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心呆呆的,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你看,唐心琪的死跟我們半點關係也沒有。”沈墨陽像是放下心頭大石,淡淡瞥一眼淚水盈眶的顧南心。
顧南心看着他,唐心琪跟他無關,她的孩子也不是他的,明明她應該覺得釋然纔對,可是爲什麼,心裡仍是沉甸甸的不好受呢?
“像她這樣自私的人,以後不要再想。”沈墨陽又開口道。
“你別這樣說她。”顧南心難受的推他一把,“至少,她在臨死之前,是有想過她的家人的。”
“呵。”沈墨陽冷笑,“把照顧家人的責任丟給我們兩個,就算是想過他們了?那她肯定沒有想到,她死了,她的父母也會跟着相繼過世。這就是爲她的父母着想?”
顧南心咬着脣,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沈墨陽纔好。
“還有,她憑什麼就認定你我一定還會遇到!”提到這件事,沈墨陽更是火大,“因爲她我們誤會重重的分開,要是一輩子都碰不到呢?”
雖然沈墨陽說的很有道理,顧南心還是條件反射的小聲道:“這不是又碰到了嗎,說明心琪的預感是正確的。”
“是,”沈墨陽無奈的看她一眼,“她連自己的死都預感到了,多麼厲害。”
“你別這樣。”聽起來也太刻薄了。
“覺得我不近人情很刻薄?”沈墨陽只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沒有沒有。”顧南心哪裡敢承認。她嘆口氣,“其實,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聽好,她死了我可以不跟她計較,但從今往後,我不想再聽到跟她有關的事。”
“唐浩怎麼辦?”顧南心邊擦眼淚邊問:“我答應要將他當親弟弟看待,幫助他好好完成學業。不管怎麼樣,我不能失信於人。”
“隨你。”沈墨陽雖然內心裡厭惡唐心琪,但也沒有遷怒唐浩。
不過因爲唐浩隱瞞了日記的事情。沈墨陽還是覺得很不悅:“以後沒事就別讓他過來這邊。”
顧南心忍不住爲唐浩說話:“他肯定不是故意要隱瞞這本日記本的。他不是個愛說謊又會說謊的小孩,你不要對他有偏見。再說,要不是唐浩送了這本日記來,我還一直誤會着你,還不知道要誤會多久,也許會誤會一輩子也說不定。這樣一想,是不是很應該多謝他的?”
沈墨陽瞧着她,很難違心的點頭應和她,他不報復唐家真的已經算他仁慈了,還要他承認唐浩是個好孩子,他是真的辦不到。
大概顧南心也看出來了,她低頭繼續翻看日記本:“心琪也真是的,她遇到不幸的事,這上面竟然半句話都沒提。我想幫她報仇,找出那個真正害她的人!”
沈墨陽看着她,纔剛跟她說了以後不管唐心琪以及唐家的事,她就提出要給唐心琪報仇,可見是半點也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可是有什麼辦法。他早就知道她就是這樣性子的人。雖然已經放下了唐心琪給他們造成的心結,讓她不要管唐心琪的事,她肯定不會同意。
“這件事不好辦。”沈墨陽淡淡道:“她沒留下任何線索,你要怎麼找到欺辱她的人?”
顧南心一怔,“可以請江警官幫忙,他很厲害的。”
“再厲害的警官,也需要受害者提供至少一點線索,你有嗎?”
“這本日記我再好好讀一讀,也許真的留了線索也不一定。”顧南心很是堅持。
沈墨陽自知無法說動她。只要她不再爲了唐心琪流淚自責,她想做什麼,也就隨她去了。
……
星期一,顧南心準時出現在泰亞。
一路上坦然的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目光跟注視,有人跟她打招呼,玩笑一般稱呼她沈太太。
“早上好。”顧南心大方微笑着迴應對方。
見她依然平易近人,並沒有因爲飛上枝頭就得意洋洋,那位女同事便也笑着道:“我猜沈先生一定很小氣。”
顧南心疑惑的看着她。
女同事瞧着她纖細光潔的手指,“他爲了你都上了訪談節目,可是怎麼偏偏忘了給你買婚戒?那可是沈太太身份的最好代表了。”
顧南心受教的點頭,笑着道:“多謝你提醒我,今晚我會提醒沈先生注意這一點。”
電梯裡的同事聞言就都笑了起來。
剛走出電梯,卻瞧見董副總正站在電梯門口,依然冷豔如初。
顧南心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她,微微驚訝後便禮貌的招呼道:“董副總,早上好。”
“顧南心,我在這裡等你。”董副總一副不想多說廢話的模樣。
尋常人見了她這樣冰冷不苟言笑的模樣,只怕也要拘束不自在,顧南心卻是看多了沈墨陽那個冷冰冰的樣子,有了免疫力,因此還能笑着道:“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最近見過原放嗎?”董副總直接問道。
顧南心更驚訝了,一向都是原放追着董副總跑,怎麼她離開不過小半個月,就換成董副總到處追堵原放了?
