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懸浮轎車以極高的速度而又安靜平穩地駛離主幹道,轉入行星安德洛墨達盤古市西郊的軒轅區。這一區是可是盤古市有名的高級住宅區,居住在這裡的絕大多數非富即貴。
羅博與母親羅趙冰面對面坐在車上。兒子能從敵境平安歸來,對於作母親的羅趙冰就是莫大的喜事。現在,她正帶着兒子前去參加英仙星際聯邦參議員宋庭榮爲女兒宋曉瑜舉行的生日晚會。
身爲參議員的老朋友,羅趙冰了解宋庭榮此舉的真正目的。晚會的女主角宋曉瑜過了今晚就已經十八歲了,再過兩年便到了法律許可結婚年齡。位高權重的宋庭榮已經在急不可耐地替獨生女兒物色金龜夫婿了。當然,對於宋家來說,並不是嫁個女兒那麼簡單,這門婚事其實也是一個選擇政治繼承人的重大過程。
不過,羅趙冰並沒有從兒子的臉上看到任何對即將到來的盛大聚會有絲毫的期待。兒子的眼眼總是望着車窗外混沌的夜空,彷彿在天空的另一頭有一根紅線繫着他的心。
羅博對宋曉瑜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的生父粟瑜在世的時候,從未與聯邦的達官貴人建立任何非工作上的關係,平日離開艦隊的辦公室後就回到盤古南郊大湖區的寓所裡,沒事時就帶着老婆孩子划着舢舨到大湖裡去釣魚,遠離世俗的塵囂與繁華的紛擾。
當生父死後,母親嫁給了羅本,往日平淡而又富有詩意的生活完全沒了蹤影。大資本家羅本帶着續絃,幾乎走遍了整個英仙聯邦上流社會的每一個家庭。但那時羅博已經有了獨立的意識,加上自己的繼子身份實在有些尷尬,所以每每繼父要求帶他參加社交活動時,他總是以學業或工作爲由推脫掉。因此,直到現在,羅博與許多本應相識的世家子弟、豪門千金卻毫無機緣。
這在母親羅趙冰看來並非好事。粟瑜生前不喜好上流社會的交際活動,是因爲他本性就厭惡那種建立在虛僞與浪費之上的奢華。但對於英仙聯邦的上流社會來說,卻不能沒有粟瑜,因此即使粟將軍刻意與他們保持拒離,他們仍舊不得不巴結將軍。
可羅博卻不同,他還很年輕,完全還沒能達到粟瑜的高度和影響。如果再這樣遊離於上流社會,沒有在統治英仙聯邦的資產階級中建立起個人獨有的人脈關係,今後的事業肯定不容易走遠。而且羅本已經過世,羅博也可以不用擔心與繼父同臺出現而引來流言蜚語。所以,儘管迴歸英仙聯邦的羅博一開始就拒絕出席,但羅趙冰還是把兒子帶來。
作爲母親,羅趙冰同時還敏銳地察覺到兒子不樂意參加宋曉瑜生日晚會的另一層原因。兒子老是瞭望天空的眼神表明,在天空的彼端,一位美麗的天使正緊緊地牽住他的心靈。兒子並沒有跟自己詳細說明在新羅馬“太極”行星的經歷,但是羅趙冰相信在那一個多月裡,兒子肯定在敵國境內遇上了心儀的姑娘。
羅趙冰覺得有必要讓兒子瞭解家長們的良苦用心,於是鄭重地告訴兒子:“士琳告訴我,宋庭榮希望你能成爲今晚的男主角。”
“男主角?”羅博一臉茫然,沒能迅速領會母親的話。
“女主角是宋曉瑜,如果你成了男主角,那你會認爲這個晚會是爲誰而舉辦的?”母親用冰冷的語氣問道,她希望兒子能夠直面冷酷的現實,而不是停沉溺在遙遠天際的溫柔鄉里。
羅博這才明白母親帶自己參加晚會的真正目的,驚訝地問:“這麼說,這個晚會也是爲宋曉瑜挑選男朋友?並且讓我成爲她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是聯邦參議員宋庭榮先生的未來女婿。”羅趙冰直接了當地回答兒子的問題。
