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章 車到山前必有路(感謝76869打賞,加更)
第二天,阮依依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來。當她去清峰堂找顏卿時,看見袁鐵軒也在。他們三人正熱着黃酒,就着一些小菜,邊吃邊聊。
顏卿不好酒,大概是爲了陪袁鐵軒,這才擺了一個酒杯,裝了小半杯,有一口沒有一口的抿着。項陽則喝得興起,房間裡放了三個炭爐,酒後身體發熱,竟脫了衣裳,只着中衣在那裡暢飲。袁鐵軒是武將出生,無論春夏秋冬天冷天熱,身上那鎧甲就象他的皮膚一樣,嚴嚴實實的穿着,捂得密不透風。
阮依依闖進去時,項陽已是酒過三巡。昨晚宿醉他頭痛的厲害,袁鐵軒的到來讓他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喝回魂酒。剛喝到點上,精神大振,門被推開,夾着雪花灌進冷風,項陽本能的要擺起國師架子罵人,凝神一看,站在門邊的正是阮依依,楚楚動人的眨巴着眼睛四處找顏卿,剛到嘴邊的話立刻嚥了回去。
“你怎麼來了?”顏卿昨晚把她弄得很辛苦,還以爲她要睡到晚上才能醒來。忽然看她迎着北風站在雪花中,身上只穿了雲錦月裳,不高興的問道:“香瓜呢?大寒天的只給你穿這麼一點,她是怎麼伺侯人的?”
阮依依很少見到顏卿這樣打官腔,當即愣了一下,跳過門檻奔到顏卿懷裡去。顏卿早就張開雙臂將她攬住,在一旁伺侯的陳叔趕緊將顏卿身邊的炭爐移遠了些,怕那火勢太旺會令阮依依不舒服。
“我看到外面下雪了,擔心小五會着涼,就讓香瓜和小四去準備了一些棉花,順便又重新給小五搭了個窩,叫魅然送到樹上去。”阮依依衝着袁鐵軒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就自顧自的坐在顏卿的大腿上,替香瓜解釋:“香瓜和小四都去忙了,我吩咐完後想倒回去再睡,可是師傅不在睡不着,這纔來找師傅的。”
“你都這麼大了,還不知冷暖。大雪天的,只穿這點,不怕着涼。”顏卿摸了摸她的手,應該是剛起牀還帶着被窩裡的溫度,手不算太冰冷,但鼻尖卻是冰冰涼的,把顏卿心疼壞了。
阮依依摟着顏卿的脖子,笑嘻嘻的說道:“織女精靈織的雲錦月裳真不是蓋的,穿在身上可暖和了。難怪皇后娘娘看着這身衣裳氣得鼻子都歪了,原來她想要還沒有呢。”
項陽聽到阮依依在編排齊濃兒,小聲的乾咳兩聲。阮依依扭過頭來看了看,這纔想起袁鐵軒在,自己當着他的面說齊濃兒不太好。袁鐵軒見阮依依看着他,趕緊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自言自語:“末將的酒量真是越來越差,不過喝了三五杯而已,頭就暈了,剛纔什麼都沒有聽到。”
阮依依捧腹大笑起來,項陽又敬了袁鐵軒一杯。兩人觥籌交錯時,項陽注意到顏卿一直盯着他看,這纔想起自己喝酒太豪爽只穿着中衣,這會子阮依依不聲不響的跑來,他再這樣穿就不合適了。
項陽退回到臥房裡加外衫時,阮依依瞅着顏卿的酒杯,問他:“師傅爲何喝酒?有好消息嗎?”
“呵呵,袁將軍這次帶來的消息,應該算是好消息吧。”顏卿應道。
原來,袁鐵軒在項陽找過他之後,立刻派人四處打探。根據探子的回報,霍家並沒有明顯的可疑舉動,京都內外所有佈防都掌控在袁鐵軒的手裡,無論是宮中禁軍護衛,還是京都外城的軍營,都沒有兵馬調動的跡象。
假如霍家想謀反,沒有兵馬,是不可能行事的。
袁鐵軒將情況簡單的介紹完之後,又說:“京都外城我已經派人搜過至少三回,不可能有屯兵。”
阮依依聽完後,想了想,問他:“袁將軍派人去過九淵山嗎?”
