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國,月見城。
早朝方罷,百官依次退出朝殿,一襲銀白朝服的俊美男子重瞳一掃,眨眼間便將這三五個圍過來的大臣們心思猜去了七八分,面上擺出一個滴水不漏的溫文笑容,宮瑾羲一臉標準賢德太子的模樣,向最靠近自己的禮部尚書溫遼義頷首,笑道:“溫大人。”
銀月國朝制分爲三監九部,三監分別爲禮月監,尚文監,行武監,分管信仰、朝政與軍事三項,而每監下設三部,這禮部,便是禮月監的轄管範圍。溫遼義向宮瑾羲行了一禮,面上帶着七分友好的微笑:“太子殿下。”他近前一步,“太子殿下方纔所上三策,不僅考慮周詳,邏輯嚴密,就連後招都已構思齊全,微臣實在佩服得緊。”
宮瑾羲笑了一笑:“溫大人過譽了,瑾羲也不過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
“不曾、不曾。太子殿下自小便聰慧過人,這如今更是出類拔萃,我銀月可得太子殿下這般出衆的儲君,實乃大幸啊!”溫遼義面上端得是一派讚譽,“不過殿下,這爲何——無月大祭司今兒也上朝了呢?”
——禮部雖是禮月監下設,可素日根本無甚來往,所有大小事宜,皆有禮月監祭月司從中周旋,是以溫遼義這只是生平第二次看見那異人異象的大祭司無月。
——說來也甚是奇怪,爲何偏偏這一任的大祭司,信奉着月神,卻又取了名喚作“無月”?
宮瑾羲面上笑意不改,只是銀眸重瞳中神色稍沉,望着眼前一副當真迷糊模樣的溫遼義,道:“溫大人,關於這件事情,瑾羲也甚是不明白呢。溫大人不若去問問無月祭司?畢竟無月祭司和溫大人同屬禮月監呢。”
溫遼義面色稍稍有些發白,卻還是向宮瑾羲行了一禮,道:“那微臣先告退了。”
“溫大人慢走。”宮瑾羲右手微擡,面上依舊保持着溫文爾雅的笑容,望着溫遼義的身影果真向正緩緩行出殿外的那一抹銀色絲袍而去,他脣角勾起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
“太子殿下。”身邊傳來一聲呼喚,宮瑾羲轉眸,見來人便微微一笑,拱手爲禮道:“公孫老師。”
——來人,便是歷任兩代太子傅的老丞相,公孫晤。這公孫晤,說來也算是個奇人,他本是前朝遺臣,卻不知爲何能安然無恙地在如今的銀月國中爲相,兼任太子傅。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更要數他那一直未曾如何變化的容貌。
沒錯,宮瑾羲看着向他走來的公孫晤只方纔四十歲出頭模樣的平凡容貌,心頭再度涌上一陣煩躁。他極不喜無法掌控之事,而很明顯這自他初見便一直如此容貌的男人,不在他掌控之內。然銀月國風尚尊師重教,他還是掛上一副敬重神色,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應付公孫晤。
朝殿門口的階梯上,溫遼義終於追上了那看似悠哉前行的祭司無月。只是一出殿門,早早候在一旁的四個神侍便圍了過去,七嘴八舌起來。
司書:“啊啊終於完了,怎的這個什麼上朝需要這麼久!”
司畫:“司書你小點聲,這周圍可都是大臣呢!”
司琴:“無月大人,可曾倦了?”
司棋卻只是依舊拿着一柄團扇,跟在那一襲銀色絲袍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搖着。
銀髮銀眸的美麗男子忽地頓了步,四個年少的神侍忙後退一步,關切道:“無月大人?”
“你們先去那邊等我吧。”無月聲音柔和,眼波流轉,雖然是命令,卻被他這柔和的聲線一道,好似不溫不火的請求一般。
“誒,可是——?”司畫驚訝道。
溫遼義就在此時插進話來:“無月大人,無月大人,等一等!等一等下官……”氣喘吁吁地拖着步伐跑過來,溫遼義擡袖擦了擦額角的汗,道,“無月大人,等、等一等下官。”
“溫大人。”輕柔似水的聲線,彷彿羽毛輕拂過心間,無月眉目柔和地望着溫遼義。那如同這世間最溫柔的眸光將他沐浴,溫遼義只覺周身驟然一陣清涼,方纔疾步追來的那些個心焦氣躁,還有微微的汗意,竟然都在那清涼的眸光中消失不見了。
“不知溫大人,喚住無月有何事?”見眼前官服男子傻傻地望着自己出神,無月神色之間浮上一絲不解,卻依舊好脾氣地溫和問道。
溫遼義心中再度感嘆一聲眼前人禍國藍顏的程度,回過神來訕訕道:“呃,那個,下官叫住無月大人,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就是想問一下……對,就是想問一下,您不是一向都……一向都……”溫遼義話一出口便察覺了不妥——無月祭司確實從不問政事,但再如何明顯的事情,這要親口當面說出來,還是有些令人難堪的,他頓時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好在眼前的無月雖然身爲銀月國地位高貴的祭司大人,卻一點兒也沒有大人物的架子,當即溫和道:“溫大人是否想問,爲何無月會與衆位大人一起上朝嗎?”