羅博的驚訝立即昇華爲驚愕,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可是……可是我連宋曉瑜長什樣都不知道。”
“長相方面,你可以放心。宋庭榮曾經是偶像派歌手,他的夫人宋康亞菡還是安德洛墨達行星小姐選美冠軍。雖然這些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但他們的女兒自然不會差到哪裡。”羅趙冰給可能的未來兒媳長相做詮釋後,趕緊補充道:“因爲宋家的地位,一心想攀上宋曉瑜的貴公子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但羅博並未表現出一丁點的興趣,反倒是用帶着無奈的口氣說道:“這麼說來真有點可笑,生日晚會居然成了相親大會。”
磁懸浮轎車沿着謐靜的林蔭道急馳,很快就開進一個燈火通明,已經停滿了各式車輛的庭院裡。
羅趙冰並未立刻下車,而是伸手解開旗袍立領下的扣子,把原本掛在胸前的玉墜摘下來,交給羅博。
“媽,你這是……”很小的時候,羅博就知道那是生父粟瑜在結婚前送給母親的,不知道爲什麼母親現在要拿下來交給自己。
“這是一千多年以前你的老祖宗親手雕刻的,材質是地球中國和田羊脂白玉,可是極希珍稀的古懂。”羅趙冰解釋道。
羅博小心翼翼地拿着玉墜,在燈光下仔細地端詳。這是一塊用白玉雕琢的團鳳玉墜,僅有三釐米直徑,但質地卻有如白色的羊脂肪,溫潤透光。而那團鳳更是精雕細刻,首尾環顧,用展開的雙翅將身子圍成的空間庇護起來。
“這是粟家的家傳寶貝,由母親送給長子,再由長子送給自己的妻子,再傳給後一代。”羅趙冰繼續解釋,“拿好它,把它送給你未來的妻子。”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送給宋曉瑜?”羅博滿臉疑惑地問。
“我沒有那麼說。按照家傳的規舉,你只能把它送給將會成爲你的妻子的女人。沒有送出去之前,你要好好保管。”說完,羅趙冰扣上旗袍立領下的扣,拿出化妝鏡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然後便走出了轎車。
羅博只好收好母親給的家傳寶貝,整了一下軍禮服,捧起送給宋家小姐的生日禮物禮盒跟着下了車。
宋家的豪宅一是幢規模宏大、裝潢華麗的維多利亞風格的洋樓。突兀尖削的屋頂、濃重複雜的鐵質裝飾,無不彰顯主人身份的高貴、地位的穩固。
宋宅門前名車雲集,有集尖端科技於一身的政府高級公務員用車,有用貴重材質手工裝配的高檔轎車,就連已經有好近千年歷史的地球時代的燒汽油輪式老爺車都被貴人們開出來招搖。
宋庭榮攜夫人和千金在門前迎候如雲的達官貴人。儘管在參議院乃至整個聯邦政界的影響力超乎想象,前來慶賀其女兒生日的大多數來客並非賞臉,而出於巴結攀附,但是宋庭榮表面上始終保持着中國人傳統的謙虛與和善。
穿過裝飾成玫瑰門廊的安全探測系統,羅博一手捧着禮盒,一手做出攙扶母親左手的模樣跟在母親左側半步之後,走上臺階,迎向宋府主人。
宋庭榮見到羅趙冰帶着戎裝的兒子走上來,連忙拱手歡迎:“哎喲,嫂夫人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年近六十的宋庭榮穿着一套象牙白大開領西服,繫着大紅色領結,線條明朗的國字臉上戴着大方框眼鏡,蓄着一字鬍子,滿面春風。
“宋公客氣了。”羅趙冰微笑着向宋庭榮和他的家人微微做一揖。
一旁的宋康亞菡也握住羅趙冰雙手,關切地問道:“很久沒有見到冰姐。冰姐最近可好?”
