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玻璃,門簾被一陣風掀了起來,我起身關了門。屋裡有些昏暗,我拉開了燈,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
滋滋滋的電波聲從牆角傳來,我看到舊木桌上的收音機的信號燈閃着,我急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身子一下涼了半截。
收音機是七十年代的,上面落着厚厚的一層灰塵,早就不能用了,看着紅色的信號燈,我頭皮發麻。
調頻的紅線走動着,滋滋滋的聲音一頓一頓,一個咿咿呀呀的女音時斷時續,嗩吶聲刺耳。
聽着唱戲聲,我的身子不自主的抖了一下,手中的玻璃杯摔得粉碎。
我跑過去急忙按了幾下開關,但是收音機就像失控的神經,根本停不下來。尖澀的唱戲聲時而高亢,時而悽婉,不由的心裡發毛。
我一下將收音機摔在了地板上,紅木的殼子裂開了,聲音戛然而止。
窗外雨聲連連,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我剛想伸手去撿收音機,看到一條白色的蟲子蠕動着從裂縫鑽了出來,接着密密麻麻的蟲子往外涌,嚇得我急忙縮回了手。
幾分鐘的時間,地板上爬滿了白的色蟲子,蠕動的白蛆身體掛着粘液,腥臭味波動着。我的胃液翻騰着,小腹緊張的不停抽搐,噁心的乾嘔了幾下。
我急忙用拖把搗着腳下的蟲子,黑血飛濺的到處都是,乾癟的白皮粘到了拖布上,我忍着噁心連連的拍打。
白蛆蠕動着向木桌底下爬去,幾分鐘後跑到乾乾淨淨。我拍着胸脯吐了一口氣,扔下拖把重重的摔進了沙發裡。
電視屏幕上黑白相間的條紋慢慢扭曲,出現了大片的雪花,這太不正常了。家裡是彩電,用的是衛星接收器,按說不可能這種情況。
熒屏突然一黑,中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裡面波動亮光着,慢慢的變成了一個井口。
井水晃盪着,一個白影慢慢的從水裡鑽了出來,傳出女人的哭泣。白影沿着井壁爬動着,發出嚓嚓聲,她衣服緊緊的粘在身上,水珠不斷的滴落,井水被打的顫抖。
屏幕閃了幾下,切換到了鏡頭,灰色的天空一片迷濛,細雨飛灑着,井臺邊扔着一把菜刀,柳樹上一件黑色的戲裝飄動,冷風嗚嗚作響。
鏡頭再次切換,點點雪花中出現了一條黑線,慢慢的變粗,出現了一座黑色的古橋——霸陵橋。
屏幕上灰色的河水急速流淌,河邊黑色的柳樹被風吹的歪在一邊,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了橋上,隨後屏幕一下黑了。
我的雙腿不停的發抖,這時白熾燈的燈絲劇烈的閃了兩下,發出了啵的一聲輕響,屋子頓時陷入了昏暗之中。
我用力拉了兩下開關線,線斷了,身子一陣僵硬,拿着斷線呆在了原地。
我關了電視開關,拿着拖把到了盥洗室,合上水泵的閘刀抽水,但是半天沒有反應,應該是停電了。
水池裡還有一些水,我不停的晃動着拖布,突然看到牆上的鏡子裡面一個模糊的影子,我急忙回頭一看,身後空蕩蕩的。
盥洗室的門突然啪的一下關上了,午夜兇鈴的畫面浮現在了我的腦海,我急忙去拉把手,但是門死死的鎖着,我的心裡一陣發慌。
我背靠着門,水龍頭嘀嗒着水,一團團的頭髮從水池浮了起來,水中冒着一股股的血。極度的恐懼衝擊着我的神經,我抄起了拖把,緊緊地盯着水池。
窗戶的玻璃發出了呲呲的摩擦聲,眼睛的餘光捕捉到了一個黑影,我轉頭一看,一隻血手抓着玻璃,五道鮮血順着玻璃滑落,黑色的頭髮慢慢的出現在了窗戶的邊緣。
一秒,兩秒,三秒,……
一張蒼白的臉貼着玻璃,美麗而邪惡,陌生又熟悉,精緻的小臉說明了她的身份——姬夢月!!!