“你知道,我之前受傷在家裡休養,今天才第一天來公司,還沒有跟原總碰面。”顧南心小心的回答她:“董副總去他辦公室看過了嗎?”
“既然你沒見過他那就算了。”董副總不欲多說,衝她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如果你見到他,告訴他我在找他。”
“好的。”顧南心連忙應下。
送走了董副總,顧南心直奔辦公室,卻在半道上碰到了袁青青。
袁青青見到顧南心,有片刻的怔愣,也有些不自在,“南心,早上好。”
“早。”顧南心客氣的衝她點點頭。就要離開。
“南心,你吃早飯了嗎?我去給你買。”袁青青追在她身後問。
顧南心提了提手上的早點,“我已經買了,謝謝。”
“南心。”見顧南心拒絕她,袁青青的神色?淡下來,“之前的事情,我還沒有好好謝過你,今天中午……”
“不用了。”顧南心打斷她:“你不用放在心上,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說完。客套又疏離的對袁青青又笑了笑,這才轉身走了。
袁青青留在原地,咬脣瞧着顧南心的背影,眼裡滿是悔恨之色。
顧南心來到辦公室,嚴經理已經在了。
見到她,嚴經理又是鬆了口氣又是埋怨道:“你看看你,才上多久的班,就三天兩頭的生病請假,你這樣,還上什麼班,乾脆在家安心當你的沈太太算了。省得你那份工作還要我來完成!”
顧南心連忙湊上去,捧上她特地買來的早餐,又殷勤的替她按摩捶肩:“我的好經理,您快消消氣。都怪我的身體不爭氣,老是要生病,回去我就好好教訓她,叫她以後老老實實再也不許生病,絕不能再累着經理您了。”
“油嘴滑舌。”嚴經理瞪她一眼,也跟着笑了起來,“說真的,都已經是沈太太了,不在家安享榮華富貴,還跑出來做什麼?”
顧南心就一臉愁苦的嘆口氣,“不瞞你說,我這個沈太太也當的太水了,沈先生根本就沒給我零花錢!”
嚴經理不能相信的睜大眼:“真的?”
“我也幻想着沈先生能像電視裡的男主角一樣給我永遠也刷不爆的卡。”顧南心一臉嚮往變無奈狀,“可惜沈先生提都沒提。”
“這麼小氣的男人,你還留着過冬呀?”門口傳來原放輕笑的聲音。
“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一件有禮貌的事。”顧南心回頭,就見西裝革履的原放正靠在門口,許是還沒到上班時間,他看起來就有些散漫。
“誰說我偷聽的,我分明是光明正大來聽的。”原放朝她攤手,玩笑了兩句才詢問她:“身體都好了?”
“都好了,多謝原總關心。”顧南心朝他伸出手,“不過我不接受嘴上的關心,原總要拿出點誠意來才行。”
原放低頭瞧着她雪白的掌心。哼笑一聲,擡手就拍在她掌心上,“有嘴上的關心已經不錯了,你還想要什麼樣的誠意?”
顧南心白他一眼,收回手來,“剛纔董副總過來找你——原總,董副總親自來找你,你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激動?”
原放不太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避開顧南心好奇的打量,“上班時間到了,我先去忙。”
頓一頓,又匆匆道:“中午一起吃飯,要不要我這個誠意你自己看着辦。”
“你請客?”顧南心追着問了一句。
原放腳步不停的往外走,“沒錯,要不要去隨便你。”
“不去白不去。”顧南心一見原放那逃避又心虛的樣子,就壓抑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看他跟董副總的樣子,他們之間肯定出了什麼事情。這個八卦她可不能錯過了。
……
中午下班時間一到,顧南心就致電原放。
原放就在樓下等着她,她本想叫嚴經理一塊,嚴經理另外有約,顧南心就帶上包一個人去赴原放的午餐約。
卻不想剛到樓下,還沒來得及跟原放打招呼,迎面一個高挑窈窕的身影就攔住了她。
“顧南心。”
顧南心愣了愣,“蘇柔安?”
