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心臉色十分難看。
直到上了車,簡明琮才輕笑着寬慰她:“不用覺得難堪受辱,你就當沈總錢多人傻唄。”
顧南心“撲哧”一聲笑出來,沉重了一晚上的心情也因此而變得輕鬆起來,一本正經的點頭:“簡先生真知灼見,果然英雄所見略同。”
見她笑了,簡明琮不動聲色的鬆一口氣,“還有件事,很應該跟你親口說聲感謝。”
“什麼事?”顧南心好奇的問。
“你幫忙佈置的會議室,那位客戶很喜歡。”簡明琮笑道:“會議結束時還特地問了插花的是什麼人,秘書將你的名片給了他。”
顧南心撇撇嘴:“說不定又是一個潛在客戶,不過很可惜,花店都沒有了。”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前方是紅燈,簡明琮停下車,轉頭看着她,認真的說道。
顧南心微愣,隨即玩笑道:“簡先生一直這麼助人爲樂嗎?”
“助人爲樂的不是我。”簡明琮笑道:“何況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助人爲樂。”
顧南心被他這話繞的有些暈,簡明琮見她一臉茫然,也不再多說什麼,正好綠燈亮了,便又發動車子往前開。
撇開遇到沈墨陽陽那個混賬男人,今晚過的還算愉快。
……
沈墨陽陽驅車將吳笑薇送回吳宅後,回到位於澄陽山的老宅。
沈家跟簡家一樣,有着幾代人累積起來的根基,但鮮少有人能說得出它究竟是怎樣一個鐘鼎世家。
沈家老宅聽說是曾曾祖父留下來的,位於半山,空氣環境都很好,更重要的是,聽一名雲遊的風水大師說老宅的風水極好。沈祖父於是又將老宅翻新了,大有“誓將老宅坐穿”的決心。
沈家幾代人都知書達理,靜而不喧,尤其男女之事上更是嚴於律己。誰知到了祖父沈文之卻畫風突變,老爺子喜歡風光熱鬧,也風流了一輩子,除了正室爲他生下的兩男三女,外邊排得上號的至少也有十幾口。
老爺子的大兒子就是沈墨陽的父親沈光明。他與沈墨陽的母親雖是商業聯姻,卻並未走上其父的風流大道,不拈花不惹草,古板嚴厲,近乎苛刻,膝下只有沈墨陽一個兒子。沈墨陽少時稍有頑皮,便換得沈光明一頓好揍。一般家庭有嚴父就有慈母,很可惜沈墨陽沒有。若說年少時沈墨陽眼裡的父親是暴君,那麼沈母徐瑞卿就是助紂爲虐的酷吏。
老爺子死前立了遺囑,外頭那些還沒來得及認祖歸宗的人也分了一杯羹,除此之外,盛世旗下所有產業交給沈光明全權負責,老爺子名下的不動產,包括房子、土地以及債券,則全部留給沈墨陽。當律師唸完老爺子的遺囑後,老爺子名正言順的二兒子沈路明怒了,恨不得將老爺子拍醒了重新再立一份遺囑。
沈路明這個人貪婪狡詐,自私膽小,好賭成性,他的妻子早年過世,更方便了他萬花叢中過。他有兩個兒子,沈謙與沈墨陽年紀相仿,沈赫剛大學畢業沒多久。不過外面有多少,那真的是說不清楚的。
他們也住在老宅裡。
老宅有四個園子,主園牡丹園住着沈光明夫妻,沈路明與兩個兒子則住在距離主園不遠的櫻園裡。沈墨陽將車駛進宅內,剛下車就見沈謙迎面而來。
“大哥回來了。”生的俊俏迷人又風流多情的沈謙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墨陽。
沈墨陽面無表情,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便從他身邊經過,揚長而去。
沈謙扯出個冷冷的笑容,本是要回櫻園的他想了想,折身跟在沈墨陽身後往牡丹園走去。
最先發現沈墨陽的是家裡的保姆章嫂,見到他也沒有什麼別的表情,只是漠然地說:“老爺已經等您很久了。”
站在門口,他不知怎麼忽然就想到很久以前住過的那間出租屋,並不寬敞,也不明亮,卻非常溫暖。
恍惚間,耳邊響起已經深入骨髓的威嚴聲音:“還知道回來?”
沈墨陽看着自己的父親,以及在他身邊一直對自己皺眉的高貴優雅的母親,就那麼站在門口,不脫鞋,完全沒有要進屋深談的意思,“不是你找我?”
沈光明雖然快六十了,但吼起人來仍是中氣十足,威懾力不減當年:“怎麼?我不讓你媽打電話給你你還就不回來了?”
“你有什麼事就說!”沈墨陽硬邦邦地說。
沈光明氣得發抖,“讓你回家就這麼不情願?我告訴你,就算你再不情願,我還沒死,這個家裡的事就輪不到你做主。你跟吳家的婚事要是砸了,影響到公司利益,我絕饒不了你。那個孩子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找個時間將他帶回來。不過我得警告你,離那女人遠一點,別再給我生出事端來。不是說今天要去吳家道歉,怎麼又沒去?”
