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攬着慕夕往馬車後閃去。慕夕擡眼間,陡見一羣黑衣人長劍在手,順勢逼來。
千鈞一髮,慕夕只覺的頭頂似乎壓下一陣寒風,一羣身着便裝手持寒劍的便衣暗衛將那羣黑衣人隔開。
場面瞬間僵持,慕夕拉了拉被揉亂的鵝毛披風,在白衣公子身旁站定,奇怪道:“來殺你的?”
白衣公子眼睛不眨的望着對面一撥人,神色鎮定如常,微微點了下頭。
慕夕扶胸,舒了一口氣,往馬車一靠,聲音帶了些歡快:“嚇死我了,我以爲是來砍我的。”
白衣公子的眸子微微閃了下,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可笑中卻多了些許的凌冽。“也有很多人追殺你?”
慕夕伸了個懶腰,在袖子裡翻了半晌,摸出一包煮花生,分了一半給白衣公子,笑道:“還行,前後幾次加起來也就幾十人吧。”話語慵懶,眉間散着毫不在意的疏淡之氣,忽然嘴裡嘀咕道:“咦,那人怎麼看着有些面熟?”
嘀咕聲很小,如蚊蟲嗡嗡聲,以至於白衣公子並沒有聽見後一句,而是轉頭認真打量了她半刻,問道:“姑娘貴姓?”
“我叫,慕,呵呵,叫我阿慕就行了,你呢?”歪着頭,眼睛亮亮,從容淡定。絲毫不覺得自己正處在如此危險的場合,彷彿那打的如此火熱的一羣人與自己毫無關係,其實,確實是毫無關係。
白衣公子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從容的女子,這要是尋常人家的小姐,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哪有像她這樣面不改色的吃着花生講着閒話。
“阿玹。”白衣男子撥開花生放入嘴中,眉頭蹙了下,“很好吃,怎麼做的?”
他從來不吃任何人遞來的食物,可是對眼前這個無端端冒出來的女子卻是不知爲何,有種從心底冉起的信任。彷彿這一切就本該如此,他就本該相信她,她就本該不會害他。
那羣着便裝的暗衛不及黑衣人多,以少抵多卻絲毫不站下風,兩名黑衣人夾擊一名暗衛,慕夕覺得那名暗衛似乎有些撐不住,有點替他擔心,只見凌空一劍劈落,慕夕忙喊道:“左上方,小心。”
聲音清麗,脆生生劃破長空,拂開從天紛落的雪花,那暗衛險險避過,倒是那黑衣人卻突然頓了頓,臉上朦了黑布,慕夕看不清他的樣貌,可那深似幽潭的眸子,着實令她一愣。
那黑衣人也是一愣,眼中劃過一絲訝異,轉而拂過平淡,劍的走勢卻不如剛纔那般凌厲。
那個人,是,慕夕張着嘴,手中還剝着花生,思緒卻亂成了漿糊,以至於剝完了花生,扔掉了花生仁,捏着殼往嘴邊送去還不自知。
“是吃花生還是吃殼?”一聲清冽的喊話從那羣打鬥的人中傳出,卻不知是誰講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阿玹順着聲音掃過慕夕手指捏着的花生殼,不由好笑,伸手將她指尖殼子彈開,塞了一顆剝好的花生仁給她,“看的這麼專心。”
慕夕回神,莫名其妙的咬着花生,搖搖頭,眸中的視線一直在人羣中搜尋着。
阿玹眼中浸了些許猜疑,又剝了一顆花生塞入口中,風雪漸漸轉小,他彈了彈落在眉間雪花,臉上有些無聊。雙方武功不相上下,打來打去誰都沾不着半分便宜。
慕夕似乎也覺得有些無聊,把手中的花生吃完後拍了拍手,支着身子從車上跳下,動作瀟灑輕快,歪頭彎着眼眉道:“我先走咯,我朋友還在等我呢。”說着,指了指不遠處,早已停止雪仗的沫兒和小蝶,她倆此時正憂心的不住往這邊張望。
暗衛和黑衣人早已將他們圍成了個圈,慕夕凝眉思考了半晌,突然喊道:“喂,大哥,讓一下,我要出去了。”
那黑衣人掃了慕夕一眼,本是當她透明,試問誰在進行刺殺活動的時候會去管一個路人甲?可那暗衛卻不這麼認爲,他覺得慕夕似乎跟自己主子有些交情,萬不可得罪,於是下意識的將黑衣人往旁邊帶,好讓出一絲空隙給慕夕鑽出去。
呈了那暗衛的情,慕夕爽朗一笑,拱手算是道謝,身影矯健的從打鬥的人羣中穿了出去。
刀光劍影中,一條白色披風被風鼓着咧咧作響,紅如梅的身影一跳一跳輕巧的往外移去。
阿玹看似眼觀六路,實則視線從沒離開過慕夕。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如此特別引人注意,又似乎帶着一股神秘,讓他有些好奇,又有些擔心她被刀劍誤傷。本平靜如水的心臟微妙的跳的快了些。