袁鐵軒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阮依依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忽略了那裡。
“我和師傅去過九淵山,那裡地形複雜,又有許多天然山洞。平時就算是附近的村名都不敢進山砍柴,人跡罕至。假如霍家有膽子在那裡屯兵,應該是不容易發現的。”
顏卿點頭附和:“是的,想必袁將軍的士兵也從未去過那裡,所以對那裡有所疏忽。”
袁鐵軒的腦門開始沁裡密密汗珠,他伸手抹了兩下,狼狽的說道:“末將馬上安排人手,進九淵山查看……其實,九淵山離京都還是有段距離,就算是屯兵在那裡,要進內城還需要時間。末將覺得,假如霍家要有所舉動,應該會在內城安排一隻精良隊伍,再裡面應外合,纔有可能。”
行軍打仗阮依依確實不太懂,圖謀造反她更是弱項,所以當她聽完袁鐵軒的分析後,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建議有多傻。而顏卿也不管她說得對錯,都無條件的配合她,支持她,令她又是羞愧又是感動。
顏卿見阮依依面色尷尬,知道她在想什麼,摟着她笑道:“謀反是大事,每一種可能我們都要想到。你想得偏但也不是沒有可能……霍家如果真得想謀反成功,不但要內城有兵馬,外城更需要動援的。”
“是的是的,仙醫說得對。”袁鐵軒連聲贊同道:“末將特地派人在內城裡巡視,霍家沒有頻繁的人員調動。假如僅靠他霍府一百號家丁,是不可能成事的。”
“聽說最近內城進了不少伽藍國的商人,而且,內城裡也有幾處地方是伽藍國商人的聚集地,龍蛇混雜,最是複雜。不知袁將軍是否有派人去那些地方查看?”阮依依問袁鐵軒,他點頭應着說這幾天一直在查,目前沒有發現疑點,這才放心。
他們正說得熱火朝天時,項陽換了衣裳出來。聽到他們在說霍家,插嘴進來:“伽藍國的國醫正式住在霍家了。昨晚我們離開後不久,霍安邦就進宮求皇上,說想請國醫幫忙醫治霍欽。皇上準了。”
“那個奕世王子呢?”
“已經在安排好的驛站住下,他隨行的那個護衛叫蒙亞,也跟着一起住在驛站。”項陽說到這裡,瞟了瞟袁鐵軒,最後還是沒有把他當外人,順帶的提了一下婧貴妃的情況。
袁鐵軒聽說婧貴妃可能有孕時,大驚失色,手中酒杯晃來晃去,灑去大半才穩住身形,不放心的問道:“國師,仙醫,你們確定婧貴妃真得有孕?”
阮依依見袁鐵軒都不問是不是懷上龍種,而是說真得有孕,便知道他心裡其實是相信他們,並認同他們的懷疑的。顏卿見袁鐵軒問得顫顫巍巍,坦然笑道:“是否是真的,還需要一些東西來證明。”
項陽見大家都把話說開了,這才告訴袁鐵軒,馬上王仕青就會來。按理他辰時去請平安脈,最晚巳時就能結束,現在是未時,用不了多久,王仕青就會來國公府送東西。
袁鐵軒見他們都如此信任他,將這麼重要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訴了他,當下又連喝兩杯,與項陽稱兄道弟的表忠心。
就在他和項陽互吹互捧時,陳叔又送來了兩壺酒,順便端來了阮依依的午餐。阮依依一看到乳白色的豆漿裡泡着黃燦燦的油條時,就興奮的直拍手,恨不得自己跳進那豆漿裡面漂在上面慢慢的啃油條。
顏卿拿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嘴挑得厲害,越是有營養的越不肯好好吃,就喜歡豆漿油條,還只肯吃油條不願意喝豆漿。他見陳叔只端來豆漿油條,有些不快,正準備叫陳叔另外準備些小食,卻看見香瓜和小四一人端着一個盤子,裡面有碗溫熱的八寶粥,旁邊放了一些佐粥用的小菜,另外幾個小碟裡全是核桃芝麻等小零食,全是營養齊全的好食物。
阮依依一看就皺眉,正要抱怨,香瓜笑呵呵的說道:“我們從花園裡回來看見小姐不見,就猜小姐來清峰堂找仙醫了。剛纔看見陳叔去廚房端豆漿油條,應該是小姐要進食,我們便來了。”
香瓜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根本不管阮依依高不高興,就把那兩盤子裡的小碟擺滿桌子。顏卿滿意的夾了些核桃逼着阮依依吃,又喂她吃完小半碗八寶粥後,才同意讓她吃油條。
阮依依昨晚真得累壞了,睡飽後就狠飢腸轆轆,看到那些平時不愛吃的東西也不太抗拒。只是胃淺,吃不了幾口就飽了,看着豆漿上還漂浮着的油條,想吃又吃不下去,正糾結着,門被推開,王仕青拎着一個包袱站在門邊。
“咦,仕青哥……”阮依依下意識的喊他,突然想起上次項陽說的他提出的要求,立刻改口:“王御醫,你來了!”
