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比老頭子我想象裡的要難說服啊。”
黃山老人又笑起來,臉上深深的一層褶子,渾濁的右邊眼珠也似是微微動了動,“老頭子不想幹什麼,你也看到了,你現在所經歷的這一切,同你之前所寫的其實一樣,都是個故事。就想知道,倘若我現在扭轉下這個故事的走向,你還能這樣鎮定自若嗎?”
扭轉故事的走向……
蘇蘇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現在一切都向着好的地方在發展,面前這個老變態一臉戲謔,總不會是想幹些什麼好事吧?
如果不是好事……
難道他要對現在的格局做些什麼嗎?
“從哪裡扭轉呢……就從這裡開始吧。”
黃山老人手指一點,就有一頁紙從巨大的牆面中飛出來,落到他的手上,他亮出手裡的剪刀,對着蘇蘇笑呵呵的問道:“現在這兩個正在找尋你的人一個是你的師父蕭白卿,一個是你的師兄紫宵,要是我讓南屏死在你的手裡,那麼你說,蕭白卿作爲他的孿生弟弟,會不會恨你入骨呢?要是我讓紫宵也“意外”的死在你手裡,你說天下第一神醫還會不會認你這個徒弟呢?”
讓他們死在自己手裡……
這樣明明白白的話讓蘇蘇聽得渾身一寒,倘若師兄真的死在自己的手裡,不,要殺師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師兄對她是百般的信任,就算是不用毒也能輕易的得手。
但是她怎麼會去傷害一直以來呵護她的紫宵!
蘇蘇的心跳的很快,她很想說她不可能,往昔師兄對她好的一幕幕都還在眼前。
對師兄下手?
她怎會做出這種事?
黃山老人似乎是看出她心裡的想法,也不多做解釋,只是晃晃手裡的剪刀,樂呵呵的,對着寫有紫宵的那一頁剪了下去。
“呲啦——”
輕輕的一聲,紙張被剪開的聲音。
蘇蘇眼睜睜的,看着那張書頁被剪成兩半,然後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周遭似乎升起濛濛的黑霧,蘇蘇掙扎着想起來,腳上的疼痛卻有一次讓她不得不癱坐在地上,這黑霧又是什麼鬼?
總不能是什麼毒物然後她吸了之後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然後見人就殺吧?
她自己就是個毒師,對這種東西一向謹慎敏感,見黑霧越發沉重,竟絲毫沒有散去的趨勢,而是越來越厚重,包圍在她身邊。
尼瑪,這要是毒氣,都夠毒死一隊大象的了吧。
她伸出手,想看看能不能撥開這厚重的一圈霧氣,然而這霧氣像是有意識般的,還沒等她碰到就自動散了過去。
黃山老人是一點身影都看不到了。
難道說剛剛的一切都是自己摔下來摔傻了,其實啥也沒有?
蘇蘇一邊吐槽,朝着被撥開霧氣的那一塊看去。
血腥味,濃重的血腥味。
她還什麼都沒有看到,就聞到了一陣極其濃重的血腥味。
心裡頓時一緊,腳上的傷還是讓她寸步難行,但是隨着黑霧的散去,眼前的一片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師父!”
蘇蘇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忙開口叫到。
叫出口了纔想起來,師父應該是聽不見自己說話的纔對。
然而蕭白卿似是身體僵了僵,竟是緩緩的轉過身,定定的看着蘇蘇。
她這才發現,師父的神情同剛纔似乎很不一樣。
一身白衣血跡斑斑,連面紗都只戴了一半,露出半張同南屏極爲相似的面孔。
這是怎麼了?
蘇蘇一驚,周遭的黑霧快速的消散乾淨,她渾身一個激靈。
地上,地上有一個紫衣的少年。
說是紫衣,已經不太貼切了……
鮮血似乎從少年的渾身上下冒出來,染紅了他的衣服,一張臉也被血污弄的看不清,但是蘇蘇分明看到,少年的腰間,有一隻金色的,鑲珠嵌玉的小刀。
那是在蘇府的時候,敏夫人着人給她們兩個打造的,一人一隻,漂亮的緊。
紫宵雖然說這把刀華而不實,也就是做個裝飾,但是蘇蘇知道,他對敏夫人送的東西向來是愛惜的不得了。
“我從小就在師父跟前長大,倒是不知道有個孃親是什麼滋味。”
收到刀具的那天晚上,還打扮成女子模樣的紫宵笑眯眯的邊吃燕窩邊跟她說着,“頭一回見小師妹你,就覺得你根本不像外頭說的那麼亂七八糟,但是真沒想到我師妹還真是個美貌與節操並重的……喂,把孃親的燕窩留點給我……”
是的,師兄說過,要把這小金刀天天帶在身上……
只因爲刀鞘上的織錦上,有個小小的,敏夫人親手繡上去的“紫”……
紫宵!
