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子此語一出,衆弟子皆是默默無語,蒼月門建派千年來的輝煌和落魄,他們每一個人都十分清楚,無論對此行抱有何種目的,作爲蒼月門的一員,這些驕傲的年輕人,都絕不甘心被人輕視。
“那是我築基前唯一一次下山,當時是爲了參加一個後輩弟子間的比賽……”天涯子並不理會衆弟子的神情,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後來我獲得了那次比賽的第一,就再也沒人敢當面嘲笑我,而我也因此被師傅看重,成爲了內門弟子,最終纔有了今日的成就!”
說完之後,天涯子就閉目不語,不再做任何解釋,然而蒼月門一干弟子的熱血,卻已止不住地燃燒起來。
年少成名的誘惑,切身利益的驅使,不管這些弟子原本有什麼打算,現在都難免會產生全力一搏的念頭,相對於拜入高階修士門下,得到蒼月門的重點培養,他們各自家族的全力支持,又算得了什麼?
葉蕭暗道一聲厲害,對這位寡言少語,看似一心苦修,不通世情的長老,登時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
一個多時辰之後,一道淡黃色的流光,突然穿透了天涯子佈下的禁制,飛入了衆人打坐的山洞中,天涯子猛然睜開雙目,精光一閃,黃色流光便化爲一個小小的星星,沁入他的眉心之中,天涯子微微頷首,隨後便吩咐衆弟子在此安心等候,起身向外走去。
等天涯子回來的時候,天色早已漆黑,看着衆弟子興奮期待的眼神,天涯子滿意地點點頭,道:“雲麓派弟子也已到了,明日午時,就正式送你們進入禁地!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些事情需要向你們交代!”
衆弟子一聽,紛紛肅然起來。
“據五宗長老們推測,這處梧木山禁地,很可能還藏有一位佛宗修士的衣鉢!”天涯子語出驚人,饒有意味地掃了衆弟子一眼,接着說道:“因此你們勘測禁地的任務,也就更重了一些!”
葉蕭早知如此,倒也並不如何驚詫,只是沒料到天涯子竟會當衆說出,也不知蒼月門到底是何打算,偷偷環視衆人一眼,發現除了吳飛羽、上官鴻和雲夢之外,其餘幾名弟子都露出了震駭的神色,心中不禁若有所思。
“除了摸清禁地中藥材的種類及分佈之外,一些可疑的地方,你們也要儘量去探查清楚,一旦有所發現,不但會被宗門記以大功,有極爲豐厚的獎勵,而且……”天涯子語氣微頓,道:“還會被我收做弟子!”
此言一出,登時讓衆弟子興奮起來,吳飛揚和上官鴻也爲之一喜,旋即便低下頭去,也不知在盤算着什麼。
“禁地中的風險,也因此大大增加了!”拋出誘餌之後,天涯子又變得目無表情,淡淡說道:“除了已知的低階妖獸之外,別派弟子,也很可能會成爲你們的敵人,想活着出來,齊心協力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齊心協力嗎?”葉蕭看了神情各異的弟子們一眼,心中暗暗冷笑着:“那就要看有沒有利益衝突了!”
“另外,我任命葉蕭爲蒼月小隊隊長,進入禁地之後,其他人都要聽隊長指揮!”天涯子視若未見,繼續說道。
“師伯……”所有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了葉蕭身上,葉蕭微愣,有心推辭,卻見天涯子已閉上眼睛,一副我意已決的樣子,便只好無奈地向衆弟子客氣了一番,苦笑着接受了這個安排。
一夜無話,第二天所有人便會合在了山頂,雲麓派領隊的並非葉蕭所想的青氳,而是一位名叫青琰的半老徐娘,十名弟子中,竟有八名都是千嬌百媚的美女,身着一襲白色宮裙,惹得那些男性弟子頻頻注目,一個個都有意無意地挺直了腰板,顯示自己的英勃之氣。
見此情形,安胖子便微咳一聲,引起衆弟子的注意之後,開口說道:“爾等此次能作爲我五宗後輩弟子的代表,進入禁地歷練,實爲難得的機會和榮耀,有關禁地一些模糊的信息和地形圖,我會交給各宗隊長掌管,你們切記在禁地中要服從隊長安排,不可私起內訌,以免墮了宗門名聲!”
幾十名弟子頓時大感不滿,亂糟糟地應承一聲,安胖子也不以爲意,隨手拿出五塊玉簡,等葉蕭等五名隊長領取之後,繼續說道:“據生還者介紹,要進入禁地,築基期以下的弟子隨時都可以,但要從裡面出來,就只能等每三天一次的正午時分,禁制纔會減弱一點!”
“減弱一點?那麼以我們的修爲,能保證破開禁制嗎?”聽了安胖子的話,即將進入禁地的弟子們,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問出了最爲關心的問題,唯一還能保持鎮定的,只剩寥寥幾人。
“屆時我們五位會在外面轟擊禁制,配合你們衝出禁地!”安胖子笑容不減,依然眯着眼睛,但語氣已森然起來:“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能夠在禁地中停留三天以上的人,因此三天後的正午時分,就是你們離開禁地唯一機會!”