王仕青在原地愣了一下,當他看到阮依依正坐在顏卿的大腿上,一隻手扯着顏卿的衣襟,另一隻手的手指正含在嘴裡,跟他打完招呼後就目不轉睛的盯着那油條看,壓根沒有在乎他的出現。
項陽招手示意他進來,王仕青與袁鐵軒寒暄了兩句後,看到香瓜和小四將阮依依眼前的食碟全都撤走,這才把那包袱打開,將裡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阮依依不得不佩服王仕青,他幾乎把婧貴妃宮裡的東西全都搬來的。每日必用的胭脂水粉,裝扮用得金釵珠串,衣服也撿來幾件,甚至把頭油都帶來了。裡面還有幾個小盒,裡面裝着婧貴妃昨晚和今早吃的飯菜,每樣一種挑了出來裝着,等王仕青拎過來時,都已經凍成了冰。
王仕青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每拿一樣都要細細的解釋一番。顏卿仔細看着辨認着,聞聞味道,檢查是否有異樣。項陽和袁鐵軒並不清楚他們到底要找什麼,但是也在旁邊幫忙,學着顏卿的樣子,一樣樣的仔細看着。
阮依依從裡面挑出一個香囊,這應該是婧貴妃放在帳子薰香用。她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都是尋常所用的香料,拆開後將裡面的香料都倒了出來,一無所獲,不禁有些失望。
“王御醫,你可真本事,竟然能偷出這麼多東西來。”阮依依真心佩服王仕青,不過請個平安脈,他竟然能撈出這麼多東西來。其中還有不少是很難偷來的,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法子。
王仕青聽阮依依說他偷,也不惱,解釋道:“不是偷,是借。”
“唔……怎麼借的?”
“我把月美人爛臉毀容的事告訴了婧貴妃,她大概也有所聽聞,所以當我說我需要把宮裡的東西拿去太醫院仔細查看是否也沾染了毒粉時,婧貴妃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王仕青誠實的回答,他這麼做,確實很機警,光明正大的,讓婧貴妃主動把東西全拿給他。
項陽指着那些吃食,問道:“你不會騙她食物裡有毒粉吧?”
王仕青臉皮一紅,有些羞赧,搖頭說道:“沒有騙,我只是說,萬一毒粉不小心摻到食物裡去,銀針試不出來,還會爛腸爛肚……婧貴妃當時就嚇得什麼都不敢吃,把吃食全給我了,叫我回太醫院好好查看。”
阮依依吃吃笑着,這個老實巴交的王仕青,在後宮鍛鍊了大半年後,竟也變得滑頭了許多。說不上會勾心鬥角,但最初認識時真得進步很大。
顏卿將包袱裡的東西擺了滿滿一桌,反覆看了好幾遍,都沒有發現端倪。他不甘心,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還是毫無頭緒。阮依依他們都直勾勾的緊盯着顏卿,看上去比他還緊張。
畢竟,要證明婧貴妃是不是真得懷孕了,最關鍵的,還是靠顏卿的判斷。
顏卿如入無人境界,再次翻看這些物品,最終,他失望的搖頭。
阮依依和項陽輕聲嘆氣,聲音小得不易察覺。袁鐵軒則舉着空酒杯,神情複雜,呆呆的看着顏卿搖頭。王仕青也有些沮喪,嘆了句:“或許是我多疑了……”
說完,從懷裡另外拿出個油紙包,輕輕的放在桌上,說:“我問婧貴妃要這些東西時,忽然想起,每次我開的藥方她都不肯讓太醫院熬製。只說是自己不放心那些藥單,所以在悅熙殿單獨開了小竈做飯熬藥。這藥渣,是我偷回來的……”
阮依依眼睛一亮,將那包藥渣拿了過來,全都倒在桌上仔細分辨。這裡面,大多是調理脾胃的常用藥,還有一些補氣養身的名貴中藥,乍一眼看去,好象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顏卿很快就從裡面挑出一小片象桔梗的中藥,問王仕青:“婧貴妃最近常咳嗽氣喘嗎?”