“可以找個地方聊聊嗎?”蘇柔安微微一笑。
最近天氣已經涼了下來,她今天穿了一件妥帖的灰藍色的長及腳踝的旗袍,旗袍外套一件淺灰色針織開衫小毛衣,看上去又優雅又知性,將女人的嫵媚與嬌柔詮釋的淋漓盡致。
這個意料之外的訪客令顧南心很是吃驚。她還記得上一次蘇柔安莫名其妙跑到她家大吵大鬧,說什麼沈墨陽從沒有喜歡過她之類的話,後來被兩個?衣人給帶走了。
她當時對沈墨陽的心態,除了害怕就只剩下恨意了,不願意沾染跟他有關的任何事情,因此很快就將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現在回想起來——
沈墨陽這可惡的。居然還招惹了蘇柔安!
瞧着眼前彷彿毫無芥蒂的蘇柔安,顧南心忍不住皺眉,“你找我有事嗎?”
她跟蘇柔安是同班同學,但彼此之間並不熟。
唯一一次有交集,也是因爲——
“南心,怎麼回事?”原放走了過來,詢問般瞧向顧南心對面的蘇柔安,“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你朋友?”
顧南心定了定神,“蘇柔安,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原放,艾迪集團總經理。”
聽到艾迪集團四個字,蘇柔安原本微笑的神色怔了怔,似有些慌亂一般,但很快鎮定下來,朝原放伸出手:“原先生您好。”
原放伸手與她交握一瞬就鬆開了,“蘇小姐,幸會。”
等他們互相客套完了,顧南心才轉向蘇柔安。“抱歉,我已經有約了。”
蘇柔安彷彿好奇一樣瞧着原放:“是跟這位原先生約好了嗎?”
“是的。”這回是原放笑着迴應她:“鑑於這次的約會比較重要,就不邀請蘇小姐一起了。下次有空,一定請蘇小姐出來吃飯。”
“那,”蘇柔安歉意的瞧着顧南心,“只好下次再跟你約了。只是南心,我沒有你的聯絡方式,只能來這裡找你,你不會介意吧?”
顧南心搖頭。她不是聽不出來蘇柔安其實是委婉的問她要聯絡方式,但她不認爲她跟蘇柔安關係好到可以互通電話的地步,於是只當聽不出來,“你過來就是。”
蘇柔安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多說什麼,禮貌的衝他們點點頭,這才道:“那麼,下次再見了。”
她說完,轉身走了。
顧南心與原放站在原地目送她打車離開。
當她彎腰上車時,從旗袍衣領處忽的滑落出來一樣東西。
原放的身體立刻站直了,不等與顧南心打招呼,他突然衝了出去。
顧南心嚇一跳:“原放!”
原放卻像沒聽見一樣,朝着那輛已經啓動的車子追了出去,然而人哪有車跑得快,等他追到路邊,載着蘇柔安的出租車早已經走遠了。
顧南心也追了上來,有些擔心的瞧着突然失常的原放:“你怎麼了,沒事吧?”
原放喘了兩口氣。問顧南心:“你的這位大學同學住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顧南心睨着他:“我跟她可不熟!原總,你不會真的見一個愛一個吧,蘇柔安是長得還不錯啦,但跟董副總比起來,我覺得還是董副總更勝一籌!”
“胡說什麼。”原放的表情竟然空前嚴肅,“你真的不知道她住在哪裡?”
顧南心搖頭,“怎麼了嗎?”
這麼嚴肅的模樣,還是那個跟她嘻嘻哈哈的原放嗎?
“電話呢?”原放又問。
顧南心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聞言連忙道:“我真的跟她不熟,平時根本就沒有往來的那一種,怎麼可能會有她的電話?你到底怎麼了?”
“抱歉,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先欠着你。”原放拿出自己的,一邊撥打號碼,一邊問她:“她叫蘇柔安?哪個柔哪個安?”
一頭霧水的顧南心將蘇柔安的名字跟他說了一遍,他也顧不得多說,招手叫了輛出租車就走了。
顧南心茫然的站在路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
沈墨陽察覺到副駕駛座位上的顧南心今天有些不對勁,悶悶的也不肯說話,將車子滑入主車道,他纔開口問道:“今天有事發生?”
顧南心幽怨的瞪他一眼:“沈先生,今晚你睡沙發。”
“爲什麼?”沈墨陽挑眉看她。
“因爲我不開心。”顧南心依然幽怨臉瞪他。
“有話就說。”很顯然,讓她不開心的人正是他。
“你跟蘇柔安是什麼關係?”顧南心兇巴巴的質問他:“你跟她是不是交往過?”