宋康亞菡身着一身白色的長裙禮服,袒露的前胸與貼身的上裝充分地表現出她豐滿優美的身段。精心打扮的容顏還泛發出青春少女般的紅潤光澤。不愧是曾經的行星小姐,即使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婦人,卻仍然令不少上門的年輕公子爲之側目。
“有勞妹妹掛心了。還好,就是先夫過世後,雜事比較多,有些心煩。”羅趙冰始終保持着微笑,誠肯地說道。
這是典型的中國式問候。當羅本還在的時候,羅本與宋庭榮稱兄道弟,相應地他們的夫人也“稱姐道妹”。這也是對兩家利益相關的最好詮釋。不過雙方心裡都明白,一旦維繫他們之間的利益鏈條斷裂,滿口的兄啊弟的、姐啊妹的便會隨之消失於無形。
接着,羅趙冰便轉向宋康亞菡身旁的宋曉瑜,讚歎道:“曉瑜也多日不見,美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伯母過獎了。”宋曉瑜謙虛地說,但臉上卻泛着得意的笑容。
羅趙冰從羅博手上接過禮盒,捧給宋曉瑜,說:“這是伯母送給曉瑜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
“謝謝伯母。”宋曉瑜捧着禮盒朝羅趙冰鞠了一躬,然後轉交給身後的管家。接着熱情地看着羅博問道:“這位就是羅博哥哥了吧。”
羅趙冰臉上立刻泛出興奮的笑容,宋曉瑜果然注意到自己那儀表非凡兒子。宋庭榮和康亞菡也都會心地看了羅趙冰一眼,這正是他們這些處心積慮的大人想要的看到的情景。
羅博走上前一步,禮貌地向宋氏家人問候:“宋叔叔、宋阿姨,你們好。”
然後他鄭重地對宋曉瑜說:“還有宋妹妹,生日快樂。我是聯邦國防軍少校羅博,請不要叫我哥哥,我很不習慣。”
面對一臉嚴肅的羅博,宋曉瑜也鄭得其事地說道:“謝謝,少校,請你也不要叫我妹妹。我也很不習慣。”
旁邊的家長們這時都開心地笑了起來。兩個孩子第一次見面就像在打情罵俏,令他們看到了精心策劃的計謀成功的光輝。
宋曉瑜說完就換上一臉笑容,然後手背向上擡起右手到羅博面前,期待羅博對她行西洋式的吻手禮。
羅博看着她那戴着紫色網狀手套的玉手,卻不知趣地只是擡起右手輕輕地握了一下她右手手指部分。
羅趙冰不太明白兒子這個動作要表明什麼,也許他在軍隊呆的時間太長了,來不及習慣上流社會交際的傳統禮儀。
但是宋庭榮和宋康亞菡卻並不在意,宋庭榮高興地對女兒說:“好了,曉瑜,你先帶你的羅伯母和羅博少校進去。”
“是,爸爸。來,伯母,這邊走。”宋曉瑜說完便從旁攙扶着羅趙冰的右手,帶着他們走向大門。
“失陪了。”羅趙冰致意後便一左一右挽着兩個年輕人的手走進進大門,出現在大廳裡。
實際上,這是一種默契的表演,只是作爲主角的羅博和宋曉瑜卻不知道內情。因爲受邀的客人大多數都已經在大廳裡了,所以當羅趙冰挽着羅博和宋曉瑜出現時,一個明白無誤的信息便映入許多人眼裡。
羅趙冰一襲黑底銀邊旗袍,美麗高貴,神秘內斂。
她左邊的羅博,身着國防軍象牙白校官立領禮服,威武挺拔,容光煥發。