“沒有,除了嘔吐得厲害,她並沒有其它不適。”王仕青很肯定的說道。
阮依依湊上前看了兩眼,不解的嘟囔着:“桔梗主要是宣肺利咽、祛痰排膿的藥效,婧貴妃沒有咳嗽氣喘這些毛病,沒事吃它幹嘛?”
顏卿見阮依依說得這麼順溜,便把這片藥放在她手中,說:“你再仔細瞧瞧,聞聞。”
阮依依將信將疑的聞了聞,沒發現異樣,但看到顏卿神秘兮兮的樣子,只好再次認真的研究這片中藥。只見這中藥,不過是大拇指的指甲蓋那麼大,與其它中藥混合在一起熬製過後,泛着淡淡的青色的灰。這顏色,與桔梗的顏色並不一樣,而且,上面是豎形的紋路,與桔梗的環紋完全不一樣。
“咦,這東西不是桔梗。”阮依依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曾經看過的醫書,但都沒有找到與之匹配的記錄,只好問顏卿:“這是什麼?”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伽藍國皇室秘用的隱孕木。”顏卿緩緩說道:“伽藍國地處西北,生活環境惡劣,死胎現象十有五六。伽藍國上古時期出了一位神醫,爲了保住伽藍國的子孫繁衍,特地研製了這種藥。”
王仕青和袁鐵軒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藥的存在,不禁好奇:“這隱孕木有何功效?”
“隱孕木並非天生所成的藥材,而是伽藍國幾代神醫經過多次嫁接各類奇藥而成。當伽藍國皇室有重要人物懷孕後,假如恰逢天災人禍,不易生產,只需要每日服下隱孕木藥汁,就能中止胎兒成長,但保胎兒無憂,直到停服隱孕木一個月後,纔會再次正常健康的重新成長。”顏卿說完後,見王仕青崇拜的看着他,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藥,以前曾經在我師傅的遊記中看過這種藥的記錄。”
阮依依也聽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奇妙了,竟然還有這種神效的藥。婧貴妃就算有孕,也不過一個月有餘,奕世王子給她服下這種藥,讓胎兒在她腹中停止成長。只要找到機會,讓吳洛宸寵幸了她,再停服此藥,咬死了說是吳洛宸的兒子也是有可能的。就算沒有這種打算,婧貴妃吃着隱孕藥,天王老子也把不出她的喜脈,就算有十張嘴,也無法揭穿他們之間的殲情。
奕世王子所謂的心上人,肯定是婧貴妃無疑。他躲在悅熙殿裡這麼長時間,與婧貴妃溫柔鄉里翻雲覆雨,給吳洛宸戴了頂絕世綠帽子,這種事,只怕是報着置於死地而後生的念頭,纔敢做。
一想到這裡,阮依依就打了個冷戰。
“師傅,霍家要謀反!他們肯定要謀反!”阮依依想都沒想就把這話說出來,顏卿和項陽都頷首贊同,袁鐵軒覺得自己的身份有點尷尬,只是乾笑,只有王仕青,嚇得立刻伸手去捂阮依依的嘴巴,小聲提醒她:“小心隔牆有耳!”
“唔唔……”阮依依晃了兩下頭,才把王仕青的手晃開。她覺得王仕青有點膽小,瞥了他一眼後,對着顏卿說:“婧貴妃敢給吳洛宸戴綠帽子,與奕世王子暗結珠胎,肯定是準備了再也不回頭。通殲之罪在民間都是掉腦袋的,更何況在宮裡。霍家一定是準備謀反,只等事成之後,讓奕世王子光明正大的娶婧貴妃爲太子妃,成就他們霍家的偉業!”
阮依依沒有提霍欽,但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霍欽斷根又瘋了,霍家再也指望不了他。但如果婧貴妃能嫁給奕世王子,成爲伽藍國的皇后,也不失爲一個好機會。而奕世王子不但能抱得美人歸,還能趁機推翻吳洛宸,取而代之,江山美人樣樣都有,何樂而不爲呢。
項陽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是,只憑這一小片藥渣就來證明霍家有謀反之心又太過兒戲。他問顏卿:“師兄,怎麼辦?要不要向皇上稟告?”
