呼起口號來,頓時,原本要求儘可能剋制情緒的會場裡充滿了許多激昂的高聲:
“推翻元老院!”
“打倒總督府!”
“民主革命萬歲!”
……還有那句被民運分子奉若圭臬的“爲自由,寧願死!”
伴隨着高高舉起的拳頭,一浪高過一浪而又整齊劃一的叫喊聲,讓克羅伊特敏銳地意思到,自由與民主,已經墜落爲瘋狂與戰爭。
因爲周圍突如其來的變化而感到驚慌的老人,直到會義結束纔有所領悟,這一切不過是柴桑鈴和吳丹青這對“民主革命的情侶”早就策劃好的。
這個稱爲“一一二七”會議的產生了兩個在帝國境內民運分子眼中極具重大意義的結果,確定了武裝鬥爭路線,並“選舉”產生了領導機關“民主救國聯盟執行委員會”(簡稱“民執委”)。柴桑鈴被“推舉”爲聯盟政治領導人,而吳丹青這個從沒有碰過武裝動力裝甲的男子成爲聯盟的軍事領導人,不過,他有一位退役的帝國軍少校齊伯蓀作副手。
就連武裝起義的時間也被確定下來,至於所要依託的武裝力量,則早已準備妥當。“一一二七”會議不過是柴桑鈴和吳丹青爲了確立在帝國內民主運動和反元老院勢力中的地位和影響而設計的。對於他們而言,不管會議結果如何,起義都會如期發起。
森漢斯•克羅伊特因爲他在數量衆多的民主運動溫和派裡享有崇高的聲望,也被“選舉”進入“民執委”。
隨後的形勢幾可以用“一日千里”加以形容。
十一月二十八日,東半球凌晨五時,一大隊裝備清一色金銅鑼實業生產的動力裝甲的武裝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佔了行星“阿非利加”總督府和周圍的重要部門,俘虜了大批行省官員。
不過總督維克托•瓊斯卻成功逃脫,據說是穿着睡袍、赤着腳從地下雨水排水道逃出去的。因爲起義軍的在下水道里找到了一隻印有雙頭鷹徽的拖鞋,總督府的生活管家指認那是屬維克托•瓊斯的。可以推知,堂堂新羅馬帝國的封疆大吏,逃跑時的洋相是何其狼狽。
不到一日之間,在“阿非利加”行星總督維克托•瓊斯眼中,不過是一般烏合之衆的民運分子,就蛻變爲張牙舞爪的暴徒,着實令他措手不及。
當總督府廣場上,民主救國聯盟自制的左紅、右藍兩色上綴五十顆白色五角星的新國旗,迎着朝陽在聯邦藍底白色四角星國旗升起時,柴桑鈴和吳丹青驕傲地向全球民衆宣佈:“英仙旋臂星際人類合衆國臨時政府成立,並將取代專制暴政的新羅馬元老院,爲飽受壓迫和剝削的廣大新羅馬人民帶來自由與民主的福音。”
緊隨其後,柴桑鈴被選舉爲合從國臨時政府大總統,吳丹青被他任命爲國防部長,統領起義軍。大總統還發表了簡短的就職演講,稱將與聯邦軍隊精誠合作,把民主革命進行到底。
太空中的聯邦國防軍遠征艦隊司令許鴻釗上將很快就收到了來自“英仙合衆國臨時政府”的外交照會,對方要求聯邦國防軍提供軍事援助,包括地面和空中軍事行動,以擴大民主革命成果。
但許鴻釗對這個領土還僅限於總督府及周圍地區的民主國家感到意外和困惑。這夥人起義時竟然跟去年“新萊茵”行星“復國軍”一樣,使用新一色的聯邦制式武器。可是聯邦*****並沒有在這裡進行過相關的顛覆活動,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反元老院的“合衆國”與去年的行星“新萊因”復國軍,都不是聯邦政府暗地裡謀劃出來的。換句話說,這個“新國家”應該是一股有別於英仙星際聯邦和新羅馬帝國的第三方勢力。
那麼,他們的目的會是什麼呢?爲什麼不在遠征軍到達前或與帝國軍展開激戰時發動起義,而是選在遠征艦隊已經掌控了局勢時才動手?難道僅僅是出於對總督繼續維持統治不滿?
