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打住……”羅士琳趕緊打斷羅趙冰的感嘆,滿臉通紅,拱手央求道,“趙姨您行行好,就此打住。”
“可你明白,這事始終要浮出水面。”羅趙冰嚴肅地說。
“我知道,該來的是要來的。”羅士琳點點頭說,“說正事,我覺得孝琛不會完全相信我的話。您想利用他來逼宋庭榮開第一槍的想法,怕是不好實現。”
“孝琛相信不相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庭榮恐怕自己都坐不住。”羅趙冰信心滿滿,補充道,“前線的消息已經傳來了。”
“這算得得上兵貴神速吧。”
“就在你剛剛送走孝琛時,布隆伯格將軍發來消息,他的人已經截獲了回報的無人通報艦,密報的解讀是遠征軍遭到慘敗。我相信這個時候,宋庭榮也收到報告了。”
羅趙冰說話的口氣也顯得更加嚴肅,眼睛迅速眨了好幾下,使猛然冒出的淚水不至於流出來。
“成吉思汗”作戰的慘敗,也意味着她的兒子羅博極有可能戰死在數千光年之外的“異域他星”。
羅士琳也是看出來,趕緊安慰道:“趙姨,您也不必傷心,沒有確切的傷亡消息前,我相信好運總是伴隨着羅博的。過去的幾次大戰,不都證明了他總好運加身?”
“謝謝你的吉言。”羅趙冰故作輕鬆。
“那麼,趙姨,我們就還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了?”
“是的。我估計,無論孝琛有沒有向宋庭榮報告跟你的談話,宋庭榮都極有可能會將戰敗的消息封鎖,那麼我們就先發制人,將消息散佈出去,然後開始我們的行動。如果他第一時間公開,我們也照常展開行動。”羅趙冰口氣堅定,充滿了必勝信心。
“好的,趙姨。”羅士琳恭敬地迴應道。
“那我先告辭了。”
“我送趙姨。”
“不用了,你還是忙你的吧。我先到後山的觀音廟上柱香。”
在金銅鑼鎮後山的觀音廟裡,面對高達三十餘米由名貴外星玉石和純金打造的觀音像,羅趙冰顯得無比虔誠,上完香後就完全匍匐在地上,爲她的兒子羅博祈禱。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不死的主角光環,那麼這頂光環現在就戴在羅趙冰的兒子羅博的頭上。
2920年12月5日,羅博帶領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克勞斯•李斯特”特遣艦隊衝入恆星“喜馬拉雅”的日鞘,卻遭到姜子鉞親率的新羅馬帝國邊境艦隊的突然襲擊。特遣艦隊遭到可怕的慘敗,就連羅博的旗艦“尤帕拉”2號戰列艦,也被摧毀。
不過,在旗艦中央控制室被擊穿產生爆炸的危急關頭,他的副手斯卡蒂•提亞西少校,將他推離崗位,保住了他一命。隨後因爲艙室破損急速失壓,他被高速逃逸的強大氣流挾裹着飛出了中央控制室,繼而被拋出戰艦外面。
完全損毀的“尤帕拉”2號與無數的帝國民船和聯邦軍艦殘骸一起在宇宙中飄蕩。羅博憑藉着太空戰鬥服維持生存,他試圖返回中央控制室,但沒有成功。因爲戰場的干擾,無線電通信也暫時失去作用,無法聯繫到其他人。
戰鬥結束不久,羅博很快就被冒險進入交戰區域的聯邦國防軍的醫院船“伍連德”號救起。當時“伍連德”號並沒有能救到多少人,反而收殮了大批聯邦軍人遺骸。
在“伍連德”號上,羅博頗爲失落和消沉。“克勞斯•李斯特”特遣艦隊的毀滅,他負有最直接和最重大的責任。如果不是他貪功冒進,對敵人又缺乏警惕,就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伍連德”號隨後試圖與遠征艦隊的後勤補給艦隊匯合,卻不想半路上收到來自後勤補給艦隊的無人通報艦發出的求援信號。船長梅託•辛格聽從了羅博的建議,取道英仙旋臂遠離銀心一側的空間,返航行星“埃癸斯”。
這樣繞了遠路,但好處是可以減少一路上帝國軍各種地方武裝的騷擾,畢竟他們雖是醫院船,但卻屬於深入帝國腹地配合遠征“新拜占庭”行星的英仙星際聯邦。
其實羅博做出這種建議,也有私心的原因。他在“新拜占庭”行星的戰俘營裡呆過,新羅馬帝國軍方面握有他詳細的資料,而且他自以爲一直與帝國獨裁官姜子鉞作對,會在接下來可能受到的盤查裡被發現而陷於不利。
但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對手姜子鉞。戰前,姜子鉞就以獨裁官的名義發佈了命令,要求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治下對所有返航的英仙星際聯邦醫院船無需攔截檢查,予以放行。
“伍連德”號倒也一路平安地從英仙旋臂外側的偏遠航線,遠離了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統治區域,開始進入了一三五線空間。
直到此時,羅博還不知道馬努爾•貝拉斯科斯將軍和遠征艦隊的主力已經潰敗,雄心勃勃的“成吉思汗”作戰徹底破產。但隨着離祖國越來越近,他既感到安心,也感到糾心。安心的是越來越安全了,糾心的是戰敗的責任自己要怎麼承擔。
2920年12月17日二十三時許,準備入睡的羅博被船長梅託•辛格突然打來的電話叫醒,他只得迅速趕到“伍連德”號的艦橋。
梅託•辛格一見面帶着驚訝的神情對羅博說道:“上校,雖然我也是醫生,但我覺得這事還是隻能用‘詭異’來形容。”
“請問辛格博士,出了什麼事?”羅博問道。
梅託•辛格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向他打開了立體成像的星際航行圖,並用手指點指了一個空間,表情顯得驚恐,說:“我們已經來到這裡。按照星際航行圖,這裡應該是‘太虛’恆星和‘太極’行星。可是現在它們都沒了!我們根本找不到它們!”