“不行,就算我們拆穿了隱孕木的事,也必須過了一個月才能診出喜脈來。如果我們告訴了皇上,只怕會打草驚蛇,反而逼得他們提前行動。”顏卿搖搖頭,覺得很棘手。
剛纔,發現無法從霍家打開缺口時,還寄希望於能從婧貴妃那裡找到突破口。現在才發現,他們還是過於被動。
“仙醫,國師,末將還是有一事不明。”袁鐵軒試探性的問道:“如果霍家要謀反,陶修澤爲何會按兵不動?”
袁鐵軒一提醒,項陽恍然大悟。
陶修澤是霍安邦的義子,他能做到西北大將軍一職,也是霍安邦暗中出力的結果。陶修澤是孤兒,自幼由霍安邦撫養成人,他對霍家的感情自然深厚。如今他遠在邊關,手握重兵,假如霍家要造反,他肯定要回來幫忙的。
可是,探子從邊關傳來的消息卻是,陶修澤一直在邊關待着,並無異樣。
顏卿聽見袁鐵軒的疑問,笑笑,說道:“袁將軍應該聽說過,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從。陶修澤長年在西北駐紮,跟着他的,都是跟他浴血奮戰出生入死的兄弟,假如他想秘密返京,你覺得,他的那些兄弟會出賣他嗎?”
袁鐵軒用力拍了拍腦袋,大聲說道:“我真笨,連這麼簡單的產量都沒有想到。陶修澤如果想帶兵回來,肯定帶的是親信部隊,人數不多卻個個驍勇善戰。而且,謀反絕對不是一天兩天能決定的,想必是部署了許久。末將現在就親自帶人去九淵山,哪怕找不到人,也要把那裡圍住,防止有人屯兵在此。”
說完,袁鐵軒連道別都忘了,風風火火的就跑走了。
阮依依仔細回味着,想想袁鐵軒這些日子把京都內外都翻了個個也沒發現異常,唯獨只有九淵山沒有查過。陶修澤帶一百人藏在那裡也是正常的,袁鐵軒去看看也好,這樣大家都安心。
王仕青見袁鐵軒就這樣突然離開,他一個人坐在這裡很尷尬,正要告辭,顏卿忽然提醒他:“王御醫,這段時間千萬別再去探聽婧貴妃的事……保重!”
王仕青點點頭,說完兩句客套話後,便離開了。臨走前,他站在門邊停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回頭,迎着雪花離開了國公府。
清峰堂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許多,項陽心裡有事,人也沉悶下來。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喝到最後,連顏卿都看不下去,按住他的手,說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不如保持清醒,想辦法化解這次危難。”
“唉,現在所有線索都走進了死衚衕。明明我們很肯定,婧貴妃與奕世王子私通,卻不能告訴皇上皇后。我們也知道霍家要謀反,還是不能告訴他們。師兄,你說說看,爲什麼我們不能明正言順的告訴皇上皇后?!”項陽開始發着牢騷,很苦悶的樣子。
顏卿的手指在酒杯邊沿來回轉了兩圈,淡淡說道:“因爲我們與霍家積怨太深,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只會被他們反咬一口。就算吳洛宸相信我們,以他的個性,不管是不是真的謀反,他都會以莫須有的罪名誅連九族……萬一我們錯了,幾百條人命,這樣的罪孽,不是你我能承擔的……”
項陽氣得要摔酒杯,他恨自己在這個時候無能爲力,更恨顏卿總是這樣沉着謹慎,最恨的,他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按照顏卿的意思來辦。
阮依依還是第一次見項陽這樣憋火,她上前推了推項陽的胳膊,勸他:“師叔,自古邪不能勝正,你放心吧,無憂國肯定沒事的。霍家不過是跳樑小醜,鬧不出多大的亂子。”
“唉,話是這麼說,但是總坐在這裡……”項陽一直覺得,他們師從仙醫,不但身份至高無上,本領也是一等一的能幹。下山後,在朝廷這個大染缸裡混過後,受過些許挫折,人變得油滑不再高傲,卻沒有將他骨子裡的那絲傲氣磨滅。