“我跟她以前的確有來往,但是並沒有交往過。”難得沈墨陽的目光有些閃爍:“你回來後,我跟她就沒再來往。”
“所以,你跟她有交往過就對了?”顧南心幽怨更深。車廂裡的氣壓似乎又低了些。
“當年你離開之後,她來找我。”沈墨陽見敷衍不過去,只得道:“說有你的東西在她那裡,那時候我眼睛還看不見,雖然恨你還是想聽到關於你的消息,於是每次她來,我都見了。”
顧南心盯着他,抿了嘴不說話。
“之後我就出國治療眼睛,直到我眼睛好了後回國,陪同客戶聽戲時又遇到她,她那時候還名不經傳,被客人非禮時,我聽出了她的聲音,於是幫她解了圍。後來——”
他頓住,似有些不安的看了顧南心一眼。
“英雄救美麼,自然美女要以身相報了。”顧南心酸溜溜的接下去。
“她來求我,說她想要成爲戲曲界的名角。”沈墨陽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每次見她,她總會說一些你的事情。譬如你在學校的好人緣,哪天做了什麼糗事或者好笑的事……我的自尊讓我不能去找你,因此……”
顧南心聽着他這樣低落的語聲,忍不住就軟化了下來,“那後來呢?”
“她想一直留在我身邊,我拒絕了她。再後來,我就見到了你。”沈墨陽簡短的說道,“別胡思亂想,我從沒喜歡過別的女人。”
“反正都是別的女人貼上來的就對了!”顧南心氣呼呼的瞪他一眼,“那現在她又來找我是想要幹什麼?”
“她來找你?”沈墨陽皺眉,“她不是去了巴??”
顧南心抱着手臂哼笑:“連人家去了巴?都知道,沈先生,你對人家的動態很瞭解嘛。那你來告訴我,蘇小姐爲什麼來找我?”
沈墨陽:“……”
這一晚,心情不好的顧南心當真二話不說將沈墨陽關在了門外。
……
原放在一棟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的舊小區裡找到了蘇柔安。
他敲開蘇柔安的家門時,蘇柔安一臉詫異的看着他。
“原先生?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原放沒說話,卻突然擡手伸向她的脖子,手指一勾,就將藏在衣服裡的銀鏈勾了出來。
蘇柔安像是受驚不小,後退兩步,警惕的注視着原放:“原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小姐脖子上的懷錶很特別,是你本人的?”剛纔那一瞬,已經夠原放看清楚蘇柔安脖子上戴着的那隻小懷錶。
“這懷錶當然是我的。”蘇柔安皺眉道,“原先生有什麼指教嗎?”
“蘇小姐能不能告訴我,你這隻懷錶是從哪裡得來的?”原放緊盯着她。
“是我父母留給我的。”蘇柔安捏着懷錶的手指一根根收緊,微微揚起下巴,“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的父母在哪裡?”原放追問道。
“我父母早已經不在人世了。”蘇柔安一臉不解的瞧着原放:“原先生,我看你並不像是壞人,只是你這樣咄咄逼人,實在有些過分。不過看在你是南心同事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天晚了,原先生請回吧。”
“等等——”原放叫住她,看向她的眼神終於變得複雜起來,“你這隻懷錶,可以借我拍張照嗎?”
蘇柔安一臉狐疑的取下懷錶來,遲疑了一會,纔將手掌攤開在原放面前,“你就這樣拍吧。”
原放拿出對着懷錶拍了好幾張,“打擾了蘇小姐,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怎麼了?”
“你沒有其他家人了嗎?”
“沒有。”蘇柔安搖頭,“我父母過世後,我就一直一個人住。”
“我剛纔過來時發現這一帶似乎不太安全,還有好幾盞路燈壞掉了。”
“我知道啊,晚上我又不出門,沒什麼的。”蘇柔安笑一笑,“這一帶房租便宜,也挺好的。”
“你一個單身女孩子住在這種地方終究不太好。”原放的語氣裡多了些關心,他取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她:“上面有我的聯絡方式,有什麼事情可以打電話給我。”
蘇柔安遲疑着接過名片,低頭看了一會,纔不解的問道:“原先生,你爲什麼這麼關心我?”
原放笑了笑,“不久後你就知道了。好了,我先走,你關好門窗,注意安全。”
蘇柔安目送原放離開,過了一會,她輕輕勾起脣角來。
手心裡的小懷錶,已經被她握的滾燙起來。
“還差最後一步!”
她輕輕的說,“我一定要成功!”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