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憐兒聽到外面人有人來,放棄了打坐。她爬到邊緣,從樹枝縫隙中看了出去。
空中停着只小山般壯實的雄獅。它遍體披着紫色的毛髮,肋生雙翼。那些紫色的毛一圈圈打着卷,像一隻只小花捲整齊排嵌在身上,四爪上踏着淺淺的紫色火焰。看上去極英武漂亮。
肖憐兒想起了前世那把紫焰大刀。師尊幫她捉了只七階紫翼雄獅的魂魄封進刀裡。若水道君是元嬰修爲,七階雄獅和白眉猿一樣,和人類的金丹修爲差不多。眼前這隻紫翼雄獅,讓肖憐兒覺得深不可測。
她的神識探出,頓時被鳥窩頂部的白毛灰隼和紫翼雄獅察覺。一股勁力朝着肖憐兒纏了過來。
“紫毛,不要傷她!”白毛灰隼瞬間飛到鳥窩前,雙翅展開,罡風撲出,化解了紫獅的勁氣。
白毛?紫毛?這些妖獸雖有了靈智能開口說話,修爲也足夠高……就是沒文化啊。肖憐兒撇嘴後退。
鳥爪子突然從頭頂伸下來,將她抓了出去。
肖憐兒眼前一亮,看到森林在腳下鋪向天盡頭,遠處山峰林立。她回頭,看到半封閉的鳥窩搭建在一株參天巨樹上。下面的叢林還不到巨樹的三分之一,放眼望去,像是身下鋪開的綠色毯子。
身體晃了晃,她摔倒在了地上。肖憐兒撐着地半跪着坐起,手掌像按在了岩石上,感覺下面卻生出彈力。她看到邊緣豎起幾根鐵青色的柱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這隻白毛怪鳥託在了掌心。
白毛灰隼獻寶似拿給紫獅看:“人類女修士!真的!”
肖憐兒聽着想捂臉。仙劍峽谷那邊,女修一抓一大把。她真可憐這隻鳥。
那隻紫獅晃動着巨大的頭,黑色的眼睛像琉璃如瑪瑙,格外漂亮。它伸出爪子,看了看上面的火焰。火焰消失了,它極小心地伸過來,想要碰碰肖憐兒。
灰隼一下子將她收了回去,得意洋洋地說道:“我今天在地界邊緣捉到的。她受了傷,嬌弱的像朵花兒。等她養好傷,就可以幫我煉化形丹了!”
紫獅羨慕地直搖尾巴:“一萬多年前來了個人類女修士,煉了七枚化形丹。南荒就再沒有人類女修出現過,你運氣真好。”
它突然趴在地上,討好地搖尾巴:“看在咱倆是鄰居的份上,讓她也幫我煉枚化形丹吧。要什麼材料我都可以找來。”
灰隼小心地將肖憐兒放進鳥窩,高昂着頭,對紫獅下命令:“她受傷了,要補身體。紫毛,你去捉兩條白魚來。”
紫獅二話不說,嗖地飛走了。
灰隼桀桀笑了起來,一絲涎水亮晶晶地從鳥喙垂落:“白魚好肥好好吃……”
肖憐兒忍俊不禁,突然覺得這些妖獸淳樸可愛。
神識中突然傳來明徹微弱聲音:“大量的劍膽草,金烏果,赤蛇膽。大鍋。”
明徹醒了?肖憐兒轉過頭,看到明徹仍然雙目緊閉躺着,那層因飛龍髓生出的金色細絲已經沒有了。他能用神識傳音,已經讓她很高興了。她瞬間覺得沒什麼可擔心的。只要明徹好起來,他一定有辦法應付這些高階妖獸。
“白毛!”肖憐兒試着叫了它一聲。
鳥腦袋伸了進來。
肖憐兒說道:“我和我的同伴要養好傷才能煉製化形丹。我要劍膽草,金烏果,赤蛇膽治傷。還要口大鍋,能裝下一個人的。”
白毛灰隼黃色的眼珠閃爍了下:“藥草讓紫毛去找。鍋……是什麼?”
肖憐兒取出一口做飯的鍋:“這個形狀,要大十倍。”
鳥嘴輕輕叨起了這隻鍋,飛出了鳥窩。
肖憐兒興高彩烈地走到明徹身邊坐下:“它會找來的。我一定能治好你。”
明徹沒有回答。像是剛纔的神識傳音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氣。肖憐兒默默地望着他,想起經脈裡的火元素,又嘆了口氣:“明徹,我誤服了一枚火陽丹,經脈被火元素堵塞住了。我調不出真氣。根本不可能煉丹。你得趕緊好起來。現在能騙它們,時間長了,就瞞不住了。”
白毛鳥給的蛇膽和草藥效果極好,她內腑和後背的傷已經好了七八成。千機環中取了件鬥蓬搭在明徹身上,掩住他胸口的大洞。風從四面八方吹來,陽光如柱從草木縫隙中灑落。肖憐兒靜靜躺在明徹身旁。突然覺得重生一世,此時心境最爲寧靜安祥。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鳥窩響起一聲巨響。肖憐兒霍地睜開眼睛,嚇得往角落裡縮了縮。兩條一丈多長的大魚被扔了進來,魚已經死了,張着嘴,露出尖銳的牙齒。外頭響起紫獅討好的聲音:“白毛,你要的白魚!”
肖憐兒大聲說道:“它出去了!”
