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清找不到慕容夕有些心煩意亂,她本來應該是對着宇文謹的求娶而感到高興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之前慕容夕那一番話的影響,她總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蘇幼清看着微風吹撩的湖面,一次次暗示自己,自己做的決定很正確,嫁給宇文謹之後,就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最主要的是,她在有生之年還勝過了蘇妙儀,這怎麼不能令人開心呢。
她低着頭,一直往前走,沒看到迎面過來的一人,直接就撞了上去,那人抵住她的手臂,溫聲道:“小心。”
那聲音是極度的溫柔,像是在酒水裡浸出的一樣醇厚,但是語調卻是極其有力,讓人聽着聲音便是有着安全感。
蘇幼清的心裡一跳,咬着脣看向了那人。那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子,但從他眼角的風霜可以看出他並不是什麼少年,而是已過了而立之年的男人。
他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嘴脣微抿,神情堅毅。身材寬厚而不過分雄壯,眼神乾淨而明亮,那不是未經世事的單純,而是經過繁華之後的洗盡鉛塵。
蘇幼清略帶緊張的道:“謝,謝謝。”
那人笑笑:“無事,以後走路小心這些。”
蘇幼清聽着這話,帶着羞怯的點點的頭,像是犯下了什麼過錯一樣,害怕被眼前之人發覺。
那人從蘇幼清側旁而過,蘇幼清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的拉住了他的衣袖,那人帶着疑惑的看向蘇幼清,蘇幼清漲紅了臉,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舉動。
那人善解人意的道:“姑娘可是迷路了?”
蘇幼清趕緊點點頭,她找不出第二個更好的理由了。
那人笑笑:“如此,姑娘便跟着我吧,我以前也經常在皇宮迷路,這皇宮太大,怎麼轉也轉不出去。”
蘇幼清低着頭拉着他的衣袖,那人看了看她的手,蘇幼清後知後覺的放下,那人這才引着她向前。
畢竟男女有別,現在雖是晚上,但是如果被人看見,難免會損害蘇幼清的閨譽。
蘇幼清一路看着這個人的後背,竟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她問道:“還不知道大人的名字,不知可否方便告知?”
那人笑笑:“我叫寧離,是宮裡的禁衛軍頭領。”
蘇幼清點點頭,感覺這名字有些熟悉,不過別人既然告訴了她名字,她也要坦誠相待,便回道:“我叫蘇幼清,是蘇懷民的三女兒。”
寧離停下腳步:“蘇懷民?你是喬蓁的女兒?”
蘇幼清看向他:“你認識我母親。”
寧離眼前浮現諸多回憶,最終卻是暗歎,對着蘇幼清道:“是。”
不過他也沒有多說,只是對着蘇幼清道:“前面就是宮殿了,直走便是,我還有職責在身,不便多送。”
“嗯,多謝。”蘇幼清懷着少女的心思,笑着回到宮殿之上,也沒注意慕容夕還沒回來,她一直想着剛纔的男子,溫文爾雅,卻不是文弱書生,手握刀劍,卻不是莽夫之勇。
這纔是她心中所想的男子,她應該思慕的人。
但是她卻忘了,她已經答應了宇文謹,宇文謹久等她未歸,本是有些氣悶,但是見她一臉喜色的回來,以爲是爲他而喜,想着終究是小女兒心思,也就原諒了她。
他起身趁着衆人歡愉之時,跪地道:“臣有一事,望父皇恩准。”
“說。”
皇后和蘇妙儀對視了一眼,知道自己已然沒了希望,宇文謹已經選擇了蘇幼清。
“臣思慕蘇府的三小姐已久,想請父皇下旨賜婚。”
這一句徹底震醒了蘇幼清,蘇幼清抓着自己的衣裙,蘇懷民滿意的笑笑,宇文堯也覺得這是好事,宮裡又要添上喜事,於是問着蘇幼清道:“那蘇幼清你可願意?”
蘇幼清愣在那裡不知所措,菀葉提醒道:“小姐,該上前回話了。”
蘇幼清急忙提起裙子跪於地上緩聲道:“我,”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喬蓁死前的場景,蘇懷民的薄情,她若今日嫁了宇文謹,宇文謹只怕也會和蘇懷民一樣,她眼前出現寧離的身影,高大的身材,寬厚的背,她咬住牙,將頭扣在地上:“回皇上,臣女不願。”
這一句,驚了滿堂人,站在門口的慕容夕聽見這一句,很是不解,是蘇幼清自己所說要嫁給宇文謹,這麼這麼快又要反悔了。
同樣不解的還有蘇妙儀和蘇怡然,今日蘇幼清得罪了她們二人,換來的這紙婚約,她現在竟然又說不願意了,這又是何道理。
而最生氣的莫屬跪在地上的宇文謹,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玩弄了一樣,蘇幼清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失盡了顏面。
若不是現在在大殿之上,蘇懷民現在就想上前給上蘇幼清一巴掌,就當自己從未生過這個女兒。
皇后挑了挑眉,打着圓場道:“看來現在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大皇子也是太過着急了。”
宇文謹順着臺階下道:“是兒臣魯莽了。”
宇文堯擺擺手:“朕在你這個年紀,也是這樣,無事,都起來吧,蘇幼清也起來,這不關你的事。”
蘇幼清咬着脣起身,根本不敢看宇文謹,她知道是她的錯,臨到關鍵反了悔,而蘇妙儀卻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慕容夕走回蘇幼清的身邊:“你怎麼臨到這時反悔,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宇文謹嗎?”