“好手段!”聽聞此語,葉蕭心中一凜,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難怪各大宗門會任由修行家族進入禁地,卻原來還有這等遏制手段。
就算有人能找到那僧人的遺蛻,要想帶走,恐怕都瞞不住外面這幾隻老狐狸的眼睛,唯一的辦法,也只能任由秘窟繼續被五宗聯手封鎖在禁地裡,而五宗此次明顯是將家族弟子們當做了探路的炮灰,真正探索禁地的行動,恐怕還要在此之後。
知道一點真相,和葉蕭有同樣想法的弟子,各宗都有幾位,迅速陰沉下來的臉色,已將他們出賣的乾乾淨淨。
“看來這些家族和其依附宗門的關係,並非是鐵板一塊啊!”葉蕭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低頭暗自盤算起來。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兩者的關係非常微妙,宗門擁有高深的修行**,可以說在技術上有極大的優勢,而那些家族擁有龐大的世俗資源,卻又求道無門,這兩者結合在一起,關係絕非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宗派雖然擁有強大的武力,高深的**,卻也需要所轄家族爲其提供後備人才和世俗財力,以確保自身的統治地位,從而可以心無旁騖地追求長生,而處於弱勢一方的家族,也絕不甘心總是出於被剝削的地位,時刻都想着能架空宗門,甚至取而代之,於是雙方暗地裡相互防備,表面上卻維持着其樂融融的樣子。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葉蕭的心思也開始活泛起來,利用這一點,他可以做些什麼呢?
“好了!時辰將到,大家統一行動,我們這就出發!”安胖子毫不理會衆弟子的心思,胖手一揮,祭出一件星狀法器,迎風竟漲爲一艘巨船,船身上黃色光華閃爍,長有數十丈,共分三層,呈塔狀,一塊舢板斜斜地支在地上,成爲了上船的通道。
沉星谷由一位身材高挑的黃衫女子打頭,當先走上了大船,其餘四宗弟子也在宗派前輩的示意下魚貫進入,見到所有低階弟子都已上船,五位長老級的人物便相互額首,各自祭出法器,凌空飛上了大船頂層。
五宗弟子上船之後,便自行尋找落腳之處,很巧合的是大船的二三層剛好共五間廂房,沉星谷和雲麓派的弟子,都登上了二層,佔據了其中兩間,而葉蕭和蒼月門弟子,就只好和失魂海以及血影門瓜分了底層的三間,衆人剛剛站穩,便覺大船劇烈一震,詭異地旋轉幾圈後才騰空而起。
這艘大船也不知是何材料構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通體亮黃,到處都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清香,葉蕭他們置身的廂房中,桌椅板凳等生活用品一應俱全,透過船身特意留下的幾道小孔,還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入目盡是無窮無盡地綠色,以及漸漸濃起來的霧氣,方纔出發的山頭,已不知被拋在了何處。
“又是一道保險啊!”暗自嘆息一聲,葉蕭剛剛轉過頭來,耳中便傳來了王五的密語:“此事蹊蹺,保命要緊!”
葉蕭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拿出從安胖子那裡得到的玉簡,正要開口,望見其餘八張心神不屬的臉,又默默地收了回去,重新轉頭望向外面。
沒過多久,外面的景色便越來越荒涼,綠色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滾不休的彩色霧靄,最開始透過霧靄,還可以看見一片片灰褐色的泥沼地,隨着霧氣漸濃,視線便完全被遮擋,最後大船一頭扎進了斑斕的濃霧中,什麼也看不見了,葉蕭便回身打坐起來。
幾柱香功夫之後,葉蕭感覺身體一震,心知禁地已經到了,暗自深呼吸幾口,睜眼向其餘九位弟子淡淡一笑,當先出門走下船去。
幾十名弟子剛剛下船,便覺眼前一花,一時竟有些迷亂起來。
一條几丈寬的山路,在腳下斜斜地展開,深入不遠處的霧海,霧海中就似埋藏着一顆太陽,射出一道五彩斑斕的流光,噴泉樣地直衝上天,然後如禮花四散,形成一個巨大的五彩圓罩,將衆人隔絕在了外面。
除此之外,視線根本不能及遠,天空身後,都是無窮無盡地大霧,只能從灰褐色的鬆軟地面判斷,應該已處於梧木山深處的沼澤地帶。
“前面就是傳聞中的禁地,現在便由各宗隊長帶領,依次進入吧!記住,你們的時間只有三天!”早已站在下面的安胖子看看天色,收起了一貫的微笑,也不知他是怎生得出有關時辰的結論,冷冷說道。
隨着安胖子話音落下,又是沉星谷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弟子一馬當先,沿着山路進入彩霧之中,無聲無息地沒有引起一絲波瀾,隨後便是失魂海、血影門及雲麓派的三十位弟子,依次被大霧吞沒。
葉蕭閉目做了個深呼吸,帶着蒼月門的弟子們,也緊緊地跟了上去。
就在葉蕭的身影即將沒入大霧的瞬間,一道幾不可見的流光,也沒入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