右邊的宋曉瑜,卻是衆目聚焦下的公主。她把頭髮都盤到頭的後頂部,戴着一個綴有鑽石的小皇冠,修了個簡單公主頭,這樣就將她那明亮的雙眸、挺直俊俏的鼻子和線條優美的臉龐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淡紫色的晚禮服上部是低胸的緊身絲絨上衣,將遺傳自母親的阿娜身段和青春的活潑氣息大方而又美妙地放射出來,禮服下部是帶多層華美裙襬的蓬裙,使整個人兒好似挺立於倒扣的盛開的紫玫瑰之上的仙子。
無論是正高談闊論的老人,爭相攀比的貴婦,還是嬉戲的少年,言歡的少女,都紛紛將目光投射到他們身上,併爲他們的到來讓開一條道。
在衆人聚焦的目光當中,羅趙冰挽着兩個年輕人步入大廳,並頻頻向人們點頭致意。
在許多人眼裡,這就是英仙聯邦政治生活與上流社會中一支新的“潛力股”上市的揭牌儀式。它是在軍方享有重要影響力的粟家,在工商界具有一呼百應地位的羅家,在政界擔當領頭羊的宋家聯合推出的“優績股”。
於是,許多人主動向他們道賀,口頭上是向宋曉瑜小姐祝賀生日,實際上也是在攀附這個可能的未來權力家庭。
早就到場的羅士琳來到羅趙冰他們面前,主動鞠躬並用敬稱問候:“趙姨,您好。”
“你好,羅先生。”宋曉瑜主動向比自己父親大上十多歲的“同輩”問候。
“大哥,你好。”羅博禮貌地向毫無血緣關係的兄弟問好。
“你好,曉瑜。你好,羅博。”忠厚的羅士琳迴應比自己晚出身將近半個世紀的小兄弟和可能的未來弟媳。
現代生命科學的發展,使不少人的壽命得到相當大的延長。但造成這種令人啼笑皆非場景的主要因素,卻還是羅士琳的父親羅本對權力與美色的貪婪。
羅士琳恭敬地對比自己小三十多歲的繼母說:“趙姨,讓年輕人自己玩吧。”
“你說得對,士琳。”羅趙冰點點頭,然後轉而吩咐宋曉瑜說:“曉瑜,帶羅博去認識你的朋友。他以前很少參加社交活動,希望你能幫助他。”
“好的,伯母。”宋曉瑜高興地應允,“那失陪了。”然後便拉着羅博離開了。
看着羅博和宋曉瑜離開的背影,羅士琳輕聲說道:“好像羅博對宋小姐提不起興趣。”
“你沒發現嗎?他自‘太極’行星迴來後,眼神已經變了。”羅趙冰微笑着說,“我想他已經被某個姑娘給迷住了。”
“這對我們大家來說,可不是個不太好的消息。”羅士琳儘量壓低聲音,接着轉身攙扶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後媽脫離人羣聚集的大廳中央,走向邊上一個角落裡的沙發。
那個角落裡的沙發上已經坐着一位老女人,正舉着高腳杯獨自品味產自敵國境內阿非利加行星的高級紅酒。此人正是聯邦*****主任委員戴雨農。
“結婚有很多講究,要考慮非常多的東西。可是戀愛什麼也不用考慮,只要兩個人喜歡就行。”羅趙冰邊走邊感嘆。
“趙姨,您說的很有道理。”羅士琳畢恭畢敬地點頭回答,既是出於作兒子的本分——雖然這兒子的身份因爲年齡關係而顯得實在怪異,也是出於切身的體悟而對話的內容本身產生些許的共鳴。
“我們需要的是博兒和曉瑜結婚,至於他們之間談不談戀愛,就完全是他們兩的事了。”
“是,趙姨。”羅士琳接着鄭重地說:“戴主任想借個場合與你會面。”
“戴主任?”羅趙冰不禁露出了冷笑,然後低聲感嘆道:“她也來了。宋庭榮的面子比佛祖還大哇。若非法律規定總統不能出席非公益性活動,米爾豪斯恐怕還要爲拒絕邀請編個堂皇的藉口吧。”