對於他的發現和表現,羅博並沒有馬上作出迴應。
無論是新羅馬帝國政府還是英仙星際聯邦,都沒有向民衆公開今年10月初“太極”行星突然災變的實情。人們只被告知因爲恆星“太虛”突然爆發超大規模耀斑,“太極”行星受到嚴重衝擊,居住上面的人類被迫整體遷往遙遠的“新中原”行星。
至於“太極”行星原本的十二市的居民遷走後,“太極”行星和“太虛”恆星之間發生的罕見“吸星”奇觀,更是被當作機密中的機密,均被加以封鎖。
梅託•辛格是普通的軍醫,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這種級別的機密,所以並不清楚“太極”行星和“太虛”恆星突然消失的情況。
但是羅博內心很明白。他不僅接觸過“太極”行星的真正主宰“太一”,而且他自認爲還與其突然消失有直接關聯。在他看來,“太極”行星吸取了“太一”恆星的全部物質後,迅速離開了。
“辛格博士,這還真是奇怪啊。”羅博假裝不知,對梅託•辛格說。
按照規定,他確實還不能說出實情。就目前的情況下,梅託•辛格對是否知道“太極”行星“吞噬”了“太虛”恆星並且離開的秘密,並不影響他們當前的安全狀況。畢竟現在就連作爲原來“太極”行星政治上的宗主新羅馬帝國,也都因爲“新拜占庭”行星的災難和戰亂,把監視這裡的科考船和軍艦都全部撤走。
“一年前,我還來過這裡。可現在那麼大一個恆星和行星就這麼快消失了!太不可思議了。”梅託•辛格繼續發出驚歎。
“會不會導航系統出了問題?”羅博故意發問。
不過他這問題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作爲了一個久經考驗的艦長和艦隊指揮官,他很清楚英仙聯邦星際艦船採用的導航系統的優良可靠性。
“羅博上校,我仔細檢查過了導航系統,也手工複覈了星空圖。確認沒有出錯,我才請你過來。”梅託•辛格嚴肅地說,“我記得兩個月前你還帶着艦隊護送高官們來這裡談判吧。”
“是的。”羅博點點頭說,“那之後就聽說‘太極’行星出現問題,市長聯盟撤走了市民。”
但羅博接着轉移話題,對辛格問:“不過,辛格博士,我們不是說好直接着臂外側的空間回國嗎?怎麼開到‘太極’行星這邊來?”
“補給問題。”梅託•辛格口氣頗爲無奈,“我們的船本來是計劃回‘安德洛墨達’行星的,是半路接到命令才進入新羅馬帝國支援的。船上的食品和藥品已經不多,在‘新拜占庭’行星那裡又耗費了很多,又沒有能聯繫上遠征艦隊,所以現在緊缺。我想在回國前補充一些,你知道的,‘太極’行星對我們聯邦的醫院船也是開放的。”
“我明白了。”羅博說着對梅託•辛格點點頭以示信任,“不過也沒關係了,辛格博士,我們已經靠近傳統的銀道系一三五線,我們就直接向‘埃癸斯’行星航行吧,也就剩一千多光年了。”
“那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就在這時,通信官報告:“一艘無人通報艦聯繫上我們。”梅
“無人通報艦?有什麼重要消息嗎?”羅博急切地問。
“它說它是隸屬於第十三艦隊的‘晨曦’7901號。要求與我們接洽。”
“十三艦隊?接洽?”船長梅託•辛格有些不解地問。
英仙聯邦國防軍正常的無人通報艦,不會用“接洽”這種詞語來與己方聯絡,所以他才感到不解。
“是的,接洽。它用的是明碼電報,就用接洽這個詞。”通信官說。
“那麼與誰接洽?你是船長。”羅博對辛格說。
“我是船長,可是這船上有軍階的就你最高了,而且它說它是十三艦隊的,很可能涉及軍事行動。我認爲還是上校你直接跟它說吧。”
“好吧。”羅博點點頭表示同意。
通信頻道接通後,羅博立即大吃一驚。
無人通報艦發過來的不是電文,呈現在立體成像上的是一團光球——一團之前在“太極”行星內部見到過的光球,與“太一”一樣的白色光球。
“你好,羅博上校,我恭候多時了。”光球用漢語普通話說道,“我是你們稱之爲星際行星‘易’的主宰。”
羅博和梅託•辛格都十分吃驚,幾乎說不出話來。
代表“易”行星的光球繼續說道:“我這次讓通報艦來找你,就是邀請你來我這裡,把一些事情弄清楚,順便請你把你們第十三艦隊的艦船帶回去。”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我?還知道我就會出現在這裡?”羅博好奇地問。
“十三艦隊裡不是還帶着許多無人偵察船和無人通報艦嗎?自你們的艦隊進入新羅馬帝國境內後,我就派出了這些艦船追蹤你們。現在時機成熟,就在這裡現身邀請你。”
“請問你要我去你那裡有什麼事嗎?”羅博並不打算馬上就答應對方。
這不是他第一次接星際行星主宰這種超乎想象的事物,之前與“太極”行星的主宰“太一”已經有過還算深入的接觸。也是那一次接觸讓他自以爲了解了“易”星際行星的可怕之處。
“解釋一些事情,順便把你們的第十三艦隊的戰艦還給你們。”
羅博略加思考後,點頭說:“好吧。那我要怎麼去?帶着這艘‘伍連德’號醫院船去嗎?”