“維克托•瓊斯的下落呢?”許鴻釗趕緊問手下的情報參謀。
“他們沒有抓到瓊斯,但目前瓊斯也沒有露面。諸多跡象表明,他可能已經在暗中糾集力量了。地面的指揮官報告,有些治安局的警察頭目和元老衛隊的隊長已經神秘失蹤。”
“看來我們的總督大人也不是吃素的。”
許鴻釗不得不對瓊斯發出感嘆。
“不管如何,既然同爲民主國家,我們沒有理由不提供支援。”
滿腹狐疑的許鴻釗還是慷慨地做出了答覆,但他也是有所保留的。“
既然他們宣稱自己代表了‘阿非利加’行星和整個新羅馬境內的人民,那麼,我們只能以國際維和部隊的身份幫他們維持治安。告訴地面的軍官,對於警察和元老院衛隊也不必太嚴格了。只要他們不把矛頭對準我們,就睜一着眼閉一着眼吧,權當看耍猴好了。”
“可是長官,我們的戰略目的是佔領整個新羅馬,不是催生許多小國家。”
有手下直白地建言。
許鴻釗自信地笑了笑,滿臉的皺紋如同被風乾的老樹皮。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們可沒辦法吞一下頭牛,總先要把牛肉一塊一塊地割下來再吃進肚子裡。在把牛肉吃下去之前,我們也總得烹調一下。現在有人自願給我們當免費廚師,爲什麼要拒絕呢?”
對方的出現無疑打亂了他的計劃,這夥人對於新羅馬帝國包括總督維克多•瓊斯來說,都屬於叛亂分子,自然會把原本安定的“阿非利加”行星的局勢攪混。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在還沒有鞏固佔領之前,亂一點只會有利於自己,不利於敵方。何況搗亂的也是那些不安分的新羅馬子民,自己到時候看看熱鬧,順便試探一下幕後老闆。適當時機再出來主持大局,就名利雙收了。
如意算盤在許將軍腦子裡打得啪啪作響。
形勢如許鴻釗預料的,成功逃出總督府的維克多•瓊斯果然糾集起了他的治安警察部隊和元老院衛隊,發起了反擊。已經駐守在地面的聯邦國防軍星際陸戰隊遵守許鴻釗的指示,對總督的部隊網開一面,不加阻止。結果,兩幫人馬很快就在總督府周邊打了起來。
一場對外戰爭就這麼演變成內戰。侵略者重兵把守着“阿非利加”行星,嚴密地注視着兩方的毆鬥,彷彿拳擊場上的裁判一般。
忠於元老院的帝國治安警察和元老院衛隊擁有數量的優勢,但他們只有少量的動力裝甲可用,火力上遠不如對手。“合衆國國防軍”雖然有多達五百多部的動力裝甲,可是他們的人員參差不齊,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打起仗來也佔不到太多便宜。
雙方你來我往地爭奪了好幾輪,直到日曆翻到十二月,除了人員死傷、街區毀壞,都沒有什麼重大的結果。維克多•瓊斯的部隊沒能替他奪回府第,“英仙合衆國”也未能擴大領土。
這時,許鴻釗上將終於覺得有必要出手了。於是,他向交戰的兩方發出照會,表示願意充當他們的調停人。
然而,形勢在這時發生了突變。一艘無人偵察船通報了一個令他震驚不已的消息:發現帝國軍增援艦隊。
遠征艦隊還沒來得及做出有效的評估和反應時,預警軍官便急促地叫了起來:
“敵軍艦隊!”