如今,他有種坐以待斃的沮喪,無計可施的失望,令他現在很難安靜下來,認真思考目前的狀況。
阮依依的安慰,猶如隔靴撓癢,根本不能燒滅他鬱悶的熊熊大火。
“或許,我們還有別的辦法?”阮依依的內心進行了猛烈的思想鬥爭之後,試探性的建議道:“如果我們能說服皇上親自去趟悅熙殿,讓他親眼看到婧貴妃有早孕的明顯症狀……”
顏卿擡頭看着阮依依,墨眸半眯着,饒有興趣的推理下去:“如果是他自己發現婧貴妃身體抱恙,憑着他多疑的性格,一定會叫太醫來確診。”
“對,王仕青一直爲婧貴妃請平安脈,吳洛宸一定會叫王仕青來看。就算他起疑,斷斷不會讓外人插手,有可能會請師兄你去診脈。”項陽忽然來了精神,繼續推測下去:“到時候,師兄和王仕青一口咬定,婧貴妃懷有龍子,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阮依依見他們在玩接龍,便笑道:“到時候,就算別的太醫再來診,說診不出喜脈,師傅就可以把這隱孕木拿出來。是皇上自己發現婧貴妃的異樣,他自然不會因爲多疑而猜測是因爲我們與霍家積怨太深而下的圈套,而且,只要皇上肯信我們,封鎖消息,低調處理,勢必不會驚動霍家!這樣,我們就能變被動爲主動!一但查證屬實,就算誅連九族,也是天經地義。”
“只是,該由誰來說服皇上去悅熙殿呢。”項陽問道。
顏卿和阮依依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的說道:“皇后娘娘。”
憑着項陽口若懸河,舌燦蓮花的本事,說服齊濃兒的重任自然交給了他。
這幾天,就在項陽有事沒事去勸說齊濃兒時,靈鵲也守在霍家,每晚回來彙報。但是,一直沒有有價值的消息。
就在顏卿決定讓靈鵲撤出霍府,改爲跟蹤奕世王子時,希望從他這裡找到突破口時,項陽傳來好消息,吳洛宸在齊濃兒的枕邊風之下,決定明天去悅熙殿看望婧貴妃。
阮依依緊張得,一整晚都沒有睡好。她在顏卿的身上爬來爬去,見顏卿如入定高僧般,睡得慈眉善目,心有不甘,靠在他的身邊,伸手去扒他的眼皮。
“師傅,我睡不着。”阮依依好不容易掀開顏卿的左眼皮,忽然發現他黝黑的眼珠正直直的盯着她看,把她自己嚇了一跳,往裡面一滾,叫道:“師傅你嚇我!”
“你深更半夜的不睡,還怪師傅嚇你。”顏卿這才睜開眼,笑笑的看着她,說道:“還在想宮裡的事?”
阮依依點頭,她擔心的地方太多了。她怕吳洛宸粗心大意,發現不了婧貴妃的異樣,她怕吳洛宸沒有叫他們去論脈,她怕吳洛宸不相信他們或者過於剛愎自用結果大開殺戒,她怕他們算好的每一步都會節外生枝,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她擔心得睡不着,卻不明白,爲什麼顏卿還能安然入睡。
顏卿摩挲着她的背,她真是太瘦了,一隻手就能將她圈在懷裡,細細的皮膚下面是瘦瘦的骨頭,摸上去,有點咯手。
顏卿多麼希望她能過得簡單點快樂點,把每天的重心放在如何將自己養得胖些健康些,而不是操心所謂國家大事,擔憂國脈運勢。但是,是他將她帶下佛牙山,也是他令她不得不離開了那個無憂無慮的環境,或許,當這裡的一切都結束時,他應該再帶她回佛牙山去,永世不再下山。
“小傻瓜,別去想,好好休息。萬事皆有定數,我們無非是盡人事看天意。你就是熬一百個晚上不睡,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睡吧。”
顏卿的嗓音真心好聽,低沉的帶着男人獨有的磁性,不象魅然那樣活潑,也不象項陽那樣假不正經,沒有王仕青的死板僵硬,更不似袁鐵軒的洪亮嗓門,總之,他的嗓音很魅惑人心,聽着聽着,就讓人有莫名的安全感包圍,恨不得一頭栽進去,再也不出來。
阮依依歪着頭想了想,確實如此,翻了個身爬上了他的懷裡,象嬰兒似的蜷縮在顏卿身上,低聲軟語的說了句“師傅,晚安”,便闔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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