對於繼母的評論,羅士琳並不做迴應,而是建議道:“趙姨,既然都來了,我建議您還是跟她說上兩句。而且,羅博對在‘太極’行星的行動失敗負有不可推脫的責任,您看是不是借這這個機會……”
“也好。”羅趙冰點點頭,然後在羅士琳的攙扶下走到戴雨農面前。
見到身份尊貴的羅趙冰過來,戴雨農也放下酒杯站起來相迎,並伸出右手,微笑着說:“羅夫人,久違了。”
“戴主任,久違了。”羅趙冰也報以同樣方式的問候。
英仙星際聯邦兩個最具有政治影響力的女人的右手握到了一起。這在一些人眼中並非好事。
在大廳的另一頭,穿過聳動的人影,看到這一幕的聯邦財政主任弗里茲·凡克禁不住向身旁的好友葉繼文發出感慨:“看到那兩個女人走到一起,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那不奇怪。”身爲英仙聯邦有名的作家的葉繼文說完,就若無其事地呷了一口酒,接着說:“據說戴雨農的兩任丈夫都死於非命,羅趙冰的第一個丈夫粟瑜將軍也是死於刺殺。按照迷信的觀點來看,她們有個共同點,就是剋夫。”
“剋夫?”凡克並不能明白葉繼文說出的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迷信觀點。
“就是使自己的丈夫死於非命。”葉繼文嚴肅地解釋道,“所以作爲男人,對他們感到不祥是正常的。不過,剋夫的女人通常會旺子。”
“旺子?”弗里茲·凡克這下更迷糊了。
“就是使自己的兒子飛黃騰達。”一個洪亮的聲音搶在葉繼文之前說道。說話的正是走到他們身後的大律師羅斐壽——他們共同的好朋友,當年的同窗。
“就是這個意思。”葉繼文笑着說。
但羅斐壽卻正經地對葉繼文說:“繼文兄,我知道你們文學家都富有浪漫情懷,而且你個人對戴主任也有些成見。但是我畢竟是豫章堂羅氏家族律師團的終身首席大律師,羅趙冰女士既是我的僱主,也是我的本家伯母,你這樣議論她,恐怕有些失禮。”
葉繼文這才覺得失言,有些悔悟,連忙道歉:“實在對不起,斐壽兄。我一時失言,有損我們的友誼。我道歉。”
“好像按照你們一些規舉,做錯事要罰喝酒。”說完,弗里茲·凡克樂呵呵地在從旁經過的待者托盤裡端起了兩杯酒遞到葉繼文面前。“來吧,葉,喝光這兩杯。”
“弗里茲,你太狠了。”葉繼文笑着埋怨道。
另一邊,宋曉瑜帶着羅博認識她的朋友。但很快,羅博就發現,宋曉瑜那些所謂的朋友,要麼是些不入流的紈絝子弟,要麼是些只會空想的學生娃。而且羅博發現兩個更爲嚴重的問題,一個是他與這些人根本沒有共同的話題,另一個是這些人對他這位突然闖入其交際圈的不速之客總是報以牴觸與不屑的目光。
很快,羅博就難以忍受,但是出於對宋曉瑜的尊重,他還是跟着曉瑜四處“結交”那些令他討厭的朋友。
倒是宋曉瑜看出了羅博的窘迫心態,便提議道:“各位失陪了,我要爲我們的新朋友羅博少校引見一些長輩。”
然後便帶着羅博離開熱鬧的大廳,走向側門。
“我們要去哪?”羅博問道。
“離吹蠟燭和舞會還有一段時間呢,我們到外面談談。”
穿過了側門,到了外面的走廊,周圍沒什麼人,宋曉瑜便直截了當地問羅博:“你不喜歡我們這些人嗎?”