我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冷汗從鼻尖不斷滾落,內衣被冷汗粘到了後背上。
雨滴不斷地打在玻璃上,傳來叮叮叮的脆響。
“茂茂啊!要吃陰陽解夢人這碗飯,不光要有強大的意志力,還要有勇敢,智慧,以及精準的觀察力,以及……”姬爺的話在我耳邊迴響,我穩了穩神,摸出了口袋中的解印。
解印是一個青銅的小印,刻着“陰陽鬼鎮”四字。姬爺說解印是鬼靈的剋星,也是陰陽解夢人解夢的法器。
我回想着《姬氏陰陽解夢》,不斷的念着解夢咒語,左手中的解印變着法訣,感到眼前的一切如水波盪漾,空氣像冰塊一樣凝固,空間慢慢出現了裂痕,幾秒後像玻璃一般破碎了。
我的太陽穴一陣刺痛,眼睛迷迷瞪瞪,耳朵裡嗡嗡嗡響個不停,睜開眼睛一看自己躺在沙發上,電視的屏幕上正播着“挖掘機技術哪家強?中國山東……”
窗外的雨停了,一束陽光斜斜的照在了牆角的舊木桌上,暗紅色的收音機安靜的立在灰塵中,原來剛剛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
我走出了房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白公雞在院子裡啄食,矮牆邊的幾樹夾竹桃紅的嬌豔,樹葉上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着。
東山上白霧繚繞,碧空幾朵白雲,天際掛着一彎彩虹。
我正想的出神,一隻枯瘦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雜慫娃,想啥呢?”不知何時,姬爺出現在了我後面,這老頭兒,走路不聲不響,真是能嚇死人。
我急忙笑着說,姬爺你咋神出鬼沒的,也沒有腳步聲,難道用了走陰術?姬爺呲着黃牙說:“大白天,鬼也不敢出來,哪能走陰嘛!”
我問姬爺麻叔家咋樣了,姬爺告訴我派出所的人來過了,說是自殺身亡,草草的了了。但姬爺有補充說,絕對不是自殺,肯定是被陰靈奪魂了。
我問姬爺他是怎麼知道的,姬爺說:上吊自殺,都是舌頭外露,雙手低垂。哪有嘴巴大張着,雙手青筋暴起揪着自己頭髮的。而且麻子婆娘瞳孔擴散的很大,從面部表情就能看到,死的時候肯定是受了巨大的驚嚇,或者恐怖的刺激。
聽着姬爺有理有據的分析,真有那麼幾分意思,但是死的時候受了刺激也不是不可能。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姬爺,姬爺一口要定肯定不是自殺的,他告訴我他進入過女人死前的陰陽夢境。
陰陽夢境,難道姬爺竟然進入了死人的夢裡,然後開始解夢?對於陰陽解夢我更是看不清,覺得有驚秫,有恐怖,甚至也有幾分神奇。
爲了揪出那個殺人陰靈,姬爺說晚上就下陰子,用走陰術查一查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祟,不然還會出事。
晚上,正屋裡的條案上點着十二盞油燈,代表十二時辰。
陰陽解夢的下陰子,也就是走陰術,最主要的是藉助太極陰陽八卦陣,一點馬虎不得,若是前功盡棄,有喪命的危險。
地上用油燈擺了一個圓環,裡圈三十六盞明燈代表三十六天罡,外圈七十二盞明燈代表七十二地煞。
在裡圈擺了北斗七星燈,用兩盞明燈做陰陽二眼,形成了一個太極圖。在兩圈等中間壓了陰陽靈符,組合成了八卦陣。
擺好了法陣,我用門閂栓住了大門,用降陰符符封住了正陰門。姬爺在鬼星、煞星的方位點了香,把白公雞拉了屋裡。
我關好了門窗,用降陰符封住了偏陰門,用硃砂點了鬼眼,封住了陰氣的通道。
“鏡河穴井墳,棺靈陰煞魂。鬼狐柳槐女,陰陽解夢人。弟子姬東,拜見祖師爺。陰靈作祟,傷天害理!求祖師,賜下白馬,祝我走陰,懲惡揚善,陰陽相合,……”姬爺跪在地上每說一句,拍一下懷裡的白公雞。
我跪旁邊看着,突然公雞咯咯蛋咯咯蛋的驚叫,一陣清風吹歪了香爐中的煙,周公像動了幾下。
姬爺拜了三拜說:弟子謝過祖師爺!
我不明所以,姬爺對我說:祖師爺顯靈了,你用木香薰一下,一會兒下陰子。
“讓我下?”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驚奇的看着姬爺。
“雜慫娃,你不下難道要我下?我七十多奔八十的人了,腿腳不靈便,容易迷失在裡面。再說你年紀輕輕地,就該多鍛鍊鍛鍊。陰陽解夢人,下陰子,入幽魘,闖鬼夢,進煞境,這些都是基本的技藝,這門秘術……”姬爺絮絮叨叨的說着。
油燈下,姬爺白髮反着光,姬爺真的老了,我心裡一陣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