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目光定格在榮祿身上,問道:“榮大人怎麼看?”榮祿心中一驚,他沒料到慈禧把這燙手山芋扔到自己這裡,他這次是爲慶賀慈禧六十大壽前來,慈禧這般問他,想來是質問他到底站在那一派上,他何不趁這個機會留在京城?
思付完這些,榮祿上前一步回答:“回太后娘娘,眼下太后娘娘的壽辰就要到了,在這個時候弄出血留成河的事難免不好。何不盡早與日本議和,兩國友好往來,共享天倫呢?”
此話正中慈禧下懷,她雖然有這樣的打算,但這話畢竟不能從她口中說出,如今這個榮祿深得她心,道出了她所想,看來值得委以重任。
一旁的李鴻章當然看得出慈禧的心意,急忙上前說道:“太后娘娘,臣認爲榮大人所言有理。康熙爺有言,君者以孝悌治天下,皇上乃孝順之人,自然願意爲太后議和免戰。”
這話慈禧聽了自然高興,可一旁的光緒已是滿臉怒容,一個李鴻章已經夠讓他頭疼,此次又多了個榮祿,看來他的身邊真是危機四伏。
“哼,李大人,本王倒想問一句,倘若這忠義與孝悌本已相沖,又該如何?”恭親王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那就要看王爺怎麼選了?”李鴻章有禮的回敬道,他總是能用陰柔之氣化解恭親王的正面衝突。
每次朝堂議事,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都足夠讓人窒息。
“啓稟皇上太后,臣有一兩全之策,不知可否解燃眉之急?”熙寧突然上前說道,每次衆大臣爭得面紅耳赤時,他都扮演了滅火的角色。
“但說無妨。”光緒雖痛恨李鴻章,但他對熙寧並沒有偏見,除了太后,他也會給熙寧幾分薄面,這也是爲何熙寧能在衆多元老大臣商討要事時參與進來的原因。
“回皇上太后,可否給臣三日時間出徵黃海!”
此話一出嚇了李鴻章一跳,他急忙走到熙寧身邊,低聲道:“你胡說什麼呢!”
熙寧沒有理他,接着說道:“請皇上太后給臣三日時間與日本在黃海決戰,若是勝了,即可弘揚我大清國威,也會成爲太后娘娘最好的壽禮。若是敗了,臣會即刻停火議和,不僅不會影響到太后大壽,也算是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聽了熙寧的話,衆人陷入了沉思。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可偏偏是提出建議者的身份,讓每個人都難免有些懷疑。
慈禧思索了片刻,答道:“哀家也不是不關心黎民百姓,只是着祖宗家法不敢違抗。難得有個好日子,盼着天下太平,見不得流離失所的樣子。不過怎麼說也不能讓日本一個小國太過囂張。既然李大人提了這個主意,哀家也沒什麼好說的,就請皇上定奪吧。”
慈禧放了話,光緒也就鬆了一口氣,雖說三天不一定能確保打敗日本,不過總歸是一次機會,也好過不戰而敗。
想明一切,光緒發話:“李熙寧接旨!朕命你立即奔赴威海衛,與海軍提督丁汝昌會和,另在增派一萬將士,誓死將日軍趕出黃海!”
若寧一個人坐在大堂,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如今已是清晨,一夜過去了,李鴻章和熙寧還沒有回來,她不禁有些擔心。
此刻小芙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若寧連忙起身,“是不是阿瑪他們回來了?”小芙搖搖頭道:“不是老爺,是譚先生!”
“壯飛?他怎麼了?”“朝中傳來消息,黃海將不戰而敗,如今人心惶惶,聽說這屆的舉人都去請願,如今都跪在宮門口呢!”
“什麼!”若寧一驚,“他的傷還沒好,這請願還不一定請出什麼事呢!”她一跺腳跑了出去。
一口氣跑到玄武門,隔着老遠就看到了門口跪了好多人。若寧走上前,不停的在人羣中搜尋着譚嗣同的身影。
玄武門突然打開,出來的正是李鴻章父子。
“諸位,皇上已經答應讓熙寧帶兵出征威海衛,大家請放心,熙寧一定拼死保衛黃海,將日本趕出我大清!”熙寧的的話很奏效,他的慷慨激昂很快感染了衆人,紛紛爲他打氣加油,甚至有些還請求一同隨行。
遠處的若寧注意到熙寧旁邊的李鴻章一直陰沉着臉,恍然擡起頭,正巧看到了她。李鴻章快步走過來,一把拉住若寧。
“你怎麼來了?”
“阿瑪,我……”
若寧終於在人羣中看到了譚嗣同的身影,譚嗣同此時正凝視着她。
四目相對,李鴻章看在眼裡,氣憤的將若寧拉走,“走,回家去!”若寧無奈的嘆了嘆氣,隨着父親離開,不過她能感覺到一直追隨着自己的那道目光。
李府內李鴻章大發雷霆。
“哼!這個時候你逞什麼英雄!不好不容易纔把你從那裡調回來,你現在又自己跑去,是不是找死啊!”李鴻章不顧下人們的議論紛紛,在大堂罵起熙寧來。
“阿瑪,我這還不是爲了大清!”“別和我說什麼爲了大清,你什麼時候能爲我們李家想想!我在朝中左右逢源爲的是什麼?還不是能平安度日!”李鴻章打斷了熙寧的話,大吼起來。轉身看到一旁竊竊私語的下人,又吼道:“看什麼看,幹活去!”
