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層已經是寺廟的最高一層,再往裡走,就是方丈和一些長老休息的地方,一般閒人是不讓入內的,就連司馬真也必須受到邀請才能入內。所以方丈這一舉動,讓他們兩人都吃了一驚。
一旁的小和尚見司馬真和樑子婿不放心,就微微一笑道,“方丈請那位施主前去,必然是要談一些重要的事情,兩位施主不必擔憂。現在已經到了午課時候,還請兩位施主隨我一起去用齋飯吧……”
外面雨還在下,樑子婿本就不怎麼信任司馬真,這時候防備更重。
兩人一前一後撐着傘走進雨中,下了寺廟最高一層,到達了進來時的中間廟宇,往右走了百米,又穿過一個遊廊,就到了和尚吃齋的地方。
這裡佈置簡單,但是並不失**,所有的和尚穿着灰色的布袍,都在廟堂裡靜靜的用齋。見司馬真和樑子婿前來也不仰頭觀望,彷彿入了定一樣。
這時候,唐子煙隨着方丈一同來到了寺廟的後面,這裡是一排平房,都是鏤空窗戶,一律用的黃綢作了窗紗,顯得份外的莊重肅穆。
而且這裡有兩珠十分巨大的蒼松,在這樣乾旱的地方,是十分讓人驚訝的景觀。
“唐姑娘,久違了……”方丈突然發聲,驚了唐子煙一跳,在這之前,司馬真還未來得及介紹她的名字,聽到方丈這樣叫她,她回頭看着方丈。
“不知道方丈怎麼知道我姓唐,叫我來這裡又有何事?”唐子煙看着那個白髮的眉的方丈,一時覺得,恍惚是哪裡見過。
方丈微微一笑,將房門推開,雖是陰雨天氣,可是房間內並不顯得幽暗。
唐子煙隨着方丈進了廟門,看到房間牆壁上全是字畫,再仔細看,畫着的卻是唐子煙。
“方丈,這是?”這一次輪到唐子煙吃了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和尚的房間裡會有她的畫像,這說起來怎麼也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
方丈看起來十分的激動,他看着唐子煙,再看看牆壁上的畫像,“這些畫像,我還沒讓任何人看過。這間房間是我師傅的,如今由我來住。唐姑娘肯定覺得,這樣有些對唐姑娘失禮,可是這是我們安南國唯一的希望 ……”
“方丈意思是,這是一個寓言?”唐子煙想到了行宮大殿上,那個飛天的女仙,與自己有相同之處,那就是一頭銀絲。
方丈十分鄭重地點着頭,進了屋子,拿起一根粗的蠟燭點燃,舉着照在那房間的四壁上。那些畫十分生動,就像是真的一樣,唯一不動的地方,就是牆壁上的女子手裡握着一把金色鑲着寶石的匕首,那匕首灼灼生輝,看起來十分的鋒利。
唐子煙被這畫吸引到近前,畫上的自己也是十六歲的樣子,一頭白髮,而且眉目裡竟然沒有一絲恨意,全是慈愛,不錯,是慈愛。
“方丈,會不會弄錯了,或許只是因爲我們長的相像的緣故,我覺得,這不是我。”唐子煙來寺廟是機緣巧合,而爲安南國找水源更非是出自善心。儘管昨夜的大雨來臨時,安南國百姓做出的舉動讓她深爲的感動,但她做這件事情的動機,還是爲了要幫助樑子婿,還他這一個人情。
方丈看了一眼唐子煙,走進更深的一間屋子裡去,裡面傳來了方丈十分沉悶的聲音,“唐姑娘,世上有許多的事情並非是我們眼睛看到的那樣,一切的事情都有其因果。俗話說當局者迷,就連老納也有時候看不破這衆生……”
話音到這裡停住了,等唐子煙再看到方丈的時候,見他手裡拿着一個盒子。那個盒子是由黑色的油漆刷出來的,並描着金邊,看起來十分的古老。
“唐姑娘,這是你的報酬。你爲安南國找到了水源後,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老納相信,你一定會幫助安南國找到水源,所以將這把匕首提前送給唐姑娘。”
“方丈,我不能收這件寶物……”
“這件寶物理應屬於你,這是你的東西,不該留在這裡。就連皇上,也不知道這裡有這把匕首,寺廟並非是一個藏匕首的地方,若不是爲了等姑娘前來,恐怕老納早將這匕首扔進大海里了,這匕首上帶着太多的生死劫殺,還希望你能好生保管。”方丈說完,打開盒子,一道金光射出來,在燭火之下,那把匕首彷彿像是突然看到了主人似的,泛着更加璀璨的光茫。“它能感知到你,姑娘還是快點收起來吧。”
