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覷間,只見白錦大步朝着不遠處的馬匹走去,腳步迅速但並不十分荒亂。
“抱歉,各位。”
話音未落,衆人只見馬上之人揚鞭,用力抽在了馬尾上,頓時煙塵四起馬蹄飛揚。這架勢,不像是個千金小姐,倒像是是個戰場上成長起來的青年將領,鎮定沉穩,下手果斷。
衆人眼中不禁露出一絲讚賞來。彷彿他們此刻纔想起,這位名動天下以聰慧果決著稱的長郡主乃是大周守國基石白家的後人。
“殿下,可是發生了何事?”
周越的視線落在桌案上傾倒的酒杯上,雲淡風輕道:“家事罷了。”
周越並未撒謊,對白錦而言,這的確是家事。
但對於天下衆生來說,這便是天大的國事。
皇帝暈倒在元和宮。
丁全當機立斷封鎖了消息,但他再如何也只是個奴才,把持後宮倒也罷了。明日的早朝可是萬萬不能隨意決定的。
所以,他派遣心腹前去郡主府請白錦。
白錦到來之時,皇帝已經悠悠轉醒,只是身子仍舊虛弱,只能斜躺在榻上。
見着匆忙趕來的白錦,皇帝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片刻便想明白這是丁全自作主張請了白錦過來。但俗話說,請佛容易送佛難,白錦既然來了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而守在元和宮爲皇帝診脈的許太醫便被抓了個正着。
白錦倒也不威逼,只是不鹹不淡的輕飄飄問着,不過十句話的功夫便徹底從許太醫口中得到了皇帝的病情。
皇帝周乾在一旁,只有無奈的笑。
換之旁人,大膽打聽天子消息都是死罪。他的尋暖倒好,打聽倒也罷了,渾然不顧他這個皇帝還在場。
“行了,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你也別咄咄逼問許文了。天本就熱,你瞧瞧他頭頂那一圈的汗。”
“我倒是並不想問,無奈陛下您出爾反爾。”
出爾反爾?
皇帝失笑。
“天氣這般熱,也只有舅舅這裡還涼快一些。不如這樣,我打明兒個起,就住在皇宮了。也好時時監督舅舅用藥。”
丁全瞧了一眼白錦的臉色,立即帶人退了下去。
皇帝換了個姿勢,定定的看着白錦,輕聲道:“噢,那尋暖願意永遠住在皇宮嗎?”
白錦這下便不再說話。
因爲,她不知該如何接話。
或者說,她一點也不想接這句話。
“你既然不願意,何須委屈自己一時半會。既然喜歡宮外的天高雲闊,便不要踏進這攤漩渦。”
“尋暖是不想踏進這攤漩渦。可無奈這漩渦中有尋暖在意的人,尋暖不得不來。”
“若朕百年,尋暖能確保自己功成身退,片葉不沾身嗎?”
“舅舅!”白錦厲聲,顯然是被皇帝那句百年之後的話擊中。“您身子一直很好,百年那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皇帝冷笑一聲,“尋暖是選擇性的忘掉了許太醫說的話?”
“我沒忘。”
“沒忘就好,朕還當你在府裡逍遙自在都記不住事情了。”
“陛下,劉賢妃過來了。說是給您送藥膳。”
皇帝的目光朝着外面瞥了一眼,“賢妃真是有心,藥膳留下,人打發走,朕就不見了。便說朕累了,睡了。”
“舅舅,尋暖縱馬過來,身上受了一些傷,先行告退。賢妃娘娘如此賢德,您便見上一見吧。”
皇帝的臉色頓時大變,一揮手將手邊的藥碗砸碎在地。白錦甚至可以看見皇帝額前暴起的青筋,“朕教養出來的長郡主,果真是懂事啊。丁全,傳話劉賢妃,叫她這幾日不必奔波了。元和宮偏殿,留給她休息。至於身子嬌貴的長郡主,還是回府養着吧。”
“陛下息怒。”丁全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白錦咬着下脣,靜坐不動,但臉上的神情顯然是誓不更改的決心。即使她的雙手已經緊張地交疊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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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出去。”
“舅舅,是尋暖辜負了您的教誨。”說着,白錦垂頭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頓時,細嫩肌膚上紅痕立顯,頗爲怖人。
皇帝立刻坐了起來,擺擺手道:“你跟在朕身邊並非一天兩天。若說這世上誰最瞭解朕的想法,非你莫屬。可惜,你偏學會裝聾作啞這招。明知道朕的心思,就只顧着一味躲避。”
“是尋暖無用,不堪大任。”
皇帝長嘆一聲,指着白錦對丁全道:“你看看,她若是不堪大任,這天下間朕還能將江山託付於誰。罷了,既然選擇躲着,那就躲得徹底一點,千萬不要被朕找到。出去吧,叫賢妃進來。”
白錦緩緩走出了時候,月色早已上了柳梢頭,但皇宮到底是天家之地,元和宮殿前仍舊是一片燈火輝煌,恍若白日。
意外地,白錦竟然瞧見劉賢妃的身後跟了一個人。
“哎呦,這不是郡主嗎?陛下好些沒?”
白錦看着不點珠翠,一聲素雅的劉賢妃,心中不禁冷笑,倒是聰明。知道舅舅身子不爽,定然見不得花紅柳綠,穿的這身典雅高貴既能博人好感,又符合賢妃得體的身份。
可能白錦看到劉賢妃身後那個低眉順眼,恭敬無比的人時,心頭的疑惑瞬間解開。
原來,是有高人在背後指點啊。
白錦一陣沮喪劃過,自欺欺人果然隨時隨地都能被揭穿。一旦她決定出來面對,就再也無法矇騙自己。
“郡主留步。”
白錦走出元和宮門之際,身後傳來呼喊的聲音。
習慣性地,白錦停下了腳步。
但轉念,她又苦笑着再次擡起。
她真是不長記性啊,人家朱佳早已經不是和她一起的閨中密友了。人家可是跟在劉賢妃身後,未來的大皇子妃啊。
“尋暖,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白錦雙手抱胸,姿態頗爲不雅,但歪着頭的冷笑的樣子卻不自覺的散發出威嚴之氣。“是,我是不想見你。難不成,大皇子妃,是想見我?那可真是奇怪了,已經被利用完的我,還有什麼值得大皇子妃費心的呢?”
“我還不是。”
“不是又如何,計謀中早就在爲人家打算了,還差這個無關緊要的身份嗎?”
朱佳靜默着,等着白錦將話說完。“尋暖真是太小孩子氣了,我是間接利用了你不假,可我並不曾真的傷害到你吧。而且,我的所作所爲至少能保證……”朱佳指着不遠處劉賢妃的宮殿,“他們,絕不會通敵叛國。至於他們現在的左手旁觀,自然是因爲不是既得利益者,若是有朝一日……尋暖懂我的意思嗎?”
“朱佳,你太無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