“一言難盡,回去再說吧。”蘇幼清現在自己都犯着愁,她不知道答應宇文謹求娶對不對,但現在她更不知道在殿上拒絕宇文謹也是否是做錯了。
她爲了一個相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的男人拒絕了宇文謹,而自己卻只知道他的名字。
宴會結束之後,眼見着皇后和皇帝回宮,宇文謹對着蘇懷民一甩袖:“大人真是好計謀,和着自己的女兒這般給我下套,讓我在衆臣面前丟進了顏面。”
蘇懷民急忙解釋道:“殿下,這不關我的事啊,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那丫頭就拒絕了。”
宇文謹冷哼一聲,踱步走了出去。
宇文芙笙和傅祁晏在後面看着慕容夕和蘇幼清,笑着道:“她很厲害,我一句話都沒套出,反倒被她給發現了不少。”
傅祁晏敲了敲她:“我早說過你腦子不轉了,讓你別去惹事。”
宇文芙笙氣悶的咬住脣,摸着額頭,理也不想理傅祁晏,徑自往外走去。
回府的時候,蘇幼清還是不肯說她爲什麼要拒絕宇文謹,慕容夕很是頭疼的道:“不管你怎麼想的,但是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你這樣一下子就惹怒了蘇懷民和宇文謹,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蘇幼清當然知道,可是就是那一瞬間,她覺得不能答應嫁給宇文謹,否則她會後悔一生,她跟着自己的感覺走,或許不對,但至少不會後悔。
蘇懷民怒氣衝衝的回到府上,蘇妙儀和蘇怡然連成一派來看蘇幼清的笑話。
蘇幼清抿了抿脣,進了正廳。
蘇懷民已經讓管家準備好了長鞭和鹽水,他今天非得懲治蘇幼清不可。
“跪下!”
他一聲怒吼,蘇幼清就跪在了地上。菀葉想要上前攔住蘇懷民,卻被慕容夕拖住。現在蘇懷民正在氣頭上,誰求都沒用,只會加重懲罰。
慕容夕等着蘇懷民幾鞭子下去,消了心頭之恨後,才道:“大人,小姐明日還要去喬將軍府上,還請大人手下留情。”
蘇懷民手下一頓,這鞭子落在了地上,喬千里的面子他不能不給,畢竟他是朝中老將,不能輕易得罪。
柳察昭見了,對着下人道:“把三小姐給我關入柴房思過。”
菀葉叫道:“可是小姐明日……”
“明日是明日,她犯下大錯卻不知悔改,在宴席上讓老爺失盡顏面,關柴房只是小懲而已。”
蘇幼清自己起身道:“菀葉,不要說了,我去。”
慕容夕三人被關進柴房,蘇幼清看了慕容夕一眼:“你走吧,你本來就是不應進來的。”
慕容夕從身上拿出傷藥,遞給菀葉,看着蘇幼清道:“我說過會幫你,自然就會幫到底,眼下的情形雖然不夠樂觀,但也沒有從前差,至少你還有喬家作爲依靠,明日只要去了喬家,一切就好了。”
蘇幼清勉強擠出笑意:“母親的屍體還未送到,我能去喬家,也只是因爲你的醫術,沒有你,我在喬家算什麼。而如今在蘇家,爹爹已經因爲這件事厭棄了我,我之前惹怒蘇妙儀,柳察昭也不會放過我,腹背受敵,還不夠壞嗎?”
菀葉替着蘇幼清擦藥,聽到蘇幼清的話,不免傷懷:“小姐別這樣說,我們要相信靈均,一切定然會好起來的。”
“希望吧。”蘇幼清拉上衣服,靠上一堆柴火,想起今日的寧離,若是他在自己身邊,定然就能保護自己。
過了一個時辰,慕容夕見着蘇幼清睡下了,對着菀葉道:“我出去幾個時辰,天亮之前回來。”
菀葉點頭也沒問爲什麼,只道:“你要小心,夫人的人一直守在外面的。”
“嗯。”慕容夕推開一扇柴房的窗戶,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