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阿麗瑪早已記起自己隨蘇若晨等一干人夜訪塔拉昂格羅瑪家,與塔拉昂格羅瑪初次見面時,塔拉昂格羅瑪便說過自己的親戚朋友早已不待見自己,還將自己的親友斥責了一通,想來塔拉昂格羅瑪再去投奔親戚的可能微乎其微,至於塔拉昂格羅瑪一家能去何處,仍是無法解答的迷。雖然阿麗瑪堅持說塔拉昂格羅瑪一家去往親戚家尚未返回,但心中覺着並不樂觀,至於如此說左不過是爲了安慰蘇若晨也算是安慰自己罷了。
只是對於阿麗瑪面上變化的表情,一向自詡明察秋毫、觀察細緻入微的蘇若晨似乎由於沉浸於對塔拉昂格羅瑪困苦家境的傷感之中並未覺察到。
蘇若晨嘆了一口氣,幽幽地應道:“或許吧!”
蘇若晨倒也希望如阿麗瑪所猜測的一般,但是諾民呼德的病已不容再拖了,此時倘若長途跋涉諾民呼德又豈能承受得住,即便當真有親友收留,恐不到親友家便已因長途顛簸,病情加重而離去!
出了塔拉昂格羅瑪家的帳篷,於空曠銀白一片的大街上,蘇若晨與阿麗瑪一眼便看見兩個長相普通衣料卻相較普通百姓考究些的婦人正立於街頭竊竊私語,但由於離得近,蘇若晨與阿麗瑪倒能隱約聽到幾句。
“這場瘟疫當真是叫我們百姓的日子沒法過了!”高個兒的婦人嘆氣道。
高個兒婦人雖衣料甚至比挨個兒婦人衣料更好一些,但身上消瘦些,再加上面上暗淡無甚光澤,眉頭微蹙,打眼看上去比挨個兒婦人更顯老一些。
“是啊,聽說城中死了不少人,辛虧我們家上下里外甚至遠方親戚都沒事兒!”挨個兒的拍着胸脯後怕地道。
不過看起來矮個兒婦人對此頗爲滿意或是得意。看來這場疾病波及人羣的確很廣,若非如此那矮個兒婦人斷不會因家中未死人便得意至此。
“唉,我們巴依家一個與我不太熟屬實的護院的妻子也染了這病,嚇得我們夫人連忙將那下人趕出了府去。”高個兒婦人邊嘆氣邊同情地以衣袖摸了摸眼角。
本以爲高個兒婦人會同樣慶幸自己家無人染病,不成想,那高個兒婦人竟話鋒一轉復又談及他人。
“患難見真情,”阿麗瑪有些幽怨地低聲評論道,“關係到生死存亡之時便可以看得出哪個自私、哪個仁愛,亦看得清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人生了病便將其在外當差的家人亦趕走,讓人家連基本的生活來源也沒了,這不是落井下石,將人往絕路上逼麼!”
阿麗瑪有些憤世嫉俗地哼着氣,大有前往打抱不平的架勢。
“嗯。”蘇若晨卻是隻簡單應了一聲,繼續屏氣凝神聽那兩個婦人說話。
其實蘇若晨亦想對此抨擊一番,亦想告訴阿麗瑪或許人家亦有不得已的苦衷,萬一那疾病當真會傳染人,那麼那所謂的巴依家全家上下幾十口甚
至幾百口人皆會患病,那後果又豈是某個人能承擔得起的!
即便那巴依的妻子的確有些自私,但她的行爲亦無可厚非。倘若那巴依的妻子有些良心,打發那位護院之時定然會多給那護院一些銀兩讓其給其妻子治病的!
但蘇若晨並未出聲解釋,因爲她此時並不想或是說沒有時間與阿麗瑪辯駁議論此事蘇若晨覺得兩位婦人所談之事正是她所關注之事,切不可錯過。
“那你沒有染病吧!”那矮個兒婦人連忙往後倒了一大步,心有餘悸地盯着高個兒婦人看,“近來我與你走得如此近,可別被你沾染的瘟疫傳染嘍!”
看得出,由於這場疾病摧殘、離間,人與人之間不再信任,人人疑神疑鬼。
阿麗瑪撇了撇嘴,一副看不慣的模樣。不過那高個兒婦人或是習慣了人情淡薄,或是本身人比較大度,並不見其反感,仍是繼續接話。
“是呢,這次多虧了攝政王給出的那方子,大多數人用了那方子病情便沒再加重!”聊了這麼久,那高個兒婦人臉上總算出現了一絲欣喜之色。
“太子妃,”阿麗瑪猶豫片刻終於幽怨地替蘇若晨打抱不平,“沒想到攝政王竟如此自私自利,將您的功勞據爲己有!”
