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很累,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
她變得嗜睡,不管是上課還是在上班,只要往某個地方一坐,不超過一分鐘,她鐵定睡着。
可越是睡,身體就越是疲憊,先只是覺得手上不大能使上勁,接着四肢發軟無力,然後連帶着腰痠背疼,走兩步路就要坐下來休息。
紅修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每天差不多隻能匆匆見上一面,一見面就給她塞各種奇怪的符篆,在她身上畫來點去不知道做什麼,她都跟紅修說不上一句話。
路其也是,學校裡找不見人,電話也是打不通,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
那個糾纏了她兩天的司徒洛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這幾天也沒再看見他。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夏沫突然覺得有些恐懼,似乎這世上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虛弱下去,卻無能爲力。
跟老闆娘請了假,夏沫直接回了租的房間。往牀上一趟,看着微微泛黃的天花板,眼皮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
不要睡……心裡吶喊着,眼睛卻慢慢閉上,意識模糊,墜入黑暗。
“你做什麼跟着我?”
有什麼人在很遠的地方說話,夏沫迷迷糊糊睜開眼,那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驀然變成一片草地,鮮豔的綠色在陽光下彷彿閃着亮光。在她不遠處,背對着她站着一個女人,穿着白色的紗衣,長髮飄飄,宛如仙人。
你是誰?夏沫想問,可開口卻沒有聲音。
“我跟着你自然是想跟着你啊。”身後有個男人說話,聲音很熟悉。夏沫轉身,身後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長衫,臉上卻跟蒙了白霧一樣,看不清臉。
“你若再跟着我,我就將你殺了。”那仙子沒有轉身,氣息卻凌厲起來,然後縱身飛起,超遠處去了。
“哎,你等等我啊,我沒你飛得快!”那男人飛快朝夏沫跑過來,卻像是沒看到她。
擦肩而過的時候,夏沫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帶着重重的泥土味,腐朽而且潮溼。夏沫一晃神,那男人已經不見了。偌大一個草地,沒有風,沒有聲音,除了她甚至沒有其他的生物。
四周有黑暗侵蝕過來,那些綠色被黑暗吞噬,夏沫變得慌亂起來,她想跑,可是四面八方都是迅速擴散過來的黑暗。
終於視線被黑暗遮蓋,她看不見,聽不見,甚至沒有觸覺,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站着的還是躺着的,像是已經死了。
不,她還能聞得到,那種被落葉和枯草所覆蓋,一掀開就能清晰聞到的腐朽的土味。
銷魂香,吃了你,吃了你!
黑暗中有什麼在翻騰,泥土的味道忽遠忽近。夏沫把自己縮成一團,緊緊抱着自己的膝蓋,彷彿這樣就能多一點安全感。
“怎麼每次遇到你,都是這種情況?”
清冽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夏沫擡頭看過去,一點青光從很遠的地方慢慢靠近,直到青光到了身前,夏沫才藉着微弱的青光看清楚提燈的人。
司徒洛……
“對咯,是我啊。”
聲音從耳邊傳來,帶着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朵裡,微微搔癢的感覺反而像是安撫,讓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那種令人作嘔的泥土味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揚的味道……不對,夏沫猛地睜開眼,一張巨臉映入眼臉。
“啊!”夏沫下意識一推。
“哎?”司徒洛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砰一下倒栽蔥落到牀底。揉着被撞疼的腦袋,司徒洛坐在地上仰着頭看夏沫,“你有病啊?”
虧得他費心費力幫她趕走夢魘,她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
“司徒洛?”夏沫夢裡夢外被嚇了兩次,臉色蒼白,嘴脣乾裂,腦子裡還嗡嗡直響,看到司徒洛的那一刻還沒反應過來,“我是怎麼了?”
“夢魘了。”司徒洛撇撇嘴,站起來一看,家徒四壁,小小的屋子裡放了一張牀就已經差不多沒空地了,窗戶邊又放了一張小書桌,他愣是連張椅子都找不出來了,只好一屁股往牀上一坐,沒好氣地說,“一種妖,不過因爲太弱小,所以只能找身體虛弱的人,等人睡着之後,就用夢來吸取人的精氣。”
餘光瞥見夏沫昏昏沉沉要睡着的樣子,司徒洛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很精緻的瓷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裡面雪白的藥丸倒在手心,一股清香瞬間蔓延開來。
夏沫有了些精神,眨了眨眼,剛要說什麼,一張口司徒洛就把什麼東西塞進了嘴裡,她下意識想吐出來,但是那東西入口即化,已經被她嚥了下去,只留下淡淡的香甜味。“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司徒洛看夏沫一臉戒備的樣子,翻了個白眼,沒說話。夏沫卻像剛醒一樣,驚嚇地指着司徒洛,大喊一聲:“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記得她回來的時候特意反鎖了門,而且房間裡只有一扇窗戶,離地面可有四層樓高,司徒洛總不可能是爬窗戶進來的吧!
“我不是從窗戶進來的……”司徒洛很無奈,他其實很想跟夏沫說,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心裡想的寫在臉上,“我從門進來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