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沈彥之淡淡的說道,接過他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腦海中皆是慕容夕的音容笑貌,得要想個辦法讓丫頭出王府纔是。
聽下人所言,繞過後花園有個池塘,塘邊的杏花盛開的正盛。春意越過敞開的窗子溢了進來,拂過慕容夕的臉頰,侍女手捧着插瓶的杏花走了進來,將插瓶輕柔的放在桌上,慕容夕看着桌上盛開着的杏花心中有些鬱悶。
慵懶的倚在窗前,髮髻上的步搖與流蘇在風中搖曳着,好想出去走走啊,看着門口站着的衆多守衛不禁嘆了口氣,即使避過這些守衛也無法出府,京都人多眼雜,又有許多關於她的傳聞,若是從王府中走出去定會被人認出。
罷了,還是去看一看侍女口中所說的池塘吧,好歹還是有個地方可以去的。走過長廊,繞過後花園,面前有一扇木門,慕容夕輕輕推開,便瞧見嫩粉色的杏花花瓣被微風輕吹落在碧波之上。一管泉眼蜿蜒而下,慕容夕不禁欣喜,這王府之中竟然還有泉眼,軒轅琛倒是挺會享受的。
慕容夕脫掉鞋襪站立在水中。春水清涼,水底的鵝卵石輕柔的摩擦着她的腳掌,舒服的感覺有類似現代的指壓板,她將繡着杏花的衣褲挽到膝間,一路順着水流而上,殊不見遠處有個人一直在望着她。
玩耍了一番,慕容夕擡頭看了看天空,時辰也不早了,若是被軒轅琛看見又是麻煩,快步走上岸擦乾雙腳上的水漬穿上鞋襪,站起來時便瞧見不遠處站着的沈彥之,他緩緩走近她,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慕容夕似乎在他的眼中看見三月春光,溫潤暖心。
慕容夕整理好衣冠走上前去,輕聲笑道:“你的腿治好了嗎?”
“淇水在右,泉湖在左。巧笑之蹉,佩玉之儺。”沈彥之只覺得這詩詞最是適應此情此景,看這樣子她並沒有暴露自己女兒身的身份。
慕容夕似懂非懂的笑了笑,古人怕都是如此吧,隨口便能說出那一兩句的詩詞來,耳邊傳來倉促的腳步聲,慕容夕心頭一震,莫不是軒轅琛已經回來了吧?怎麼會這麼快?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看見陳管家急匆匆的跑到她面前,大口喘息說道:“葉公子,可算是找着你了,今日皇上在宮中設宴,突然跟王爺提及你,現在宣你入宮,快隨老奴一同前去吧!”
話音剛落,慕容夕已經愣神,皇上怎麼會突然提起她?她都沒有出門怎麼會暴露了身份呢?聖旨已到,她此刻是不入宮也不成了。
沈彥之走到慕容夕的身邊,將一塊玉佩放於她手中,衝她微微一笑,“凡事冷靜,莫要慌張,不會有事的。”
手攥緊那塊玉佩朝他點了點頭,慕容夕衣褲已溼透,忙回屋換了一套衣服便跟隨着陳管家上了馬車。
宮牆內的天空風捲雲動,一路上皆是忙碌而過的太監與宮女,望着眼前的昭陽殿,日暮時分的陽光照射下更顯得莊嚴。
陳管家送她到宮門口便匆匆退下,慕容夕只得一人踏入宮門之中,前腳剛踏進去,便瞧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慕容夕不卑不亢的走到殿中,跪下行禮道:“葉夕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自她踏進殿中的那一刻,軒轅非的眼睛便注視着她,總覺得她的樣貌有些熟悉,但又說不出來哪裡熟悉,擺了擺手說道:“免禮,入座吧。”
慕容夕站了起來,在殿中衆人身上搜尋了一番,目光落在軒轅琛的身上,擡腳往他身邊走去,無視所有人異樣的目光,慕容夕落座在他身旁。
軒轅琛朝她遞過來一個酒杯,輕聲說道:“近日中,京都盛傳你的事情,所以皇上這才起了興致宣你入宮,若是你不願在此逗留,本王現在便可以帶你回府。”
溫潤的聲音傳入耳中,慕容夕搖了搖頭,若是現在走怕是更惹人懷疑,倒不如順其自然,被發現了也得自認倒黴。
一名雍容華貴的女人款款走進殿內坐在了軒轅非的身邊,慕容夕蹙眉看了一會,這不是慕容秋嗎?她怎麼會在這裡?莫不是她逃婚,父親以慕容秋代替她入宮?若是如此,那幾次三番刺殺她的人是誰派去的?