見那紅色影子平安的淡了出去,阿玹只覺得自己像是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暗暗地舒了一口氣的同時,臉上劃過一抹狠戾之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劍,劍出鞘的一瞬間,思諾隨着他的步伐,雙手握刀快速的幫他殺出一條路來。
原來他剛纔一直不出招,是因爲想護着那女子,思諾這才了悟。
可思緒還未收回,便聽見一聲尖叫,尖叫聲甚爲熟悉,長長的壓過天幕,阿玹極目一望,就見一抹鮮豔的紅色由遠及近的飛馳回來了,而她身後兩米開外,十幾名灰衣人手持彎刀,如同萬馬奔騰,氣勢洶洶的追她而來。
空中雪花飛舞,地上積雪被挑起,入眼處已是白茫茫有些朦朧。
慕夕一個翻跳,又從打鬥的圈子外鑽了進來,靠在阿玹身邊,上氣不接下氣道:“這次是,是殺我的。真巧啊。”
話音瀰漫在刀劍碰撞的廝殺聲中。阿玹單手扶了她一把,一劍劈開一個最先挺近的灰衣人。
場上打鬥有些混亂,阿玹的暗衛拼死抵抗着黑衣人,灰衣人完全是衝着慕夕來的,可阿玹又處處護着她,於是灰衣人只好衝阿玹揮劍,暗衛一見,當然要戶主啊,於是又分來一波抵抗灰衣人,奇怪就奇怪的是,黑衣人不知爲何,也紛紛揮劍去砍灰衣人,於是,如今場面是黑衣人聯手暗衛抵抗灰衣人。
慕夕看着有些傻眼,其實眼前這波人的武功在她眼裡猶如小魚小蝦米打打鬧鬧,此時阿玹護得她周全,能不動手則不動手,慕夕也樂得輕鬆。
眼見剛剛還打的你死我活的兩派人,此時正配合默契的圍剿灰衣人,慕夕悠悠然湊着阿玹身後喊話:“喂,殺你的人腦子不好使麼?趁這檔口居然放你在一邊涼快?”
慕夕沒有看到,她這一句話悠悠然飄出的時候,眼前幾名黑衣人的身子不約而同的晃了晃。
慕夕繼續道:“要我說,他們一定有毛病,如果是我,當然是聯合灰衣人來砍你嘛,怎麼會有人蠢到聯合自己的對手去坎一個不相關的人呢?”
慕夕還是沒有看見,當她這句話再次悠悠然的飄出後,幾乎所有黑衣人的身子同時晃了晃,而後又晃了晃,其中兩名晃得比較厲害,估計已是被慕夕氣得內傷。
阿玹無辜的看了看身邊打的凌亂的一羣人,繼續無辜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他們似乎在保護你。”
其實阿玹早就看出,這羣黑衣人與眼前女子似乎認識,可眼前女子又似乎沒認出這羣黑衣人,所以,黑衣人在打鬥的時候,總會似有似無的避開她,當灰衣人追來是,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反應最爲迅捷,幾乎是不惜生命去幫她挑開了那灰衣人的刀鋒,若不是與他並肩的另一黑衣人幫他擋劍,他定會受傷。可是奇怪的是,眼前這女子似乎並無察覺,她跟黑衣人是一夥的麼?可看着又不大像。
阿玹琢磨了許久,終是得不出個結論。
灰衣人抵不住兩方人馬夾擊,其中一名類似於老大的頭頭,怒喝了聲,叫罵道:“特奶奶的,這兩幫是什麼人,先撤。”
一聲令下,灰衣人整齊劃一的收刀閃人。
霎時間,便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慕夕眨着眼遙遙眺望,嘀咕道:“就這麼走了麼?”聲音輕的隨風即散,可眸子卻徒增了一絲幽黑。冷然的盯着那羣灰衣人消失的方向。
阿玹只覺得慕夕身上陡然飄出一絲冷傲,迎風而立中,三千墨發隨風揚起,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他覺得慕夕嘴角驀地劃過一絲狠戾。
好凌厲的氣勢。
竟能攝人心魄。
“先走一步。”慕夕抱拳,眼眉微彎。折身往街尾去。阿玹本想喊她,可那羣黑衣人又咄咄逼近。不得不抽劍迎敵。
此時沫兒和小蝶正躲在街尾,忽見慕夕出現,倆人喜極而泣,忙擁着慕夕,左看右看,生怕她受點兒什麼傷害。
慕夕淡笑着將她倆安撫住,已然對逛街沒了興致,她要查清楚那幫灰衣人到底是哪裡派來的,還有上次在鬼面院子前那羣殺她的人又是被誰指示。
她本以爲我不犯人人不犯我,可誰知,這世道並不能隨她心意,慕夕覺得,是時候要給以回擊了。
一道青色的煙霧流火打向空中,慕夕擡頭眯眼,驚歎:好漂亮的煙火啊,這就是奇門教的烽火令麼?心情不好的時候打幾個玩玩似乎也不錯呢。
正沉浸在欣賞煙火的遐想裡,身邊忽的一聲,一抹黑影跌落,撲通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慕夕張大嘴,愣了片刻,見厚厚的雪中似有一物體努力的掙扎着,好不容易爬起來,衝着慕夕便是一跪,口中朗朗道:“第十一門派舵主神奇,參見教主!屬下來遲了,請教主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