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寂靜之後,唐子安也驚呼起來,“這麼多的銀子,這麼多的銀子我們怎麼花?是不是我就可以買鬱香齋的水晶糕了……”
“是啊是啊!”
“是不是也可以買隨玉軒的筆墨了……”
“是呀是呀!”
唐子煙靜靜坐着,眸光望着墜在冷杉上的冬陽,嘴角浮動起會心的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幸福了。
不過可以想象,此時的白家恐怕就如油鍋裡的烙餅,因爲自家的損失而痛苦呢吧。
二夫人被休,白家損失慘重,這對唐子煙來說並不是多大的喜事,她最想看到的,是唐子琴和方以軒追悔莫及,悔不當初的表情。
她要讓他們一步一步走進陷阱,再用後半生來後悔。
等伶雲和唐子安過來的時候,唐子煙已經抱着妙哥準備出門了,見伶雲有些詫異,唐子煙吩咐道,“一起去買些點心,去瞧瞧度娘,聽說她病了!”
度娘病了?伶雲有些不解,這些日子,小姐的占卜術好像越來越厲害了,似乎不必再刻意的擺什麼儀式就可以知道許多的事情。
小姐身邊除了她這個丫頭之外,並沒有別的侍女,由此可見,小姐的占卜術如今是大爲精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不上私塾本身就十分的憋悶,聽到唐子煙要去看度娘,唐子安立刻雀躍,“姐姐,度娘待我們如親生,這次不如給她些銀子吧!”
“也好,由你做主,你說給多少就給多少吧!”在很長的時間,唐子煙都在想,一定要讓子安無憂無慮的活着,不讓他在任何地方受委屈。
一則是爲了唐家祖訓,二則是因爲占卜術會損耗精力,她擔憂自己不能好好照顧子安。
可是擔憂再多都什麼用,連眼下都過不去,索性,她就把該爭取都爭取到,其他的事情情就順其自然好了。
白府,白金昌的臉色有如烏雲遮頂,負手站在廳堂裡,一言不發。
一旁的白慧春臉色也不好看,似乎被打之後元氣還沒有恢復,一臉蠟白。
“爹,您就不要生氣了,這一定是那個唐子煙想出來的餿主意,您不是說那位公子十四五歲的年紀嗎?那一定是唐子煙沒錯!”白慧春恨的咬牙切齒,沒有想到,她都被休了,唐子煙還不肯放過她。
現今唐子琴還在唐府,也不知道日子怎麼樣,照這樣下去,這唐子煙不知道要鬧出什麼花樣來。
白金昌點了點頭,思忖道,“上次派人跟着她,沒想到六皇子半途將她劫走,若不然,一定將她的真面目揭穿……”
“六皇子?”白慧春一心想着要報復唐子煙,聽她與皇子扯在一起,心裡有些擔憂。
若是六皇子與唐子煙真有私交,那事情恐怕就很難辦了。
再加上唐子煙自己的占卜術,想報復恐怕還真不是那麼簡單。
這時白金昌的雙眸裡染上一層陰鶩,低語道,“常言說樹大招風,唐家如今正值昌盛,不久之後就是唐家走下坡路的時候,到時候,或許用不着我們白家動手!”
