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的臉,黑得象鍋灰。
幾千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憤怒,陌生的情緒將他包裹住,以至於他手臂用力時都沒有感覺,差點把阮依依勒斷了氣。
如果不是她用力的擰了他腰一把,阮依依肯定會成爲第一個被顏卿勒死的人。
天火美滋滋的飛回到煉丹爐裡,他很聽話,他決定以後不再出來。雖然他很想跟阮依依近距離的接觸,但實在是相生相剋,靠得太近只會令阮依依受傷。
而且,正如阮依依所擔心的,他總是跑出來,不能好好煉丹,會影響顏卿爲她煉藥。要討得阮依依的歡心,就得乖乖的待在煉丹爐裡,不能不務正業。
在佛牙山孤單了這麼久,竟然能有一次給姑娘送花的機會。天火沒有浪費,他也很知足,有這一次就夠了。
阮依依奇怪的看着顏卿,月光斜斜的從窗戶這裡透進來,將竹牀照得亮亮的。她和顏卿,相擁相偎,不是情侶,卻保持着這個姿勢,阮依依覺得怪怪的,但心底,還是很坦然。
反正,她沒吃虧。阮依依的心底,是這麼計算的。
“睡吧。”顏卿等天火離開後,才悶悶的說了一句。他瞟了瞟阮依依一直抱在懷裡的牽牛花,更加鬱悶:“你打算抱着它們睡?”
阮依依本來想點頭說是的,可是,看到顏卿面有不善,識趣的立刻改成搖頭,然後乖巧的說道:“沒有花瓶,否則我就插在花瓶裡。”
顏卿嘆氣,將一個藥瓶倒空,然後,把那幾朵牽牛花給放進去。
阮依依瞅着笑,突然說道:“師傅,我能跟你換個位置嗎?”
顏卿沒有聽明白,阮依依見他沒有反對,便從竹牀裡裡側,爬到了外側,然後,面對茶几上的花瓶側躺下來,甜甜的,對着那幾朵牽牛花花。
雖說顏卿心裡明白,這牽牛花是他摘的,他摘來的目的也是想哄她笑,結果,她現在笑了,顏卿心裡卻各種不舒服。
因爲,阮依依不知道,這牽牛花是她摘的。在她的眼裡,是天火給她的,是天火的關心和體貼,一切都與他無關。
顏卿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吃乾醋。
他悶悶不樂的躺在阮依依的身後,看不到她的臉,但他能感覺到,她的歡喜的幸福。
“咳咳……”顏卿糾結了很久,他用力的咳嗽兩聲,最終,還是忍不住的提醒阮依依:“你說……天火沒有手,他怎麼能摘花……”
阮依依沒有出聲,顏卿又咳嗽了兩聲,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阮依依還是很安靜,顏卿側耳傾聽,她的呼吸緩慢而均勻,應該是睡着了。
顏卿無奈的嘆了嘆氣,心裡有種僥倖。他爲自己剛纔的小心眼汗顏,阮依依沒有聽見,讓他感覺好受些,但一看到那藥瓶上顫顫巍巍的牽牛花,顏卿又沒有勇氣再去摘一回送她,睜大眼睛越過阮依依的頭默默的瞪着那牽牛花,不知不覺的,顏卿也進入了夢鄉。
顏卿素來醒得早,總是趕在太陽還沒爬上佛牙山之前,就將草藥擺好,將清晨的露珠收入瓶中,然後耐心的等待第一縷陽光,將其收納放入煉丹爐中,與天火混合,煉製丹藥。
但今天,顏卿不敢起來。他早早的清醒,但阮依依還睡得特別的香,他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敢動。
他不敢動,除了害怕驚醒阮依依,還有一個原因,是他難爲情。
顏卿睡覺的姿勢一直很固定,正如他的性格一樣,不會有變化。他總是面朝上的平躺着,身體筆直得,但根木頭。昨晚爲了配合阮依依,他才側睡,但睡眠中,也不知怎麼了,他重新平躺下來,而阮依依則很自覺的,爬上來了。
阮依依就象一隻無尾熊,緊緊的摟着顏卿,躺在他的身上。
她身子輕盈,就算把全身都壓在他的身上,顏卿都不覺得吃力。顏卿不知道她何時爬上來的,他醒來時,她的頭就這樣靠在他的頸窩裡,說來也其它,他頸窩的大小,剛剛足夠令她舒適的,將自己的小腦袋放在上面。
顏卿試着想將她挪到身邊去,可是,她的手,一直虛虛的環着他的身體。一動,她就本能的收緊了雙手,嚇得顏卿再也不敢碰她。
萬一,把她弄醒了,讓她看見她就這樣躺在自己身上,顏卿覺得,她會難爲情,他更難爲情。
可是,又該如何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她挪走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每次遇到這個棘手問題的顏卿,直接將自己的智商拉低,以前面對任何疑難雜症都沒有皺過眉的顏卿,開始幼稚的期盼着,阮依依會因爲這樣睡着不舒服而自己翻身下去。
所以,他安靜的,一動不動的,耐心的,象在等待第一縷陽光出現一般,等待着睡夢中的阮依依有足夠的覺醒,主動的從他身上翻下去。
可是,太陽高高掛起,阮依依還沒有起來。