“阿麗瑪,莫要亂說,這只是民間的謠傳,或許攝政王亦被蒙於鼓中亦未可知!”見阿麗瑪今日竟這般口無遮攔,蘇若晨略有些不滿地皺了眉,忙出口爲拓跋宇開脫。
無論如何拓跋宇乃是拓跋的攝政王,且不說蘇若晨一直極力維護自己與拓跋宇之間的關係,但就事論事,於公於私蘇若晨皆是斷不能教唆拓跋的下人詆譭拓跋宇的,何況遇事在事實尚未真正明瞭之前,本也不該胡亂猜測的。
“只是好像那病症不除根,一直吃着藥倒還好,斷了藥反而病情惡化更快!“那高個兒婦人接着說道,面上滿是疑惑之色。
蘇若晨心中咯噔一下,一時間沒能記起那藥方到底有何處不合理——蘇若晨明明仔細查驗過多次,明明是一味藥都不多,一味藥都不少。而且既然是呼聲、讚譽最高的偏方,定然是有些作用纔是,斷不會使人對此藥依賴性如此大——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
“那可如何是好!”聽聞高個兒婦人的發現,那矮個兒婦人面上亦顯現出一絲恐慌,“總不能讓染疫之人一直喝藥喝一輩子吧,且不說那藥是否苦口,喝完後是否有何不舒服的感覺,一個人伺候一個病人還要操持全家有多焦心,單是從如今百姓家中的境況來講,一般百姓家中可沒那麼多銀兩供着個病秧子,而且‘是藥三分毒’,正常人一直喝下去身子怎麼撐得住,那人豈不廢了纔怪!”
矮個子婦人一番高談闊論使得高個子婦人面上重又呈現出一股濃郁的愁緒。
“那又有什麼辦法,相依爲命多年的家人患病,總不能眼睜睜
看着讓他等死吧!哎,你還別說,就有大命的!”那滿面憂傷絕望的高個子正說着忽然話鋒一轉,彷彿突然看到了希望一般,“聽說一據咱這而幾裡地的地方有一伯克也染了此病,都已病入膏肓、無力迴天開始準備後事了,但服用了以攝政王公佈的藥方抓的藥後竟漸漸好了起來,現如今都已恢復如常、生龍活虎的了!”
高個兒婦人滿面高興勁兒彷彿揀了個純金大元寶似得。
“此事當真?”那矮個兒婦人眼中亦閃過一絲精光,極爲激動地問道。
“當然,我們家夫人身邊的胡丫頭親眼瞧見的,那還有假!我是從她口中得知的,保證錯不了!”這一下輪到那名高個兒婦人拍着胸脯,斬釘截鐵、振振有詞地道。
“那她可知道那伯克與別個有何區別,可曾吃了其他什麼藥,或是……”那矮個兒婦人焦急地問,似乎她家也有人染病一樣。
“這個……”那高個兒婦人稍一遲疑,像是在思索如何表達一般,思索片刻竟擡頭訕笑道,“她一個丫頭哪知道如此清楚,左不過聽到一點風聲罷了,你爲何這樣着急,難不成你也有親戚染了病?”
那高個兒婦人有些尷尬,爲了掩飾尷尬便無話找話,倒讓人覺着她多嘴。
“那倒不是,”那矮個兒婦人收起緊張的面容,亦有些尷尬地訕訕笑着道,“只是好奇罷了!”
“也是,這事太離奇,不好奇都不成!”說話間那高個兒婦人的情緒復又恢復自然,佯裝神奇地迎合了矮個兒婦人的話,復又蹙了眉略有所思地沉吟道,“只是……”
“只是什麼?”矮個兒婦人以爲高個兒婦人尚有什麼重要橋段欲說,因而不等高個兒婦人拖了長腔說完,矮個兒婦人便着急地催促高個兒婦人說話。
“只是那方子不是攝政王自那黑心的太子妃那裡奪來的麼!會不會是那太子妃從中搗鬼少給攝政王了一味藥或是什麼的,我總覺那太子妃不會那麼心善,將真正的解藥交給攝政王。”那高個兒婦人湊近矮個兒婦人,神秘兮兮地將自己的猜測說與矮個兒婦人聽。
“哎!”見兩個人背後詆譭蘇若晨,阿麗瑪氣不過,正要上前爭辯。但一個字尚未出口便被蘇若晨拉住並示意她莫要聲張。
“或許吧,這個我也拿不定。”那矮個兒婦人面色仍有些不自在,顯然她並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因而轉移話題道,“你看你身上都落了這麼多雪,待會兒雪化了弄溼了衣裳仔細着涼。”
說着,矮個兒婦人伸手將高個兒婦人肩頭的落雪拂落。
那高個兒婦人亦伸手將矮個兒婦人身上的雪彈落,爽朗地哈哈大笑道:“是呢,那你也快些回去吧,免得回去晚了挨罰。”
兩個就此散開,那高個兒女子往蘇若晨與阿麗瑪所立的這邊走來,另一女子則往相反方向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