沈墨陽從小就覺得所謂的家就是一個沉悶的罐頭,家法規矩樣樣都得守着,能把人憋到窒息,稍有差錯就是一頓暴揍。
小時候他不明白,後來他終於知道,這一切都源於沈光明強烈的權力慾,恨不得全天下都是他的員工,都得對他俯首帖耳、馬首是瞻,他就是一個獨裁的暴君。
“我的婚事不需要你做主。”沈墨陽已經非常習慣沈光明的獨裁專政,但是習慣並不代表他必須得接受。“至於我的兒子,如果他願意,我會帶他回來。”
“沈墨陽,怎麼和你父親說話的?”徐瑞卿看着自己丈夫被兒子氣得七竅生煙,不再保持沉默。
沈墨陽面無表情,每回回來都是這樣的劍拔弩張,他們兩人聯合起來討伐他,就像他真的做了罪大惡極罪惡滔天的事情。他轉身要走,立刻聽見老爺子的怒吼聲:“你給我站住,我沒死之前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
沈墨陽轉身,冷漠的面上多了不耐煩:“我還有事要忙。”
“忙忙忙,你有什麼好忙的?你現在應該忙的是你的婚事。你媽已經安撫好了吳家,吳家不介意你有個兒子已經足夠大度,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沈墨陽恨極了父親這種唯我獨尊的獨裁作風,冷笑道:“那你們再去與吳家跟他們商量,我不但要兒子,兒子的媽我也要。如果吳家還是沒有意見,好,我娶!”
他說完,轉身就走,不管身後的沈光明氣得如何跳腳。
沈謙就站在院門口,見到沈墨陽出來,笑嘻嘻的開口:“大哥,這就要走了?我說你也是的,平時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來,一回來就惹大伯生氣,大伯現在的身體恐怕經不起啊。”
沈墨陽看也沒看他一眼,彷彿眼前根本沒有這個人。
沈謙脣邊笑容凍結,回過頭惡狠狠地盯着沈墨陽挺拔的背影,一張風流俊臉猙獰的幾乎扭曲。
最難堪的羞辱,就是對方從來沒將他放在眼裡!
……
沈墨陽讓蘇揚以私人的名義約見喬治。
喬治很痛快的答應了。
兩人見面的地點就選在卡爾頓酒店。蘇揚打聽到喬治不但愛花,還很愛聽摺子戲,於是費了大力氣找了a城戲劇院最有名氣的蘇柔安過來表演。
喬治很是高興,點了一出《蘇三起解》。
蘇柔安無論扮相與唱腔都讓喬治十分滿意,燈光暗下,喬治感嘆的對一旁的沈墨陽笑道:“多少年沒有聽到這麼原汁原味的唱腔了,今天這是託了沈先生的福。”
沈墨陽提起矮桌上顯得古樸簡單的茶壺給喬治續了茶,在茶香嫋嫋中淡淡笑道:“蘇小姐是我的朋友,這些年已經不登臺表演。原老先生如果喜歡,在國內這段時間,我可以邀請蘇小姐到你下榻的酒店爲你表演。”
喬治中文名叫原竹唯,這麼多年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的中文名字,聽沈墨陽這樣稱呼他,一張顯得親和又慈祥的臉笑容更深了些。他今日仍舊穿着頗具中國風的汗衫跟布鞋,手中多了根雕刻着龍頭的小葉紫檀木柺杖。
這時候蘇柔安已經卸了妝,她身材高挑,穿着合身的繡了大朵荷花的旗袍款款走來,聽見沈墨陽的話,朝他送了個嫵媚婉轉的眼風,才笑着對喬治說道:“老先生如果不介意,我願意上門,爲您一個人表演。”
許是唱戲的緣故,她的聲音也帶着一股子戲曲悠揚婉轉的調調,柔媚動聽。她話語頗有些輕佻,然而清麗的臉龐上卻半點曖昧也不帶。
喬治搖頭笑道:“沈先生跟蘇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見喬治的確沒有這樣的意願,沈墨陽也不強求,朝蘇柔安看了一眼,蘇柔安便識趣的出去了。
安靜優雅的竹榭裡,喬治緩緩開口:“我知道沈先生約我出來,是想跟我談關於迪士尼度假村的開發合作項目。不知沈先生知不知道,我昨天剛跟泰亞碰過面,他們給出的合作方案我非常滿意。”
沈墨陽眸光微沉:“原老先生應該也知道,我們盛世並不比泰亞差,泰亞能給出的條件,我們盛世未必不能給。”
“盛世集團以餐飲業起家,旗下涉足各行各業,但地產業這一塊,卻是泰亞的強項,他們有更成熟的班子。不論從哪方面來看,跟泰亞合作,比盛世更穩妥。”喬治溫和耐心的解釋道,這樣說來,就是已經選定泰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