二百多艘帝國軍巡洋艦如同幽靈一般在距離“阿非利加”行星約三十萬千米外改出超光速,朝駐泊在近地軌道上的聯邦國防軍戰艦發起急襲。它們以十到二十艘爲一組,猛轟最近的十幾艘戰列艦,瞬間將其淹沒光彩奪目的能量狂濤中。
當聯邦軍從襲擊的震驚中反應過來時,這些傢伙已經掠過“阿非利加”行星的大氣邊緣,進入超光速,消失在宇宙深處。那些被擊中的聯邦戰列艦傷的傷,毀的毀。
緊接着另一波帝國軍巡洋艦在星球的另一面出現,約有兩百艘。它們以同樣的方式對聯邦艦隊發動襲擊,在摧毀了數艘戰列艦之後,便急速離開。
第二波攻擊消失後不久,又一批兩百艘巡洋艦從另外的方向出現,重施故技,打了兩三輪炮,毀壞了三四艘戰列艦就逃之夭夭。
第四波攻擊發起時,聯邦國防軍已經可以從容發動反擊。可是由於處在近地軌道,受到“阿非利加”行星曲面影響,他們太過分散,無法發揮兵力和火力優勢。許鴻釗趕緊下達命令,全體撤離近地軌道,前往深空組成球形陣。
馳援而來的帝國軍艦隊並沒有放鬆攻擊。就在對手離開近地軌道,進行集結時,發動了更爲頻繁的襲擊。那些小巧靈活的帝國軍巡洋艦就如同兇猛的馬蜂羣,在敵人二十萬千米之外改出超光速,急襲而來,又快速離去。一波接着一波,出現的方位卻完全不一致,令聯邦軍防不勝防。
半個小時候,聯邦國防軍遠征艦隊終於集結到一起。所有戰艦艦首對外,在“阿非利加”行星一百多萬千米處,佈置成一個巨大的放射狀球形陣。補給船和其他輔助艦船則被部署到球形核心加以保護,同時艦與艦之間的距離也拉到好幾千千米,最大限度防止空間風暴吹走的數量。聯邦軍就如同高度警惕的刺蝟,嚴密地盯防着周圍虛空可能隨時殺出的敵艦。
可是,敵軍戰艦再也沒有出現,倒是先前那些倒黴的戰艦被摧毀了不少。圍繞在“阿非利加”行星周圍,已經飄浮着數十艘完全被擊毀的聯邦戰列艦。
姜子鉞上校見對手離開了“阿非利加”行星的近地軌道又排布出不好對付的球形陣,便果斷地下令停止了超光速掠襲。這種在去年五月份星際行星“易”附近試驗出來的新戰術,已經讓麾下八百艘巡洋艦在剛纔的戰鬥中取得了不少的戰果。
“毛•澤•東”艦隊衝擊阿庫別瑞速度六點六級的冒險最終還是取得成功。雖然抵達的時間比預計延後了一些,可是“阿非利加”行星畢竟還沒有完全陷落。所以,當前方的無人偵察船回報了敵情後,姜子鉞就馬不停蹄地對佔有絕對兵力優勢的對手發動了突襲,將其引離“阿非利加”行星。
現在第一個目標已經達到了,可是接下來的敵情還是相當嚴峻的。對手仍然擁有一千多艘戰列艦和兩千艘巡洋艦,實力遠遠超過己方。“漢尼拔”分艦隊也已經覆滅,短時間內不大可能集結更多的戰艦來與敵軍決戰。所以,儘管此時心理急切地很想知道妻子蘿塔•斯陶德特的下落,可是姜子鉞決定先引而不發,暫時躲得遠遠地,儘可能不讓對手看清自己的真實力量,給敵人造成威懾作用。
帝國軍增援達到的時間比許鴻釗預料的提了足足四天,令他震驚之餘也感到非常擔憂。他還沒有摸清對手的真正實力,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讓艦隊保持着戒備狀態守衛在原地。
可是,帝國軍援兵到達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阿非利加”行星地面,受到鼓舞的總督維克托•瓊斯決心趁機一鼓作氣翦滅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