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溫遼義方纔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頓時噗通一聲又擱了回去,不好意思地訕笑兩聲,他道:“下官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隨口問問,嘿嘿。”
無月面上漾起一道溫和的笑意,輕輕地搖了搖頭:“無月來上朝,是陛下的意思,無月也不知曉,爲何陛下會要求無月與衆位大人一同位列朝堂。”說到這裡,他又溫文一笑,“畢竟,無月可半點都不懂朝政之事。”
溫遼義一想,倒也的確如此。不過這套說辭方纔無月祭司甫一出現在朝堂上時,陛下便是如此道,也並不排除,這是事先便……
就在溫遼義心中想着這些時,無月的聲音又淡然地響起:“無月與陛下,並未事先便說好什麼,溫大人多慮了。”他此言一出,溫遼義心中一驚,再看時,那美
麗的銀髮男子依舊笑意溫和,面容儒雅,溫遼義輕舒了一口氣,向無月拱手爲禮:“下官無意冒犯無月大人,還請無月大人見諒。”
無月輕輕地搖了搖頭,道:“還有不到百日便是太子殿下的成人禮了,溫大人身爲禮部尚書,此一番典禮當用心籌備。”
“多謝無月大人提點。”溫遼義向無月再度拱手爲禮,道,“那麼,下官先告辭了,大人慢行。”見無月溫和點頭,溫遼義便轉身離開了。待他走得遠些,那四個神侍才都跑過來,司畫撅起小嘴道:“那人怎麼回事嘛,無月大人本就身子虛弱,他還……”
“司畫!”司棋一聲低喝,司畫自知失言,忙垂了腦袋不再說話。一直打扇的司棋看向銀髮男子,問道,“無月大人,這便回祭月殿嗎?”
點了點頭,無月轉身踏進一旁準備好的軟轎,放下轎簾掩了身形。司書一擡手,那負責擡轎的祭月殿侍衛便將軟轎擡起,在那些尚未離去的大臣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緩緩離去。
大殿之中,剛好有一抹銀色眸光劃過,宮瑾羲望着遠去的軟轎還有那四個銀色絲袍的神侍,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主上,需要屬下……”身後暗處傳來一聲低沉暗啞的聲音,似乎衝着那遠去的軟轎,帶着一絲不懷好意。
“不,祭月殿……暫且還不用你出手。”宮瑾羲一點兒也不訝異身後那人此時出言,微微蹙了蹙眉,他道,“不過——”重瞳中閃過一絲冰冷,“高枕之旁豈容他人安睡,父皇不敢與月神殿相抗,但本宮,斷不會做一個傀儡皇帝。”
“屬下預祝主上宏圖大展,一統天下。”身後那人及時恭維道。
宮瑾羲並未側身,卻收回了已無着落點的目光,微微壓低聲音道:“本宮要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稟主上,夙王府中的那一個夙王,是真身沒錯。”那聲音沉吟了片刻,又道,“不過月神殿裡的神官,屬下無能,不曾查到其真身,還請主上責罰。”
宮瑾羲對於這回答倒也並非毫無預料,當下也只是眸光一閃:“無妨。若是月神殿的神官大人如此簡單便被你查了出來,那也不必本宮費那麼大週摺去布這個局了。”頓了一頓,他拂袖轉身,徑自離開了朝殿。
紫雪國,雪見城。
容園,夜居。
雪慕遠睜眼時,只看見自家七弟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望着他的面上神色一派幸災樂禍:“三哥,你這是‘英雄救美’的後遺症?”
沒好氣地斜睨了一眼雪凌宇,雪慕遠眼珠四下轉了一圈,聲音沙啞地問道:“容兒呢?”
