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回到家,看到顧南心紅腫着雙眼看着他的模樣,就知道溫非池已經對她說了。
他抿抿脣走過去,拉了拉顧南心的手,“媽媽。”
他很少這樣喊她,軟軟萌萌的語氣像是撒嬌又像是求饒,顧南心的眼淚又嘩嘩的決堤了。她俯身用力抱住小莫,“你這臭小子,怎麼可以這樣,嗚嗚……你就這樣拋棄我了。”
小莫被她哭的也很心酸,他用稚嫩又單薄的手臂回抱顧南心,小聲說道:“你先忍耐忍耐,現在短暫的分別是爲了以後能更長久的在一起。”
他頓了頓,用像發誓一般鄭重的口吻說道,“我不會拋棄你的,永遠!”
顧南心聽了愈發心酸難言,母子兩個抱頭痛哭。
溫非池無奈的看着他們,“好了,又不是生離死別,以後能見面的機會一大把,你就當小莫是去寄宿學校了。小莫,你也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多難看。”
小莫抹一把眼淚,果然不再哭了,還安慰顧南心道,“以後可能不能常常見面,不過我可以上游戲的,還有,我以後也不會跟他們一起住。有機會我就回來看你。”
好說歹說,才讓顧南心止住了眼淚。聽說明天沈墨陽就會派人來接,又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了起來。
“衣服要收一收,現在天熱,冬天的衣服就不用帶了……”
“你睡覺用慣了的枕頭得帶着,不然肯定要睡不着的……”
“還有你愛看的書,電影碟片……有好多東西要帶的,我先收拾起來。”
她忙裡忙外的收拾着,嘴裡還唸唸有詞。小莫想要阻止,告訴她這些東西沈墨陽會給他準備的,但溫非池攔住了他,“讓她忙去吧,這時候不讓她找點事情做,她會更難受。”
小莫紅着眼睛看着他,“我是不是做錯了?”
讓心心這麼傷心,他是不是不該這麼做?
溫非池摸了摸他的頭,搖頭道,“你長大了。”
……
第二天一早,餘恩就敲開了顧南心的家門。
“沈先生讓我來接小少爺。”
顧南心雙目無神,一臉憔悴,依依不捨的送小莫出門。
“你到了那邊一定要聽話,不要調皮,不要惹他生氣,萬一他打你,你也不要忍着,一定要告訴我。”
餘恩嘴角抽了抽。他老闆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怎麼也不至於沒事就打自己的兒子玩吧。
“你要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睡覺,不要生病,不要受傷。”
“媽媽放了一張卡在你書包裡,不要怕花錢,媽媽會努力掙錢的。”
她不住口的叮囑着交代着,生怕遺漏了什麼。
小莫並不嫌煩,乖巧的應着。
要上車了,顧南心忍住眼淚,再一次用力抱了抱小莫,“媽媽愛你!”
不等小莫說話,她已經飛快放開了他,鼻音重重的開口,“走吧。”
小莫看向溫非池,溫非池衝他點點頭,“別擔心,我會照顧好她。”
低調的豪車絕塵而去,顧南心緊追了兩步,神色悲傷又茫然,終於捂住嘴痛哭起來。
……
小莫離開後,顧南心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一天到晚就像個遊魂似的,有時候盯着小莫用過的水杯都能發半天呆。
溫非池知道不能讓她陷在這種情緒裡,帶她出門逛街,安排附近的景點去散心,然而收效並不大。好在每天晚上小莫會準時上線遊戲,母子兩個能趁機說話,也算是給了她慰藉。
知道小莫住進了沈墨陽的寓所,那房子裡只有他們父子兩人,平時除了做飯的阿姨,誰也不會去,包括沈墨陽的未婚妻,顧南心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她最擔心的就是小莫被後孃虐待。
很快到了六月二十六號。
一大早顧南心就起牀了,她穿了件黑色及膝的裙子,素着臉走出房間時,溫非池已經在等她了。
“你今天要是忙的話,就不用陪我去了。我自己也可以的。”顧南心知道溫非池的公司雖然已經上了軌道,但很多事還是要他親力親爲的。前兩天爲了單合同忙的腳不沾地,昨晚上估計又只睡了三五個小時,因爲自己這點事,顧南心並不想耽誤溫非池的正事。
溫非池擡手看了看時間,“我們早去早回,不會耽誤事的。”
“非池,我自己真的可以……”
“我可不想再去墓園揀醉鬼回來。走吧,不然小莫也不會放心的。”
溫非池祭出小莫來,顧南心果然不再堅持。
車子停在南山墓場的山腳下。
顧南心環視一圈這青山綠水的地方,跟着溫非池下了車。兩人沉默着順着臺階往山上走去。
今天是唐心琪的祭日,每一年的今天,顧南心都會過來祭拜她。
她的墓碑簡簡單單,只刻着唐心琪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顧南心將帶來的鮮花放在墓碑前,才擡眼看向墓碑上那張小小的照片。
照片裡的唐心琪永遠的定格在了二十歲最美好的年華里,她眉眼彎彎,笑的燦爛又明快。
“心琪,我來看你了。”顧南心的手指落在那張照片上,她注視着唐心琪的眼睛,喃喃開口道。
溫非池見她情緒穩定,這才放下心來,“我去管理員那邊繳費,一會過來接你。”
顧南心點了頭,溫非池才轉身去找墓場管理員。
“非池也來了。”顧南心小聲說着,“你看他是不是又帥了?他過得很好,你放心。”
頓了頓,又說道,“他還交了個女朋友,叫林暖,是個很出色的律師。雖然很厲害,但對非池很好很好的,有人可以照顧他了,你高興嗎?”
“小莫今年沒有來,他去了沈墨陽身邊。”說到小莫,顧南心沉默了良久,雖然現在不會再像小莫剛離開時那麼難過,但想到離開她的小莫,她還是會難過的說不出話來。“有時候想想,還是很羨慕你的,至少你跟你的孩子,就沒有人能將你們拆開。我這樣想,你是不是又要生氣了?可惜你生氣也拿我沒辦法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要回去了,明年又來看你。”她遠遠看到溫非池走了過來,便輕聲跟唐心琪告別。
“心琪,你後悔嗎?”
“心琪,我後悔了。”
如果不是她當年將沈墨陽帶回去,如果不是她非要收留他住下來,唐心琪也不會這麼年輕就長眠於地下了。
顧南心想,這一切都是她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