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們在那處山谷里布設了祭壇。等我們一進去,祭壇便已經開啓……”張逸塵想起當時的慘烈情形,眼圈頓時紅了。他仰起頭,抑制住眼淚,咬得後牙槽“咯吱”作響。
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十來年,可是,每每提起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沐晚看不過去,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師叔……”
對面,陽煜也是滿臉悲憤:“小煜,師尊,小定不能白死。你一定要將當時的情景,詳盡的告訴小晚。越多的人知道當時的情形,那獠若是以後故技重施,唯有死路一條。”
沐晚聞言,憤恨的說道:“難道宗門還沒有滅掉那夥妖魔?”
陽煜搖頭:“小逸死裡逃生,向宗門批露了這件事。宗門立刻調集人手,進行了圍剿。可惱的是,讓那首惡逃了。事後,宗門發佈了金字緝捕令,至今也未能將那獠捉拿歸案。”
“可惡!”沐晚握拳。
這時,張逸塵已經平復了許多。他儘量用平靜的聲音,繼續講敘。
馬妖突然現身,出來點穿騙局,其實就是爲了吸引太一宗衆人的注意力,以便拖延時間。
等它說完,祭壇已經全部打開。從地底猛的衝出數十道黑色的煙霧。
這些黑煙有劇毒。太一宗衆人不曾防備,紛紛中招,倒翻在地。
唯有張逸塵有提防,一見形勢不對,便屏住了呼吸。所以,他沒有中毒。爲了查明真相,他也裝出中毒的樣子,一頭栽倒。
過了大約十息,毒煙止住了。那些噴出煙霧的地方,立起高丈許、一人合抱的血色石柱。每根柱子之上,皆佈滿暗紋。
張逸塵看清楚那些暗紋之後,憤恨得險些跳了起來——那些暗紋不是雕刻上去的花紋,而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他們個個象血葫蘆一樣,神情猙獰,保持着瀕死之時的狀態。其中有不少人還穿着太一宗的內門築基弟子服。
這時,衆妖魔齊齊現身。奸計得逞,他們的笑聲響徹雲霄。
先前那馬妖衝谷裡嚷嚷道:“還裝什麼呀,人都毒翻了。”
話音剛落,修士堆裡有人站起來了。
張逸塵認出了他。這廝就是那個前天晚上提議同吃同住的傢伙。其貌不揚,金丹四層的修爲,在隊伍裡也是不高不低,很不顯眼。
此時此刻,他跟換了個人似的,點頭哈腰,滿臉媚笑:“洞主,人,小的都帶來了。您看……”
馬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說道:“你做的很好。所以,爲了獎勵你,就拿你第一個祭魔祖吧。”
那人嚇得要死,“撲騰”跪倒,尖叫道:“洞主,先前,您不是這麼說的!您說了,只要小的帶了人過來,你便把寶物給小的使用三年……”
馬妖哈哈大笑:“愚蠢的人類,世上哪裡會有那樣的寶物?本座騙你的,你還當真啊。”說完,他止住笑,揮手下令,“小的們,把這些修士綁到聖柱上去!今夜,我們向魔祖獻禮!”
“獻禮!”
“獻禮!”
……
大小妖魔狂呼,紛紛操起傢伙,跳入谷中。
危矣!張逸塵不敢再逗留,一把扛起昏倒不醒的赤陽上人,祭起萬里速行卷。
謝天謝地。萬里速行卷,管用!
在妖魔們的驚呼之中,他帶着赤陽上人消失在山谷之中。
張逸塵用萬里速行卷直接回到了他與赤陽上人先前住的小院裡。
身形剛定,他看到五管事之一的弘文上人,正急匆匆的往這邊飛來。
先前,回覆他的,也正是此人。
他來不及細想,連忙高聲求援。
不想,弘文上人飛趕上來,大聲斥責道:“孽障,竟然敢弒師!”說話間,手裡也不慢,一鞭子抽打過來,直指要害。
電光石火之間,張逸塵明白過來——弘文這廝絕對有問題!
轉眼間,那廝已經殺至三步開外。他甚至連放下赤陽上人的時間都沒有。倉皇之間,他只能一手揹着人,一手胡亂扔出一把牛毛銀針。
這把牛毛銀針可不簡單,出自黑夜之手,下品寶器。是沐晚送給他防身急用的。
可惜,他是情急之下,胡亂扔出去的。牛毛銀針的威力生生的打了個對摺。
而弘文上人有心害人,自然是防備着的。見狀,半道上收鞭回防。
赤陽上人處於中毒狀態,張逸塵哪裡敢與這廝纏鬥,乘着這個空檔,一邊急退,一邊又祭起一張萬里速行卷,準備逃遁。
弘文上人卻是全力以赴,一鞭便掃落了那把牛毛銀針,須臾,又揚鞭追了上來。
張逸塵唯有迎戰。
弘文上人雖然看上去修爲只比他高出一個小境界,但是戰力遠遠超過他。
一鞭抽打過來,張逸塵捏在左手的萬里速行卷粉碎。他被法卷之力反噬,全身氣血亂竄,揹着赤陽上人重重的摔倒在地,噴出數口老血。
弘文上人手下不停,第二鞭化作游龍之尾,嗖的掃向他的丹田。其速度快如閃電!