聳了聳肩,雪凌宇脣角邪肆的笑容更加地惡劣,還添了一絲欲看好戲的戲謔:“你問三皇嫂?唔,三皇嫂去看白穎華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見雪慕遠臉色登時黑掉一半,雪凌宇脣角勾起的笑容愈發地欠扁,嘖嘖感嘆道:“唉,三哥你說你這是何苦來呢?拼了半條命救下三皇嫂,只可惜那白穎華一來,三皇嫂就丟下生死不明的你去看白穎華了。嘖嘖,三哥,你這傷受的可真不值啊。”
雪慕遠另一半尚還好些的臉色頓時也黑了,他沒好氣地出言趕人:“既然知道我受傷了,是病人,你就別總來氣我。”可誰知,雪凌宇壓根兒不買他的賬,徑自一側身便尋了個椅子坐下,笑眯眯地繼續刺激他:“據說,三皇嫂在那白穎華的房中守了兩日呢,三哥,要不你給三皇嫂一封和離書,成全他們算了。”
雪慕遠額上爆出一根青筋,他動了動腿,一陣鑽心的疼痛頓時蔓延上來,齜牙咧嘴一陣,他才堪堪將那疼痛壓了下去,狠狠瞪了一眼雪凌宇,卻又巴巴地將眸光投向房間門口。
不知是不是雪慕遠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雲容恰在此時推門走了進來,一見雪慕遠醒了,面上浮起幾絲欣喜之色,快步走過來:“你醒了?”
雪慕遠怔怔地看着眼前很明顯是爲她擔憂和歡喜的雲容,一時間有點不知是夢是真。雲容卻不曾想這麼多,只是關切地伏在他身邊,噓寒問暖道,“你餓了沒?哪裡痛嗎?”
“容兒?”雪慕遠詫異地擡手,卻意外地被雲容一把抓住:“你莫動,想要什麼,我去幫你取。”
雪慕遠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便聽旁邊響起一個酸不溜秋的聲音:“嘖嘖,前話收回,三哥這傷受得,可真值。”
兩人同時看過去,卻是雪凌宇掛着一臉十分誇張搞笑的醋意,搖頭晃腦地出了屋子,給他們二人留下單獨的空間。待回過味來,雲容的臉,騰地便紅了。
寧蝶正守在夜居里雪慕遠的房間外,卻遠遠地看見一襲玄裳衣衫落落,步伐緩緩地向這個方向行來。微微有些詫異地四下看了看,寧蝶疑惑地看着徐徐走到自己面前的玄裳男子,福身行禮道:“夙軒大人。”
夙軒緩緩地垂眸,瞥了一眼面前明顯毫不知情的小丫鬟,又想起客居中沉沉昏睡的那一襲白衣,終是寒聲道:“你跟我來。”話音未落,便已拂袖轉身,向着一邊的院落而去。
“……是,夙軒大人。”寧蝶詫異了片刻,隨即便行禮跟了上去。
——奇怪了,夙軒大人找她有什麼事呢?自三年前她與小舞被小姐分與雲小姐和小姐的貼身丫鬟後,她雖然負責雲小姐與落華宮的聯絡事項的最後一環,也經常參與“湛夜寒”的一些事情,可要說起來,與落華宮中這位神秘莫測又神通廣大的“月廚”夙軒大人,那可是一點兒交情也沒有。到底是爲什麼,夙軒大人要找自己呢?
寧蝶兀自垂着腦袋跟在一襲玄裳的絕色男子身後,不斷地猜測着夙軒大人找她的各種可能的原因,卻不想眼前的身影忽地停了腳步,她便毫無防備地撞了上去。“哎
喲”一聲,好在她走的步子不是很大,這一下撞得也不是很結實,除卻鼻頭有點痛之外,倒無甚大礙。擡眸四望,寧蝶這才發現,她跟着夙軒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這不知地處何處的深幽竹林裡。
身前一襲玄裳輕笑一聲,卻是沉聲道:“雲容道你聰慧能幹,如此看來,卻是有些誇大其實了。”
寧蝶癟了癟嘴巴,雖然知曉他不過隨口一說,可早已習慣旁人說她精明能幹了,這突然被取笑了一下,心中多少有些不大舒服。寧蝶擡眸,也不打算辯解,只是遵禮問道:“不知夙軒大人將奴婢帶來此處,是想說些什麼?”
夙軒眯起眸子,脣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聽說,你們姐妹原本是盈月的丫鬟?”
寧蝶一怔,隨即便抓住了話中重點——難道說,是小舞?她猛地擡起頭,卻見夙軒面上掛着一絲怎麼都琢磨不透的笑意,那神色漫漫,竟好似真的不過隨口一問一般,寧蝶心下忐忑,卻還是答道:“是,奴婢與妹妹是盈月大人救下的,後來公子做主將奴婢姐妹賜給了小姐。遇到雲小姐後,小姐便吩咐奴婢留在雲小姐身邊伺候了。而妹妹,就一直跟着小姐。”
夙軒挑眉一笑,又道:“聽說,當初——宮主向盈月討了你們時,曾說過什麼。”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映在寧蝶眸中,愈發讓她膽戰心驚了。夙軒大人如此模樣,顯然不是閒極無聊拉她來嘮家常的,而且,兩次問話都提及她們的來歷,還有……當初公子說的話。
寧蝶怔了許久,眼前一幕幕閃過當日的情景——她怎麼可能不記得,自那一日開始,她與妹妹的生活便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那一日,那個人沉靜如深潭的墨玉眸子裡浮着的冷然寒光,現在她一想起,還好似就在眼前一般。
“公子當日,曾要我們姐妹發誓,此生絕不做傷害小姐的事情。”半晌,寧蝶乾澀着嗓音道,擡眸望向依舊一臉溫文爾雅的夙軒,“夙軒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小舞她……做錯了什麼?”