“不,我很喜歡。”羅博毫不猶豫地撒謊。
“那你喜歡我嗎?”宋曉瑜接着問。
這下羅博猶豫了。身爲男人的羅博怎麼會不喜歡美女呢?宋曉瑜的美麗又不是普通的詞彙所能形容的,所以首先是個男人的羅博不可能不喜歡宋曉瑜。可他已經愛上了數千光年之外的一位姑娘,丹娜·龐帝克。所以他反而無法迅速回答對方的問題。
其實,羅博在意識裡把“愛”與“喜歡”給弄混了。“愛”往往包含承諾與責任,“喜歡”不僅是比“愛”更淺白,更是一個可以濫用的情態動詞。而同時,母親羅趙冰在來的路上轉告他,宋家有意相中他爲婿,也讓他的心理一開始便產生了壓力。
躊躇再三,羅博終於支吾道:“喜歡。”
“別騙我了。”宋曉瑜生氣地揭穿他,並用嚴厲的口氣相告:“其實我也不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感到厭惡。”
聽到她這麼說,羅博臉上緊繃的表情立即放鬆了許多,反倒顯得釋懷了。
“本來我覺得你還挺不錯的,可是我的爸爸媽媽要我和你以結婚爲前提進行交往。”宋曉瑜用不滿的口氣繼續說道,“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感到噁心。”
沒想到宋曉瑜也受到了來自父母的壓力。看着她那正不斷惡化的表情,這下羅博也對宋曉瑜倒有些同病相憐起來了,他只好安慰說:“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在來的路上,我媽媽也跟我說,令尊和令堂希望我成爲今晚的男主角。”
可是,這話沒能起什麼作用,反倒催化了宋曉瑜情緒的崩潰。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已經泛出閃爍的淚光,嘴角、腮邊和眉宇之間的肌膚加速變形。緊接着,晶瑩的淚水沖垮眼瞼奔流而出,她幾乎是哭着叫道:“那你就更不可能喜歡我了。”
失望與不滿的情緒,加上竭力的抑制,使她的聲音聽起來變得相當沙啞晦澀。
羅博很清楚,再這樣下去,場面將變得無法收拾。於是趕緊上前一步,掏出手絹幫她擦眼淚,並解釋說:“我是不喜歡你的朋友,可是我說喜歡你是真的。你這麼美麗,怎麼可能不會喜歡你呢?只是我……”
羅博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說起,纔不會再令眼前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情緒失控。
“只是你愛上別的女人了,是不是?”沒想到宋曉瑜反倒替羅博說出了實情。
“你怎麼知道!?”羅博驚愕得有些合不上嘴。
“電視上說爛,小說裡寫爛的狗血臺詞嘛!”宋曉瑜又氣又無奈地說道,“怎麼沒想到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對方言語中透露出來的奇怪思想邏輯倒是讓羅博感到又吃驚又好笑。他試着用平和與誠肯的語氣解釋:“我覺得有必要實話實說,所以……”
“我纔不在乎你愛上誰。”擦乾眼淚的宋曉瑜粗暴地打斷他的話,嚴厲地說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晚會,你要是不開心,我就沒面子,我父母也沒面子。等於說我的出生妨礙到你了。所以,你要麼不要來,來了就要開心。明白嗎?”
面對氣勢凌人的千金小姐,爲了防止剛纔的局面重演,羅博也就順着她的話點頭稱是,連連說道:“是,是。曉瑜小姐,我明白。”
“那我先失陪一下。這個還給你!”宋曉瑜說完便把手絹扔回羅博手裡,然後氣沖沖地向着洗手間的方向小跑過去。
看着宋曉瑜擺動的優美身影,羅博回味着她剛纔的言行舉止,反倒在臉上泛起一陣滿足的微笑。
就在這時,兩位身着將官禮服的男子一邊低咕着什麼,一邊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