結界支撐了一晚上,顏卿漸漸的感覺到有些體力不支。顏卿變得焦急,他試探性的用手指頭戳了阮依依一下,她竟然有了反應,半夢半醒的要睜開眼睛。
顏卿嚇得,本能的,點了她的睡xue。阮依依剛睜到一半的眸子,還沒看清楚,就又重新陷入到黑暗香甜的睡夢中。
顏卿見她又睡回去了,這纔敢動她,小心的,將她從自己的身上挪下來放在身邊,自己,則坐了起來,呆呆的看着還在睡的阮依依。
中衣被阮依依弄得亂七八糟,睡前顏卿明明都攏好還用白絲帶綁好,現在,已經被扯開,露出大片的胸膛。綁在腰間的白絲帶也被解開,鬆鬆的掛在那裡,方便阮依依自己伸手進去,在他的身上摸來摸去,以降低手心的溫度。
顏卿紅着臉,將自己的衣服全都穿好,站在牀邊,看着她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擺在茶几上的牽牛花,開得旺盛,顏卿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藥瓶灌滿了水,然後扔了一顆藥丸下去。
有這些珍貴的藥丸來滋養,牽牛花就算被摘下來,也能靠這藥水存活一個多月。
顏卿嫉妒天火搶了他的功勞,但只要阮依依高興,能滿足她躺在牀邊就能看到花開的心願,顏卿已經不介意這些了。
顏卿不敢離開阮依依太久,昨晚險些將竹牀燒着的事也把他嚇得夠嗆。當他把這些都做好了,他立刻來到牀邊,解開睡xue,然後,安靜的,等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阮依依自己醒來。
“師傅……”阮依依慢悠悠的睜開眼睛,看見顏卿低眉垂目的,彷彿在打坐,小聲的叫了他一聲,看見他有點反應,這才坐了起來,揉着眼睛喃喃道:“昨晚做了個夢……夢着牀被燒着了……還有天火也在……送我花?……”
“天火怎麼可能在這裡,我下了結界的,他進不來。”顏卿回答得特別順溜,阮依依也覺得很對,正要點頭贊同時,忽然看見茶几上的牽牛花,愣了一下,指着那花問:“這花……”
“哦,這花是天火給你的。”顏卿被半趴在自己大腿上的阮依依弄得六神無主,說話也顛三倒四。阮依依見他剛剛還說天火進不了疆界,後面又說是天火送的花,便自己爬下牀,跑到外屋一看,天火正待在煉丹爐裡,乖乖的燒着。
顏卿跟着出來,看見天火在外屋,愣了一下,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天火委屈的扭動着身軀,顏卿這纔想起來,半夜他心煩意亂的在水池邊坐了很久,當時他亂也心神,結界也隨之散去。天火見結界散了就回來了,他放好煉丹爐,正準備出來找顏卿,剛巧顏卿捧着花進來,剩下的,大家就不言而喻。
阮依依與天火的溝通不如顏卿和他來得順暢,一時沒有看明白。顏卿也不想她明白,便指着外面的太陽說道:“你醒來得太晚了,再不去採藥,就採不到了。”
佛牙山的草藥,不象別的地方的草藥,很多都成精了。一但成精,草藥就會形成一個小團伙,互相幫助,互相抵抗外敵人。所有采藥人,都是草藥的敵人。
顏卿要煉藥,必須大量的草藥。他不會去捉那些成精的,滿天下亂跑的藥精,但就算選擇真正的草藥,那些藥精也會來找他麻煩。時間一長,顏卿便與他們約法三章,在規定的時間內,選擇符合條件的藥材,採摘不超過規定的數量。
假如另有要求,便需要與藥精商量。畢竟,這些草藥都是他們的小弟,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後代,那些藥精在佛牙山也沒辦法混下去。
偶爾,有些特殊的藥材需要藥精的,顏卿便只能與他們打賭,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總之,在佛牙山採藥,真心不容易。
阮依依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她只覺得,顏卿太執着於研醫,對自己,對別人都太嚴苛。
顏卿實在不願意再提昨晚的任何一件事,這是他過得最糗的一晚,起了心魔,犯了大忌,亂了心神,還鬧出笑話。他成功的將阮依依的注意力轉移到採藥這件事上來,他看見她很有興趣的樣子,知道她非常渴望能離開竹屋去佛牙山的主峰轉轉,便從竹屋裡拿出一卷布條,重新替她上藥之後,再細細裹着,說道:“走吧,我帶你去採藥。”
顏卿向阮依依伸出一隻手,大大的,修長的手指如玉般溫潤。
阮依依看癡了,許久,纔將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大手,輕輕的合上,握住了她的小手。
顏卿縱身飛起,阮依依順着他手上的力量,飛到了他的背上。顏卿揹着她,輕鬆的,飛向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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