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一瞥,素惜發現另一邊的李鴻章也遙望着熙寧和蘇凌,與素惜不同,他眼中更多的是憤怒。固執如他,終是不會接受蘇凌。就像同樣固執的熙寧,認定了這輩子只有蘇凌。
彷彿感覺他人注視的目光,李鴻章四下環繞。當他的目光轉向素惜時,素惜急忙垂下眼簾,繼而向前走去。
此時她不禁有些同情李鴻章,別人來赴宴都是一家人一同前來,唯有他是孤家寡人。女兒在深宮中過世,唯一的兒子又和他形同陌路,現在他的心情,該是怎樣一種悲哀。
御花園內張燈結綵,主位設在了御花園最大的空地上,光緒和慈禧的座位並排立在正座。次之便是皇后,素惜等人。
慈禧和皇后等人還沒有到,素惜走到側位坐了下來,環顧四周,看着說說笑笑的衆人,她心中突感低落。
上一次羣臣晚宴,是光緒爲珍妃祈福。也是她的劫難,莫名的冤屈,是譚嗣同不顧一切爲她洗清。
想到這裡,素惜握着酒杯的手開始顫抖,壯飛,今日我便要替你報仇,你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成功除掉袁世凱。
素惜的目光不停的在人羣中掃視,希望能搜尋到袁世凱的身影。一一掠過每個人的臉,卻始終沒有見到袁世凱。
他該不會今日不來吧?素惜氣急敗壞,她拿起桌上準備好的美酒,給自己倒了一大杯,仰頭喝了下去。
“容妃這是怎麼了,這宴會還沒有開始,卻自顧的喝了起來?”聞聲而望,素惜看見珍妃盈盈的向自己走來。
素惜心情本就不好,她收回目光,低下頭看也不看珍妃一眼,又倒了杯酒飲下。珍妃也沒再說什麼,她狠狠的瞪了素惜一眼,隨即又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
隨後到來的是皇后和瑾妃,“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素惜和珍妃看到皇后,即刻起身請安。
看到素惜和珍妃坐於一排,二人不免有些驚訝。“平身吧。”皇后揮揮手,隨即望着二人道:“珍妃和容妃何時這麼熟絡,連宴會都要坐在一起。”
素惜就知道,皇后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挑事的機會,不過她今天沒精力同她作對,便敷衍着說道:“後宮甚大卻只有我們幾個姐妹,當然要熟絡一些。珍妃姐姐,可是?”
見素惜把話題拋給了她,珍妃輕笑:“那是自然,以後當真要好好熟絡。”珍妃說罷,在場的四人皆是默而不語。
她話裡有話,素惜皇后幾人沒有不明瞭的。即使只有四個女人的後宮,也足以令人廝殺的體無完膚。
沒過多久,光緒便攙扶着慈禧來到御花園,見皇上太后出現,衆人急忙分散到兩邊,齊齊跪地請安。
素惜隨着人羣跪下,悄悄擡起眼,正看到跟在光緒和慈禧身後的袁世凱。她嘴角微微勾起,本還擔心袁世凱今晚不會出現,現在看來,他們的計劃可以如期進行了。
“衆卿平身。”光緒和慈禧落座,望着四周的臣子宮人說道。數數的起身聲傳來,大家紛紛站起,供着身子等待着光緒發話。
掃視了周圍一圈,光緒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今日乃一年一度的除夕,詣大清福祉,先祖庇佑而長盛不衰,適逢除夕之夜,我等得以盡享天樂。今日御花園設宴,衆卿盡情玩樂,不醉不歸!”
說着,光緒舉起酒杯,提高了嗓音道:“來,朕敬衆位愛卿一杯!”“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也紛紛舉起酒杯,齊聲道。
隨後是歷年同樣的歌舞表演,這是個比較隨性的時刻,大臣們可以欣賞歌舞,也可以自行聊天。御花園內一時人聲鼎沸。
素惜靠在桌前一杯接一杯的飲着酒,目光一直跟隨着袁世凱的步伐而移動。想到今晚便能要了袁世凱的命,她不自覺的冷笑起來。
光緒坐於主位上,時不時望一望始終坐在座位前喝酒的素惜,一切都盡收眼底。
礙於慈禧在場,他無法走去素惜身邊,可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光緒心中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正當他打算叫來薛清照顧好素惜時,恭親王和載恆端着酒杯向他和慈禧走來。
“太后皇上,這除夕之夜,本王與犬子要敬太后皇上一杯纔是。”恭親王說着,舉起了酒杯,身後的載恆也隨着舉杯。
光緒微微一笑,與二人對飲起來。就是這一個空蕩,光緒再擡起頭,本坐在桌前喝酒的素惜,轉眼便不見了。望着四周嬉笑的人羣,歡樂如常。
撥開重重人羣,素惜端着酒杯,徑直向袁世凱走去。“袁大人!”素惜笑着走到他身旁,袁世凱及他身邊的大臣見了素惜,急忙行禮道:“參見容妃娘娘,娘娘金安。”
“不必多禮。”素惜揮手讓二人起來,她看了看袁世凱身旁的大臣,歪着頭笑道:“袁大人,本宮有些事想請教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袁世凱聽後挑眉,隨即又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娘娘有事吩咐即可。”
“好,那就隨本宮來一趟。”素惜說罷,轉身向不遠處的假山走去,袁世凱衝身旁的大臣點點頭,跟在素惜身後走了過去。
走到假山下,素惜突然停住了腳步,袁世凱匆匆趕上,停下來問道:“娘娘把微臣叫到這裡,到底有何吩咐。”
素惜沒有回答他,把玩着手中拿過的酒杯,冷笑道:“吩咐不敢當,只是想讓大人幫本宮看看這個杯子。”
說罷她伸出手,將杯子遞給袁世凱。就在袁世凱的手要碰到杯子時,他突然停在了半空中,隨即收了回來,笑着問道:“微臣只知道,這宮中的酒杯自是價值連城,娘娘要微臣看什麼?”