蘇蘇整個人如遭霹靂,地上的少年似乎已經是沒了氣息,露出來的,可見的嘴脣是不正常的蒼白。
“師父,師父,你救救師兄!”
蘇蘇的左腳分明是受了重傷,動彈不得,她咬牙忍着疼痛,一點一點,朝着紫宵的身邊挪動,同時似是想起來什麼,忙對着蕭白卿大聲求救。
“救?”
蕭白卿沒有動彈,只是看向她,眼裡似是有千年萬年的積雪,又化成了諷刺的一笑。
“沒得救,四肢俱斷,又被人活活給捅了幾刀,心創血盡。”
這短短的一句話更是聽的蘇蘇手腳冰冷,她胡亂的搖着頭。“不,你在騙我,你可是天下第一神醫,你怎麼可能救不活師兄!”
蕭白卿像是看傻子一樣,神色沒有絲毫的動容。
“是啊我本來是有辦法的。”
他開口道:“我本來是可以救他啊,但是全天下只有三顆的回生丸,除了宮裡的兩顆,剩下的,就是被用在你的身上了啊。”
蕭白卿望着她,繼續說,“你再看看這邊,看看這個人。”
蘇蘇神情恍惚,順着蕭白卿說的方向看過去,另一邊,有個青色衣服的人,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竟然也像是沒有了氣息。
“這……”
她蒼白着一張臉,死死的盯着那件繡花小青襖,青色的衣服很熟悉,是她不情願了半天才換上的,然後又在馬車上,被那個人胡亂的給解了釦子拽下來的。
是……是他,南屏!
像是有什麼聲音從蘇蘇的腦海裡灌下去,她分明.聽到蕭白卿繼續輕快又冰冷的開口,“他也一樣,南屏,我的孿生兄長,爲了救你,給你吃下了回生丸。”
“那他……”
“山匪不見你,就殺了他。”
因爲,是因爲她……
蘇蘇不是沒有恨過南屏,不是沒有想出手殺了他,但是,一個救了她的南屏,一個溫柔同她告別的南屏,就這樣,氣息全無,滿身是血的倒在她的面前。
她很想過去把他搖醒,
這一刻無論如何,她不想他死。
還有紫宵……
蘇蘇的目光轉到紫宵身上,她拼命挪動着傷痕累累的身體,終於一點一點挪到了紫宵身旁,師兄緊緊的閉着眼睛,身體冰冷。
她像是瘋了一樣的給他按着胸口,一邊語無倫次:“不,師兄你不會死的,我給你做心臟起搏復甦,我會救你的,我帶你去醫院,我救你,你不會死的……”
紫宵的胸口沒有絲毫的起伏,甚至一按下去,就有已經淤結的血塊,從傷口處溢出來。
蘇蘇慌亂的擦着,紫宵的神情安詳,血污被擦淨的臉上沒有多少傷痕,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可是他的身體慢慢在蘇蘇的懷裡僵硬,他的手冰冷,他的眼睛像是永遠都不會睜開了一樣。
“不,不,師兄,你醒醒,你看看我。”
有大顆的眼淚落下來,砸在紫宵的身上,蘇蘇絕望的擡起頭,問向一邊的蕭白卿:“不,這是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你爲什麼不救救他們,求求你了……”
“我救不了。”
蕭白卿的神色很淡然,眼睛卻流露出濃烈的諷刺,“蘇蘇,他們因你而死,因爲你,一個經脈盡斷而死,一個,被猛獸咬死。”
他看向蘇蘇,整個人像是沒了魂魄般的,抽離在紅塵萬世之外。
“蘇蘇,你說,我怎麼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