張逸塵根本就來不及躲閃,被抽了個正着。
這一鞭力道十足!師徒倆直接被抽飛,滾作兩處。
張逸塵的小腹處立時皮開肉綻,法袍之上現出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傷及元嬰,丹田裡,靈氣橫氣直撞。
“噗!”兩眼直冒金星,他蜷縮在地上,又噴出一口血沫子。
“欺師滅祖的孽障,受死吧!”弘文上人冷笑,再一次揮起黑色三角長鞭。
呼——,這一次,長鞭化成三角狀的巨大蛇頭,張開血盆大口。
周身真氣亂走,張逸塵此刻連個手指頭都動彈不得。看到撲殺過來的黑色蛇頭,他從未有過的絕望——吾命休矣!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身影飛撲過來,雙手拼死掐住了幻化出來的蛇頭。
立竿見影,幻像被破!巨大的蛇頭消失了。
赤陽上人七竅流血,接連吐出兩口黑色的毒血,翻着一雙混濁不堪的眼睛,瞪着弘文上人:“叛徒,好大的狗膽!你竟然勾結妖魔,禍害同門!”那毒煙甚是霸道,這麼一會兒,已經深入骨髓。他的眼睛首當其衝,已盲。
弘文上人獰笑道:“死瞎子,你知道的太多了!”說着,擡手欲收回長鞭。
哪知,赤陽上人的一雙手死死的抓住鞭尾,怒喝道:“奸賊,去死吧!”
一道紅豔豔的靈光自他身上迸射出來,剎那間,映亮了整個天空。
白白胖胖的元嬰自天靈蓋裡衝了出來,象道離弦的箭一樣,撲了過去。
“爾敢!”弘文上人驚恐萬狀,連本命長鞭也不要了,轉身就逃。
然而,晚了!
赤陽上人的元嬰驟然變大,轉眼變成他本尊的樣子,拉出一串殘影,追上去,雙手死死箍着他的後腰,一把扛起來,風馳電掣的飛衝出去。
“不——”張逸塵痛苦的縮成了一團。
“砰!”半空之中,血色綻放。
巨大的爆炸聲,迴盪在羣山之巔,引發了一系列的雪崩。
赤陽上人的元嬰自爆了!
他是如此的絕然,以至於弘文上人也被炸得粉碎,連元嬰都沒能逃出來。
地上,赤陽上人噴出一口黑血,氣絕而亡。
爆炸掀起的氣流衝過來。他的身體象是用沙子累積起來的一樣,隨風散去,化於無形。
悲痛有如驚天駭浪般翻打過來,張逸塵捂着心口,緊緊的縮成一團。心,好痛。他張大嘴,想再喊一聲“師尊”,卻是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說到這裡,張逸塵已經是泣不成聲。
左手邊,沐晚亦是淚流滿面。
陽煜胡亂的用手背抹掉眼淚,替他說完:“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駐點的所有人。四位元嬰管事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那時,現在只餘小逸一個人。他們給小逸注入一道真氣,使他儘快平復。小逸當時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快,救人’。”
出發之前,張逸塵總覺得不對勁,便偷偷的在袖子的一角藏了一塊留影石。也多虧他留了個心眼,所以,四位管事看了留影石後,立刻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憤怒的他們迅速展開營救行動。
因爲留影石完整的記錄了去那個山谷的路。所以,無需張逸塵帶路。事實上,他受了很重的傷,交出留影石後,便昏死過去,也沒法帶路。
當四位元嬰管事帶着駐點的弟子們趕到那處山谷裡,妖魔們已經聞風而逃。而那時,被騙去那一隊人都已經殞落。山谷裡,血氣沖天,宛若修羅場。
出了這樣的大事件,四位管事不敢耽擱,立時上報宗門。
太一宗很快召集大隊人馬,出征罪惡之地。
憤怒的人們碾壓了山谷周圍,方圓五千餘里以內的所有妖魔。同時,大雪山駐點進行了大整頓。
可是,弘文上人死了,線索全斷。最後,還是蛇王過山風提供了一條有用的線索。太一宗順藤摸瓜,找到了首惡的藏身之處。
“可惜,晚了一步。讓那獠逃了。”陽煜恨恨的捶了一下桌面。
沐晚抹了一把臉,心裡終於明白過來——怪不得師尊和大師兄都是隻字不提雲霄山,原來如此。
張逸塵的丹田被重傷,元嬰上現出一道半寸長的口子。他的情況稍微穩定後,便被立刻送到了北地靈之根療傷。這些年,他一直呆在那裡。如今,元嬰上的那道口子總算完全癒合了。丹田裡的傷也好了個七七八八。就算是沐晚沒回來,他在下個月也要離開北地靈之根。師兄弟兩個準備再次前往罪惡之地。
“我一定要爲師尊,還有小定報仇,把那惡魔千刀成剮!”他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
陽煜堅定的點頭:“對,絕不放過那獠!”
沐晚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將空的白玉酒碗撂回長案:“陽伯伯,師叔,我正好要去西炎洲討筆賬。那邊的情況,我比較熟。這樣吧,師叔,你還是先回去養好傷。我先過去。等有了確切的消息,我再傳訊給你們。”
首惡並非尋常之人。張逸塵和陽煜哪裡肯讓她涉險?當場就急了。
沐晚搶先說道:“放心,我只是幫忙打探消息。那獠絕對歸你們處置。我保證不殺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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