素惜垂下眼簾,突然間鬆手,酒杯掉在了地上,“哎呀,袁大人怎麼這麼不小心!”她微微一笑,袁世凱只覺寒光四起,只見幾個黑衣人從四周擁了上來,拔劍向他刺來。
袁世凱本是武將出身,佩劍自然隨身攜帶,他飛快的抽出寶劍,與黑衣人廝殺起來。他的武功果然高強,幾個人對付他一個,雖然處在下風,但也沒讓自己受傷。
素惜見殺手與袁世凱動起手來,知道自己不能多留,她步步後退準備離開。突然一個轉身,素惜竟撞進了一個懷抱。
“啊!”素惜大叫一聲擡起頭,竟看到了薛釗。“娘娘,出什麼事了?”薛釗扶好素惜,焦急的問道。
素惜定了定神,“沒……”沒有二字尚未說出口,不遠處便傳來了打鬥的聲音。聽到聲音,薛釗剛想奔過去,卻被素惜一把拉住。
“有刺客,快,快去保護皇上!”她只有儘量拖住薛釗,爲傅卓多爭取一些時間。
聽了素惜的話薛釗一驚,隨後急忙拉着她跑到花園的一個拐角,大喊道:“御前侍衛,有刺客,快保護皇上!”
經薛釗一聲大喊,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到他們這裡,此刻素惜心中大驚,“壞了!”薛釗話音剛落,御前侍衛和宮中禁衛軍紛紛從四周趕了過來。
本已體力不支的袁世凱看見禁衛軍趕來,頓時像盼到了救星一般,急忙朝禁衛軍奔去。一旁看着的素惜不禁捏了把冷汗。
“娘娘,此地太危險了,微臣護送你離開!”薛釗說罷,沒有徵得素惜的同意便飛快的將她拉走。
二人一路跑到宴席中心,大臣和宮人們已經亂作一團,御前侍衛和禁衛軍統領正在疏散人羣,同時派兵保護好光緒和慈禧。
此時薛清慌張的跑了過來,她拉住素惜,急切的問道:“娘娘無事吧,皇上到處找娘娘呢!”素惜鎮定的搖搖頭,又道:“好在有薛大人,本宮才得以脫險。”
素惜望向薛釗,只見他冷冷的看了素惜一眼,道:“娘娘還是快些回到萬歲爺身邊,莫要再亂跑了。”說罷,他頭也不回匆匆離開。
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薛釗,爲了不引起他人的懷疑,素惜急忙拉着薛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坐在座位上,下意識的擡頭望了望光緒,素惜發現他也正神情複雜的看着自己,不敢多想,素惜急忙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禁衛軍統領匆匆走了過來。他跪在地上向光緒稟報道:“啓稟皇上,這些刺客的目標不是皇上太后,而是袁世凱袁大人。”
“什麼,袁大人?”光緒蹙眉,又問道:“袁大人現在怎樣?”
“回皇上,袁大人只是受了輕傷,已送去太醫院療傷,並無大礙。”
“那些殺手呢?”光緒急切的問。
“殺手一共五人,四人當場已被殺死,只有一名殺手受傷逃走。”
他這一番話可氣壞了素惜,“他居然沒有死。”素惜低下頭,咬着嘴脣,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麼精心的謀劃,居然只傷了袁世凱分毫,她不甘心。
“哼,好大的膽子,居然趕在宮中行刺!”慈禧拍案吼道,“找,在宮中仔細的搜,務必把那個殺手給哀家找出來,絕對不能讓他逃出皇宮!”
這件事明顯激怒了慈禧,她向來重視宮中節日規矩,居然有人趕在除夕之夜暗殺自己的心腹大臣,這是她不能忍受的。
“是!”禁衛軍領命,立即部署起來,整個皇宮的氣憤頓時緊張了起來。大臣們議論紛紛,本是好好的宴席,卻弄得這般收場。
望着行動起來的士兵,素惜好似想起了什麼,她突然站起來,悄悄的混在人羣中,跑回了儲秀宮。此時她心中擔心的是傅卓。
素惜相信,那個逃出來的殺手一定是傅卓,他們曾經商議,無論事情是否完成,傅卓最後都要退回到儲秀宮,只有在儲秀宮,素惜才能保證傅卓的安全。
匆匆跑回儲秀宮,剛走進大殿,便看到桌椅旁的一癱血。“娘娘!”薛清嚇了一跳,轉而對素惜道:“娘娘,會不會是那個殺手?”
素惜沉了沉氣,吩咐薛清道:“你先不要問那麼多,立刻把這血跡處理掉,還有四周檢查檢查,看其他宮人是否在宮中。”
說罷,素惜快步趕到書房,她一早命小安子在書房守候,想來傅卓最有可能躲在那裡。她猛然推開門,只見地上滿是血跡,一把斷劍也扔在地上,而傅卓,正癱倒在桌前。
“娘娘您可回來了!”小安子看見素惜,焦急的跑過來,指着傅卓,半天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