見她落座,慕容夕擡頭望了她一眼,卻瞧見她也正好在看着她,那眼神中帶着冷冽與探究,慕容夕心中暗道,怕是慕容秋不想她回來搶了她皇妃的位子派的人吧,之前就不該放過她。
慕容秋側在軒轅非的身邊與他耳語着,距離過遠聽不見說的什麼,只見軒轅非朝她所坐的位子看了一眼,隨即朝着樂師擺了擺手,樂師雙手輕放在器具上停下,“聽聞攝政王從邊境帶回來一個名叫葉夕的人,對樂理十分有研究,不知讓朕聽一聽。”
聞言慕容夕不禁嘴角抽搐,這究竟是誰傳她對樂理有研究的!軒轅非的話語雖是詢問,可言辭中分明幹呆着不容拒絕的語氣,這一遭她是躲不掉了,慕容夕看了一眼身旁的軒轅琛,無奈之下站來起來輕聲說道:“葉夕是粗鄙之人,樂理定比不上宮中的樂師,如若皇上不嫌棄,那葉夕被獻醜了。”
太監點了點頭,樂師奏起樂,慕容夕走到正殿之中佇立,清了清嗓子,現代之中她最喜歡的便是王維的《相思》,便唱這一首好了。
慕容夕微微張口,“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曲調在她的口中優雅綿長,猶如春風襲來,詞曲在其中迂迴。
不知爲何,這樣柔情的詞曲中,慕容夕的腦中竟浮現了軒轅琛的模樣,側過頭看向軒轅琛,只見他雙目一直在注視着她,見她望來回以笑容,是她一時間忘了唱曲愣在原地,音樂乍然而止,慕容夕這纔回過神來,衝着軒轅非行了禮,走回軒轅琛的身邊委身坐下。
一曲相思在衆多人心中勾起回憶,軒轅非嘆了口氣,若不是自己執意要她入宮也不會逼的她連夜逃走至今無消息,軒轅非一口悶掉杯中的酒,酒水飲下如同鏽水一般苦澀在口腔中流淌着。
“葉夕唱的極好,閒暇時便入宮給本宮唱曲吧。”慕容秋悠悠的開口說道,心中卻瞧見葉夕十分的眼熟,那相貌已不是殿中衆人可以比擬上的,皇上又不常來她的宮中,若是有如此俊美的公子陪伴在側豈不美哉。
還未等慕容夕開口,軒轅琛冷聲說道:“難不成麗妃是覺得皇宮中的樂師還比不上本王府中的?”
聞言慕容夕噗嗤笑出了聲,擡頭看了一眼慕容秋瞬間黑着的臉,心中快活的很,這軒轅琛嘴也是夠毒的,一句話便會讓人覺着慕容秋一心只喜歡宮外的東西,嫌棄軒轅非給她的一切。
倒也是見過世面的,慕容秋片刻間便恢復了之前的笑顏輕聲說道:“皇上待臣妾極好,臣妾只不過是想學着這詞曲唱給皇上聽罷了。”說話間取出桌上的葡萄遞到軒轅非的脣邊。
“宮中衆多的樂師可以彈奏給皇上聽,何必勞煩麗妃屈尊降貴。”軒轅琛一副隨意的樣子飲下一杯酒,話語落在慕容秋的耳中卻極爲難聽。
量誰都聽得出軒轅琛實在諷刺慕容秋,不過倒是十分的痛快,慕容夕懶得看他們口舌之爭毫無意思,她向來是能動手儘量少說話,身子朝軒轅琛一側輕聲說道:“王爺,我去如廁。”
見軒轅琛點頭,慕容夕起身走出了昭陽殿,其實她根本不想如廁,皇宮的御花園中定是有一些花草是罕見的,與其看他們你爭我吵倒不如去園中採摘些花草回府。
詢問了幾個宮女才摸到御花園的位置,這裡雖然百花盛開,但還不如宮外的春光,在衆多花草中並未找到什麼稀罕的花,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一顆樹上,緩步走到樹下,擡頭看着樹上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花枝,伸出手來想摘下一支,一隻手越過她的頭頂輕觸到她的指尖,指尖的觸感稍縱即逝,但那溫度卻清晰的留在了指尖上。
慕容夕蹙眉想轉過身去看看是誰,不料被人按住肩膀,只聽見頭頂上傳來輕語:“別回頭,你聽本王說。”
本王?是軒轅琛?他這是又要做什麼?他方纔不還是在殿中跟慕容秋說話來着嗎?什麼時候跟在她的身後的?
“本王不介意你是個男子,你若是願意,便留在王府之中,你若是不願意,本王可以把你強留在王府之中。”溫潤細膩的語氣但帶着不容拒絕。
慕容夕黑着一張臉,這話說的她有拒絕的餘地嗎?無論她願不願意不都會要在王府中嗎?可心裡爲何有一絲動搖。身後的軒轅琛爲她摘下一支花別在她的發冠之上,再無動靜,慕容夕回過身去卻沒看見人影,伸手摸了摸發冠上花枝,不禁無奈,軒轅琛的想法真的是旁人所猜不到的,誰見過男子發上帶着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