“去去去,都下去!”管家趕走衆人,給李鴻章端上一杯茶,“老爺消消氣,少爺年紀輕不懂事,您何苦動這麼大的肝火。”
“年紀輕?他要是再不懂事我看我就要給他收屍了!”李鴻章一手摔破茶杯,指着熙寧說道。“無須阿瑪收屍,若是我真的戰死了,也算對得起國家,對得起李家!”熙寧也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從黃海回來!”父子二人爭執不休,倔強的樣子活生生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若寧有些看不下去,勸解道:“阿瑪,大哥有他自己的追求理想,你就別橫加干涉了。”本是好心相勸,豈料引火上身,李鴻章又將矛頭指向了若寧。
“我還沒說你呢?一大清早的,你跑去玄武門做什麼!”“我……我去找你們啊!”若寧吞吞吐吐。
“哼,你是去看你的譚先生吧!有那個女孩子像你這樣不矜持,人家走到哪你跟到哪,別忘了你是誰!”李鴻章拍着桌子,氣憤至極。
片刻之後,李鴻章嘆了嘆氣,“我看我早晚被你們氣死。”丟下這句話,便由管家扶着回了房間。熙寧若寧無奈的對視一眼,這到底是誰氣死誰?
這一天北京城看似平靜,但宮中可算是風雲變幻。主戰派議和派個讓一步,在政壇上也是少有。這番折騰也波及了宮外的李府,李鴻章厲聲訓斥了熙寧的自作主張,最終也只是鬧得不歡而散。
無故躺槍也被訓斥了一頓的若寧趁早溜了出來,她寧願在外面閒逛,也不要回去聽李鴻章煩心的嘮叨。
她總是能不知不覺的走去七裡湖,來了大清這麼久,相對於李府而言,這裡更令她熟悉。
蹲在湖邊,遠遠的看到涼亭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若寧起身,細細凝視後揚起了嘴角,一蹦一跳的跑了過去。
“一個人在這裡和悶酒?”若寧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放置的另一個酒杯,搖晃着笑道:“知道我回來,所以特地準備了兩個?”
羅湉瞥了她一眼,自顧的喝着,“知道你來我就不來了。”“切!”若寧沒理他,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來。
“李小姐什麼時候成酒鬼了?”羅湉打趣的問道,“是啊,受某些人的感染。”羅湉笑而不語,片刻之後,又道:“對了,這幾日要勞煩你多照顧壯飛了,我可能會很忙。”
“不用你說我自然會照顧他。”若寧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擡頭疑惑的問道:“不過你有什麼事要忙?”“這個你不需要知道,與你無關。”羅湉不冷不熱的回答。
“喂!你今晚吃錯藥了吧!”原本不爽的若寧此刻更是氣憤,“又不是隻有你心情不好。”她嘟着嘴嘀咕着,隨後扔掉了酒杯。
“我沒有心情不好啊。”羅湉依舊那副欠扁的樣子,湊近若寧眨眼道:“不過我看得出你是真的不好。”若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嗖的轉過了身。
“是因爲李中堂和李大人的事吧。”聽到羅湉這麼問,若寧嘆了嘆氣,轉過身來。“李中堂一直主張議和,此次自己的兒子卻主動請纓出戰,他一定氣壞了吧?”
若寧點點頭,“是啊,今天從宮中回來之後阿瑪就一直在罵大哥,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那你是怎麼想的?”羅湉反問,“大哥無非是爲了我們大清爲了百姓,這我都能理解爲什麼阿瑪不能呢?”若寧氣憤的說道。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立場,你阿瑪或許同你大哥的立場不同吧。”羅湉儘量的安慰她。“可最終還是他贏了。”若寧不經意間吐出一句,羅湉皺眉,“什麼他贏了?”
若寧機警的擡起頭,她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吐了吐舌頭,真恨自己怎麼那麼多話。
此刻她擡起頭,看到天空飛過一隻孔明燈。若寧跳了起來,指着天空說道:“你看,孔明燈!”羅湉起身望向天空,又轉頭對若寧說道:“不如我們也去放孔明燈吧!”
若寧興奮的揚起臉問:“真的?”羅湉點頭,“當是替你大哥祈福,希望他大敗日軍平平安安從黃海回來。”若寧高興的點點頭,言罷,二人奔向市集。
市集上很多人都在放孔明燈,大家都知道明日軍隊將出徵黃海,大多數都是將士的親人,他們都在爲自己的親人祈福。
挑選了幾隻孔明燈,羅湉思付了片刻,突然提起一隻孔明燈,來到集市中央叫了起來。“鄉親們!鄉親們!”
“喂!你幹嘛?”若寧本想拉住他,豈料羅湉拉開她,舉着一個孔明燈說道:“鄉親們,明日李熙寧大人就會帶着我們大清的將士奔赴黃海,打敗那些欺負我們的日本兵!這樣我們就能一雪前恥,無需看別人臉色,過我們想過的日子!”
他說的慷慨激昂,深深的感染到了一旁的若寧。“沒錯,今晚我們聚在一起,燃放這些孔明燈,爲那些視死如歸的將士祈福,保佑他們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