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天的細雨從碧溪村一直綿延到曲溪縣。
曲溪縣的雨水就不像碧溪村那麼溫柔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夾帶着忽隱忽現地馬蹄和車軸聲。地上已隴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大大小小的水窪只有被車軸壓過的痕跡。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這便是碧州和曲溪縣的不同。
這裡沒有人會選擇雨天出行,因爲這裡實在沒有什麼供認遊玩的地方。
城西的小別院裡,葡萄架下的鳥籠中,幾隻可憐的黃鶯被淋了個通透,不斷地拍打着翅膀想要甩掉身上的雨水。這裡沒有人,屋內也沒有人影。
慕晚晴沒有走遠,只是到了隔壁嬸子家做客。
一老一少圍着個火爐,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裳,捧着針線和簸箕,你一言我一句,其樂融融。
“丫頭啊!你那個男人多久來看你一次啊?哪個男人這麼狠心讓你這麼好一個姑娘獨守空房?哎!你爲了這個男人,手指都被紮成馬蜂窩了。到底是爲了啥?嬸子可要提醒你,男人的‘花’言巧語可信不得。”
慕晚晴專注地盯着手裡的鞋底兒,蹙着眉頭一針一線地縫着,一絲不苟,比比武練劍還要認真。
聽了嬸子的話,慕晚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眼睛沒有離開手裡的針線,反倒是把手裡的鞋底遞給了身邊的嬸子:
“吳嬸,你看我現在該怎麼走針?前面‘亂’糟糟的,針線都不平整,你說他穿上會不會覺得咯腳?”
“哎喲!瞧你這擔心樣兒,這幾天你進步已經很大了,就是拿出去賣也沒人挑得出‘毛’病。接下來這麼走。把底兒給打實了,就可以縫在鞋上穿了。”
大功即將完成,慕晚晴難言喜‘色’,好像比武功‘精’進還來得歡喜,擦了擦額上的細汗,繼續縫縫補補。
沒多久,一雙嶄新的厚底兒嵌絨的長筒布鞋就完成了。
慕晚晴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很滿意,至少比上次的衣服有很明顯的進步。
“不知道李郎看到我針線活兒進步這麼大會是什麼反應。嘻嘻。”
慕晚晴抱着布鞋回到了小別院,本想着等愛郎來了再給他個驚喜。可是看着自己做的‘精’致布鞋,翻來覆去靜不下心來。默默一想:
“李郎已經三天沒來看晴兒了。離得那麼近也不來,哼!你不來看我,我就去看你,嗯!就這麼定了!”
……
……
奉命來碧溪村帶李權和蘇文冕去曲溪縣的衙役被雨淋了一路,心情很糟糕,好不容易到了八丈亭,卻沒見到李權人,只看見幾個甲頭在外邊鬼鬼祟祟,擡腳就把一個傢伙踹到了水坑裡。
“我艹!誰踢老子?”
衙役一整佩刀:“老子踢你怎麼了?”
“哎喲,原來是縣裡來的官爺。您這一腳踢得可真好,我正有點兒犯‘迷’糊,您這一腳可把我揣醒了。”
衙役不想廢話:“你們的保長在哪兒?還有那個叫蘇文冕的家又在哪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保長去哪兒了。”
“TMD!真不給人省心。先去蘇文冕的家,帶路。”
蘇文冕誰不知道?村裡出了名的酸臭書生。
但是幾個甲頭都是親眼見到蘇文冕被開瓢的。要找蘇文冕?也只有去‘陰’曹地府看能不能撞上了。
“嘿!你丫的走啊!帶路!”
甲頭面‘色’爲難:“官爺,這個……那個……”
“少給我打啞謎!‘陰’沉沉的天,老子還要早點兒回去‘交’差呢!”
甲頭試探着問道:“官爺,您什麼身份?找蘇文冕那酸秀才能有啥事兒?”
衙役本不想回答,但蘇文冕的事兒倒讓他有幾分感慨:“哎!世事無常喲,你說咱們幹了一輩子圖個啥?那酸秀才就因爲一紙答卷讓柳大人滿意了,就要老子去伺候他,還要好好生生地把他送到縣裡去住下,好酒好‘肉’地招待。說什麼蘇文冕是咱們碧州文界的希望。酸秀才也能一招變鳳凰,想想都氣人!”
蘇文冕得到了縣太爺的賞識?
這消息真是個晴天霹靂把幾個甲頭炸懵了。
蘇文冕誰沒見過?都覺得是個天天做狀元夢的傻子,又窮又酸,跟他娘一樣,就是坨臭狗屎,走到哪兒都會被人嫌。
誰會想到有朝一日被縣太爺看對眼兒了?
這尼瑪也太戲劇化了吧?
但是!
蘇文冕現在死了,找誰要人去?找不到蘇文冕,縣太爺會是個什麼心情?
幾個甲頭相互用眼神‘交’流着,大夥兒似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點子。
一個能解決八丈亭惡魔的點子!
剛纔說話的甲頭臉‘色’一變,變得‘陰’沉下來,湊到了衙役的跟前,嚴肅道:
“官爺,咱不得不給您說個事兒。那個蘇文冕您是找不到了。”
“爲何?”