夙軒微微一笑,眸光湛湛:“其實雲容說的,倒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他似是心情頗好,——能幹與否他沒興趣知曉,不過“聰慧”麼,倒的確有那麼幾分。雖然他並未想多費心思,言語之間也實在露骨了些,不過能這麼快便反應過來,的確可算得有幾分聰慧了。
寧蝶滿心不安:“夙軒大人,不知道、不知道小舞她……”她犯了什麼錯?很嚴重嗎?會不會……她後面的話不曾問出,但轉念一想,她自己心中便有了答案。
——如果只是尋常的小錯,怎會勞得夙軒大人大駕,親自來警告她?可、可小舞雖然粗心大意了些,要說蓄意做些傷害小姐的事情,這絕不可能啊。那到底……
一見寧蝶面上各種情緒交雜,夙軒便知曉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這之後事情發展走向如何,便全看這兩姐妹的造化了。夙軒眸光一沉,面上卻依舊浮着溫和神色,向着寧蝶笑了一笑,他道:“好好服侍雲容,她是個不可多得的主子。”
寧蝶聽他話音便知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只好福身告退。待寧蝶身形消失在竹林中,夙軒纔出聲道:“出來罷,嫣月。”
一道絳色衣衫一閃,嫣月便已俏生生立在了夙軒面前,一張俏臉上滿是不解:“夙軒大人,爲何要透露給寧蝶知曉?如果她……”
“她不會。”夙軒輕輕搖了搖頭,“方纔說那些,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她知曉不曾。”
嫣月依舊不解,但很明顯夙軒是不會向她解釋他緣何那麼做的,不過她心底也暗暗下了決心,繼續監視那個小丫鬟。
——沒錯,自數月前那一夜她無意間看見身形鬼鬼祟祟的寧舞之後,當時被碧月分散了注意力忘記了那件事,可之後不久她又想了起來,再加上無意間又撞見單獨一人四處溜達的寧舞,她便起疑了。將這情況稟報給夙軒後,她便開始注意那個小丫鬟,三番五次下來,她便敢斷言,那個小丫鬟,絕對有問題。雖然今日夙軒大人道寧蝶不知寧舞之事,但她卻依舊不敢鬆懈,當下打定主意這期間便連兩姐妹一起監視。她沒想到的是,方纔轉身急急離開的寧蝶,心中打得也是趁此機會暗中監視自家妹妹的主意。
——而此刻,這知曉寧舞不對勁的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只因他們的這一番介入,將原本尚還有轉圜餘地的事情,推向了一個未知的、不可控制的方向。
五日後,白穎華爲雪慕遠拆了當日縫入他血肉的金針銀線,而七日前尚且支離破碎的一個人,依憑着九玄鍼法便竟真的傷口癒合,內力新生,南宮神醫切過脈後道,不出百日便可恢復如初。
聽得此好消息的雲容自是欣喜異常,在容園中大擺筵席,招待所有落華宮人和前來蹭飯的七皇子雪凌宇殿下以及雪若兒小郡主,彼時雲天畫技已有所成,竟是趁着賓主盡歡的時刻畫就一幅《歡宴圖》。秋沉落看了當即拍手叫好,便嚷嚷着要雲天也爲她和白穎華與雲容畫一幅三人合影,雲天自然滿口答應,不過最後因爲雪慕遠這個頭號病人的“無理取鬧”和莫名“飛醋”,入畫的,便只有秋白二人。
上好的絲絹作畫布,朱墨爲顏料,畫中一襲華美白衣的公子萬千青絲以玉簪束起,如瀑流瀉,身形單薄瘦削,凌風立於寒居的八角“涼情憶”亭檐上,修長白皙的雙手執簫,擱至脣邊輕奏;一襲飄渺紫紗的女子挽着如雲美髻,簪着兩支花紋繁複華麗的玉簪,身後髮絲隨風飄揚,面帶笑容地倚坐在亭脊上,雙膝上擱着一把古琴,纖纖玉指輕彈。微風過處,小橋流水泛起點點波粼,青絲紛揚,白衣紫紗,琴簫合鳴。
這一幅雲容題字的《落華圖》,在許久許久之後,都還是畫聖雲天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