“不用。”代表“易”星際行星的白色光球說,“醫院船的速度太慢。無人通報艦不是有個救生艙嗎?你進到那裡,我會讓它盡最快速度把你送過來。”
“就羅博上校一個人去?”梅託•辛格驚奇地問。
“是的。”光球回答道。
“那不行。”梅託•辛格提出反對意見,口氣堅決,轉而對立體成像的光球說,“你說你是那個星際行星‘易’的什麼主宰,你是新羅馬帝國還是聯邦政府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不明真相的梅託•辛格的質疑,立體成像上的光球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說道:“來不來就由羅博上校自己決定吧。”
倒是羅博顯得自信,平靜地對梅託•辛格說:“辛格博士,請放心。這個自稱‘易’星的主宰既不屬於新羅馬帝國,也不屬於我們英仙星際聯邦。我之前也到過‘易’星內部,我瞭解不少情況。能得到‘易’星主宰的邀請我感到很榮幸。”
“可是安全呢?去到那裡要怎麼回來?”
“安全絕對沒問題。我之前的‘海格力斯’號戰艦被擊毀,我落到‘易’星上面,也完好被送回來,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
看到羅博對“易”星的信任,梅託•辛格不好再反對。
羅博接着又向梅託•辛格擔出要求,說:“辛格船長,我希望你回去後暫時不要把我和‘易’星主宰,也就是我們看到的這個白色的光球,還有我受邀前去‘易’星的事,報告給上級。”
“這恐怕不行吧。”梅託•辛格委婉地說。
“就當你幫個忙。”羅博發出誠懇的請求,“這個對你沒有什麼壞處,而且我會記住你這份好意的。”
梅託•辛格想了想,也不說話,只是點頭同意了。
很快,“晨曦”7901號無人通報艦便靠上了醫院船“伍連德”號,羅博順利地進入了它的救生艙。
“歡迎登艦,上校。‘晨曦’7901隨時候命。”“晨曦”7901號的人工智能系統熱情地問候,它用的是一種復古的電子聲音。
“隨時候命?”羅博的口氣帶着笑意,也帶着疑問。
“確切地說,我現在只能接受‘易’星主宰的命令。”“晨曦”7901號回答道,“我被它改造了,不過它承諾在我完成它賦予我的任務後,會將改造的部分和多餘的程序全部消除,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和功能。”
“我能知道你受到的改裝內容嗎?”
“主要是載人部分。”
“載人部分?”羅博很感興趣。
他知道,無論是英仙星際聯邦還是新羅馬帝國,也不管是軍民還是民用,在這個英仙旋臂星際的人類世界裡,所有建行出來的無人偵察船和無人通報艦,都具有一定的載人能力,以便這些數量及其龐大的小型飛船,能在它們奔忙的路上順便起到救生船的作用。
但是無人偵察船和無人通報艦本身體積有限,可載人的空間也小,因此一般也只配置一個可以容納五到十人的狹小居住艙。而且一旦載人後,進入超光速航行後的極限速度就會降低,因爲要保證人員的安全,一般會被限制在最高不超過阿庫別瑞六級速度。
在未搭載人員和多餘貨物的情況下,這種普遍配備非標準阿庫別瑞引擎的小飛船,往往能長時間持續飛行在阿庫別瑞七級也就是等效五百萬倍光速的速度上。
“我將可以搭載你衝上阿庫別瑞八級速度。”“晨曦”7901號回答道。
“阿庫別瑞八級速度!”羅博激動地叫道,幾乎跳了起來,好在安全帶將他牢牢固定在座椅上。他盡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接着用懷疑的口氣說:“你沒說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