甲頭指了指瞭望臺掛着的罈子:“瞧吧。蘇家孃兒兩的骨灰還掛在上面呢!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死了都不得安生。”
“什麼?蘇文冕死了?你……你怎麼知道的?”衙役慌了,他知道柳大人對蘇文冕有多看重,還指望着他去京城給碧州、給曲溪縣拿一個狀元回來呢!現在怎麼會死了?這下可怎麼‘交’差啊?
“快說!怎麼死的?”
甲頭伸頭看了看四周,確定李權不在後才小聲道:“被保長一棍子打死的。嘖嘖,那死得可慘咯!一‘棒’子下去,腦袋全沒了,頭蓋骨都被打成了渣渣!”
甲頭說着,自己卻也忍不住寒顫連連。若不是想竭力渲染李權的罪惡,打死他也不想去回憶那天的慘象。
衙役也是‘毛’骨悚然,心虛的看了看四周,搓了搓身子,驅趕寒意:
“話可不能‘亂’說。無憑無據的,再說天底下哪兒有這麼殘忍的人?”
“官爺,可不是我瞎說。我們哥兒幾個可是親眼看見的!不信你問問他們。”
另外幾個點頭如搗蒜。說話之人再度解釋:
“瞭望臺上的骨灰就是證據。官爺,這麼兇殘的人放在我們碧溪村當保長,你說咱一村的村民還怎麼生活?”
這下是人證物證俱在了。
衙役吐了口唾沫,怒道:“TMD!天底下竟然有這麼殘暴的惡徒。縣衙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等那廝回來,老子直接壓他會衙‘門’受審!”
幾個甲頭欣喜若狂,心道這要是把罪名坐實了,不判死刑也得是牢底坐穿,一輩子都不用見天日了。哥兒幾個就不用再每天擔驚受怕,想着腦袋被一‘棒’子開瓢了。
說話的甲頭強壓內心情緒,假惺惺地提醒了一句:“官爺,您可要當心。他的力氣可大了,一‘棒’子就能要人命。”
“老子不信他的‘棒’子打得過老子腰間的刀子!”衙役拔出佩刀信心十足。
而幾個甲頭找了個由頭遛了。
但是,在幾個甲頭離開之後,村頭的房頂上也有個身影飛速閃走。
……
……
李權扶着劉嘎回到了八丈亭。
劉嘎的好基友已經等在‘門’口,見劉嘎回來,一窩蜂撲了過來。看到劉嘎的傷勢後都是一陣陣後怕。
不過在他們看來,落在胡小苗手裡,現在還有一口氣,‘精’神還算正常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而李權能順利把劉嘎從胡小苗手中救出來,也惹得幾人對李權有了全新的認識。
不過他們沒時間說吹捧的話,因爲衙役已經在八丈亭‘門’口等了很久了。
幾個基佬剛來八丈亭不久,都不知衙役來此有何事。
李權把劉嘎‘交’給幾人走了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把鋼刀夾在了李權脖子上。
“大人,您這是?”
衙役負在身後的另一隻手伸了出來,只見手裡拿着兩個眼熟的罈子。
“還要多說嗎?”
李權心中一緊,看了看頭上。
兩壇骨灰果然不見了!
衙役冷冷一笑:“跟我走吧。”
其實衙役心裡也有點兒發虛,畢竟聽說一‘棒’子就把人腦袋砸沒了。
這樣的危險人物誰遇到都會心虛。
好在衙役會一些拳腳功夫,手上又有刀,有點兒底氣。把刀架在李權脖子上密切關注着李權的一舉一動,只要對方稍有動作,肯定是毫不猶豫的一刀下去。
但李權出奇地配合,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默默地往村口走了。
李權的配合讓衙役不懂,卻又讓他鬆了口氣,一手牽馬,一手架刀,頂着李權往回曲溪縣的路上走去。
之所以如此,李權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他來當官可是爲了有朝一日獲得權柄,好跟靖王爺扳手腕兒的。要是在這裡就把朝廷給得罪了,以後不管有多少錢,在仕途上怕是很難有建樹。
李權選擇先到縣衙再說。
不管事情怎麼發展,再不濟自己說出真實身份,一個小小的縣令肯定是不敢對自己下手的。
就這樣,李權被壓到了曲溪縣縣衙裡。
由於沒有騎馬,到了曲溪縣已經入夜。
柳鬆聽說碧溪村有如此惡‘性’發生,氣得衣衫不整就衝了出來。
蘇文冕死了,碧州的希望沒了,柳鬆恨不得立刻拔刀把李權這惡徒直接砍了!
“惡徒!你可知罪?”柳鬆指着李權的鼻子問道。
李權平靜道:“大人,憑一個罈子就定罪是不是草率了些?而且現在還沒升堂,您這是濫用‘私’刑知道嗎?”
“好你個惡徒!竟然死不悔改!那好,暫且將這惡徒壓入大牢,立刻去把碧溪村的證人帶來。明日一早便升堂提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