唐子煙更加疑惑,她不明白,方丈剛纔說這把匕首本就是屬於她的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知道自己是重生之人?難道,他能看透所有的秘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人在世,自己就不**全了。畢竟,這位方丈是珈藍寺的方丈,而珈藍寺屬於安南國。
如果司馬真得用這位方丈來威脅自己,那可是唾手可得的妙計。
“唐姑娘,許多的因果,不是你我能看破的。師傅將這把匕首交由我時,只說這把匕首理應屬於姑娘。他說與姑娘有一面之緣……”方丈說到這裡,眼中的驚詫神色再度升起,這時候唐子煙終於明白,眼前這位方丈對這些事情並不知曉,而知曉此事的是他的師傅。
可是這位方丈年紀已經是知天命之年,他的師傅怎麼說也有七十多歲,說不定已經作古,那到底怎麼才能和自己有一面之緣?心裡好奇心一起,對那位方丈的驚訝之色也就不再好奇了,給了她,她也會聯想翩翩,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與一位已經作古的七十歲老者有一面之緣分,這說起來確實有點不可思議。
隨後方丈的話讓唐子煙更加吃了一驚,“師傅曾說,他爲姑娘做過法事……替姑娘超度亡魂……”
說到這裡,方丈的臉色一片煞白,他雖然相信轉世投胎之說,但他從來都沒有親眼見過,今天看到唐子煙這副樣子,再看看壁上的那副畫像,他就不得不信師傅之言。
曾經住到這屋子裡時,還爲這樣的畫感覺到有點不可思議,可是師傅卻十分堅定地告訴他,一定要將這畫像牢牢記在心間,不能將此女的樣子遺忘。並且千叮嚀萬囑咐,叫他把這把匕首送還給唐子煙,說這本是唐子煙的東西。
唐子煙伸手將那把匕首拿起來,握進手裡的感覺清涼而沉重,可是卻有一種奇怪的絲絲入扣的感覺,像是一直以來,自己手裡空空落落的感覺就是在等這把匕首。
“那方丈的師傅可曾說過,用這把匕首有何用?”唐子煙記得很多的事情,卻唯獨把這把匕首忘記的乾乾淨淨,莫非,這也是命運之中暗藏的奧秘?
方丈搖了搖頭,默然閉上眼睛思索了半天,才緩緩道,“師傅是圓寂之前把這個盒子交給我的,並且說不見姑娘,萬不能拿出來示人。師傅閉眼時,曾唸了一聲佛號!”
“什麼?”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丈聲音不高,但如同醍醐灌頂,在這千年古剎裡聽到這樣的偈語,讓唐子煙心神都爲之一震。眼下她所作的一切,都爲復仇,復仇即是殺戮。
心底的涼意層層疊疊的漫起,像是海上的波濤,又像是江邊的浪語。有一個聲音在腦海邊反覆的默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牆壁上那個女子的目光灼灼,彷彿活了一般地盯着自己看,那是她,又不是她。
一種驚恐的感覺在心頭掃過,唐子煙將那把匕首騰地扔進了盒子,將那盒子蓋上。“多謝方丈的好意,這把匕首我不能收,不是我的東西……”
“姑娘,萬萬不可,一切皆由因果註定,如果你幫了安南國卻不收回這把匕首,恐怕結果不是姑娘想看到的。”方丈的臉色有些痛苦,再次閉上眼睛。他略爲蒼老的容顏裡滿是慈悲,可是今天那眸子裡卻多了一層俗世的痛苦,他似乎有些話故意隱瞞,沒有說出來。
唐子煙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盒子,早知道就不該跟着他進這後院。她來安南國一則是爲了樑子婿,二則是想替將來擺一條後路,如此簡單的事情卻牽連到什麼匕首,這不是她的本意。
“我走了……方丈不必再說,我不想做的事情,現在還沒有人能強迫我去做。”唐子煙甩了一把袖子,打開門,門外的雨聲如注, 雨幕如簾,將天地生生連在了一起,彷彿因爲這雨,天地之間就可以將秘密傳遞。
方丈立在那裡呆呆怔了一會,隨**着盒子快步追到了唐子煙,急道道,“唐姑娘若是不收這匕首,這匕首勢必會給安南國和承啓國帶來戰爭,如果姑娘不想看到此事,還是將這匕首收回……”
“這恐怕不是方丈想要說的話,如果你不說實話,我愛莫能助……”唐子煙到不是不喜歡那匕首,只是現在許多的事情已經糾纏在了一起,若是再多一個匕首的事情,她恐怕是應付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