聽到這個聲音,紫獅嗖地飛到了鳥窩上空,巨大的獅頭從上面探下來:“小姑娘,記得幫我煉枚化形丹。”
他看到籠子裡躺着的明徹,嘿嘿笑了:“我要變得和他一樣。”
肖憐兒心中一動:“我們受了傷。你知道有什麼藥草能化掉經脈裡的火元素嗎?”
紫獅想了半天才道:“我不知道經脈是什麼。把火吞了不就好了?”它示範了下,爪子上的火一下子消失,被它收了回去。
空中響起灰隼的聲音:“紫毛,她是我的,你不準搶!”
紫獅的腦袋移開,飛走:“我不和你搶。我只要化形丹。明天我再來。”
灰隼進了巢,爪子在魚腹一劃,切下一條魚肉:“給你吃!受傷癒合的快。”
它叨着剩下的魚,幾口就吞了下去。
那條白魚肉的傷口逸出一股股靈氣,一看就是好東西。肖憐兒用綠枝簪子切下一小塊放進嘴裡。半點腥味也無,甘甜多汁,精純的靈力在身上如有實質般流淌,丹田裡的樹枝和寒晶蘭像餓死鬼投胎似的一陣狂飲。肖憐兒激動起來,擡頭對灰隼道:“你放我同伴出來吧。我煉化形丹還要他幫忙才行。”
灰隼一爪子撥開了門,將明徹拎了出來:“你不要騙我!騙我,我會吃了他。”
“我們都打不過你。你還擔心什麼?”肖憐兒說着切下一大片魚肉蓋在了明徹肚子上。然後架鍋煮湯。灰隼好奇地看着,等到一鍋湯煮好。肖憐兒舀了一碗將魚湯喂進了他嘴裡。
身邊風聲捲起,那口鍋挪到了灰隼爪子下。它看了很久,鳥喙碰了碰裡面湯,一吸。桀桀笑了起來:“好吃!我還要!”
肖憐兒喂着明徹,頭也沒擡:“鍋太小,你給我做的大鍋呢?大鍋做好,用那個給你煮湯。”
灰隼歪着頭想了想,又飛走了。
“憐兒。”
肖憐兒低下頭,看到明徹睜開了眼睛。一路南行,她用面具,他用化形術。此時四目相對,她頓時覺得心慌:“你醒啦。我再給你煮點湯。”
她想起身,明徹握住了她的手。
他什麼話都沒說,用力將她拉了過來。
怕撞到他胸口的傷,肖憐兒伏在他肩頭不敢掙扎。他的臉貼着她的,胳膊攬着她的腰,滿足地說道:“我想抱你很久了。”
眼淚漫出了眼眶,她想起了丹神君,想起了那個服下幻神丹的女仙。
明徹沒有說話,胳膊緊了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別怕,相信我。”
他的聲音輕若蚊蚋,又昏睡了過去。
從什麼時候起,只要看到他,就覺得世間再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事情。肖憐兒選了舒服的姿勢,避開他胸口的傷,靠在他肩頭安心的睡着了。
再醒來,天已經亮了。
明徹依然在昏睡。肖憐兒挪開他的胳膊,看到鳥窩頂上蹲着的黑影:“白毛,我要的東西好了嗎?”
頭頂傳來桀桀的笑聲。鳥爪子爪起她和明徹飛上了天際。
灰隼落在一處山頂上,無比得意:“你要的鍋。”
峰頂岩石被啄出一口碩大無比的石鍋形狀。底部和岩石相連。肖憐兒仰望着比自己高三倍的石鍋,瞠目結舌。
灰隼飛到空中,從自己的空間裡取出各種草藥,噼裡啪啦地扔進了石鍋裡:“好了。”
異香飄蕩,肖憐兒情不自禁嚥了咽口水,總覺得眼前的一切有點不可思議:“弄一百株大樹,在下面燒。”
灰隼懂了:“你要煮昨天的湯。好喝!”
灰影一閃,跑樹林裡砍樹去了。肖憐兒低頭看昏睡的明徹:“把你扔進去……煮?合適嗎?”
神識中傳來明徹虛弱的聲音:“煮。”
好吧,那就煮吧。
一百棵大樹堆在石鍋下面,灰隼叫來紫獅,一口紫火噴出,峰頂燃起了熊熊大火。
肖憐兒坐在灰隼背上,從天空看下去,石鍋裡的藥草翻騰着,明徹泡在鍋裡,霧氣氤氳,漸漸淹沒了他。
大概是藥草的香氣飄開,不到一個時辰,空中聚滿了各種妖獸。讓肖憐兒覺得明徹是一道盛宴。
有妖獸好奇地想過去,紫獅嗖地飛了過去,威嚴得意地喝道:“想要化形丹就老實呆着。”
化形丹三字一出,妖獸們個個老實下來,圍着峰頂一動不動。
煮了半天,石鍋裡的藥熬成了一碗金色的濃湯。湯的顏色漸漸變淺變清,變成一碗清水時,泡在鍋裡的明徹睜開了眼睛,嘴裡發出一聲長嘯,飛了出來。
“他就是化形丹?”
“化形丹就長成這個樣子?”
妖獸七嘴八舌的議論着。明徹眸光一轉,望向灰隼背上的肖憐兒,手中彈出一道光幕。朗聲說道:“煉製化形丹所需的東西在上面。何時備齊,何時開爐煉製。”
一衆妖獸紛擁上前。明徹飛到了灰隼面前:“把她給我,第一枚給你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