白慧春臉上的陰鬱還未散盡,心中的惡氣不出,她連覺都睡不好,無論如何,她不能讓唐子煙就這麼掌管了唐家。
她不在了,唐子琴還在府上,她一定要想辦法,將這局面扳回來。
清晨,唐府。
雖是初冬,但也算風和日麗,是冬季裡難得的一個豔陽天。
白管家吩咐府中的幾個丫頭,將明日出嫁的嫁妝都一一搬到了唐子煙的小院裡,眼看就要放不下了,滿滿當當。
唐子煙全然不在意,只是抱着妙哥在火爐前取暖,伶雲挑着那些紅錦喜服羅嗦,“這次的喜服還差不多,小姐,你瞧瞧……”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那件紅色的喜服時,唐子煙突然想起了宿墨。想到那天他突然在轎子前扯了自己的蓋頭,逼着自己戴上那串藍晶額飾時的表情。
似乎他來到唐府,照顧自己從來都沒有太多的企圖,似乎一直都在付出,直到那天仍然在祝自己幸福,可是自己呢?唐子煙想到這裡,心裡不由有些微傷,覺得世間的事情是不是都不會巧好合適,而常常是錯過。
“小姐……”伶雲臉上的喜悅從來就沒有淡過,看到一件首飾又高興的笑了,“你瞧瞧,這件首飾可是和二小姐出嫁時的不相上下,這可是老爺吩咐了白管家去那家首飾鋪訂做的呢,現在老爺對小姐可是真好,小姐和少爺再也不用受那些苦了。”
“伶雲,你喜歡就送你,等你出嫁時就戴着它!”唐子煙知道伶雲不會收,但她還是願意把這件首飾送給伶雲,因爲或許,她根本用不着這件首飾。
外面的天色晴好,看不出一絲陰霾的跡象,而唐子煙早就算到,明日一早就會有一場聲勢浩大的暴風雪席捲樑京,到時候根本不能娶親。
這就是她爲方以軒選的良辰吉日,她就是要讓方以軒知道,他的目的不會那麼輕易的達到。
伶雲拿着首飾怔了半晌,突然有些擔憂地問,“小姐,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給方公子,所以你對這些首飾根本不在乎!”
唐子菸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看來伶雲開始變聰明瞭,不過現在還不能讓她知道,也省得她在那天擔憂。
回到房間,唐子煙隨意拾起一件首飾比了比道,“我覺得那一件不適合自己所以才捨得送你,你別亂想!”
伶雲懵懂點頭,信以爲真,也就不再疑惑唐子煙的想法,臉上再度換上了喜慶。
唐府上下這次似乎開始重視唐子煙的婚禮,今日都忙忙碌碌在張羅着喜事。唐子煙靜靜看着這一切,心底卻沒有多大的波瀾。
“唐子煙,這次可算是如了你的意了,不僅可以嫁給方家三少爺,還可以得到兩萬兩的陪嫁!”唐子煙的聲音有幾分幽冷,而且與之前的語調也大爲不同,似帶着幾分嫉妒,幾分恨意,甚至還有冷滯。
儘管不看唐子琴的臉,也知道此時她的臉一定是在抽搐。
唐子煙語氣輕淡,也不理睬唐子琴那語調,“是妹妹不願意嫁,將方以軒拱手讓給我,難不成妹妹現在又反悔了?”
有些話不說還好,說起來就會點燃某個人的痛苦,唐子煙就是要讓唐子琴知道,什麼叫做失去的痛苦。唐子琴可以讓她失去唐子安,那她就可以讓唐子琴失去方以軒。
那些痛苦曾讓唐子煙痛徹心扉,如今,她真想知道,唐子琴心裡的痛苦是不是也深如海。
回頭看到唐子琴皺着的眉頭,唐子煙緩緩挪着步子,打量着唐府裝飾好的一切,紅綢似血,將唐府的雕樑化棟都遮掩了,只剩下那鏤空的窗閣上隱隱透着幾分蔥綠窗紗。
初冬本該換一種暖色的窗紗,只因爲二夫人被休,府中一時沒有人掌管,所以將這件事情遺忘了。白管家的時間用在船行的較多,而這個唐府到似無人管一樣。
這時看到一個平日裡管府中雜事的嬤嬤匆匆忙忙往後院走,一時唐子煙決定要將這綠窗紗換換,就喚住了那個嬤嬤,“嬤嬤,這府中的庫房誰鎖着呢?這窗紗也該換換了,你把那管庫房的人叫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唐子琴本無心聽唐子煙這些瑣事,但一心她要換窗紗,突然怔住了,她這是要提前行使嫡女的權利,難不成,孃親剛走她就要奪這主母之位?
不過也不大可能,她說着要嫁,又怎麼可能在唐府久留,不過還是留下來瞧瞧,看她又要玩些什麼花招。
那嬤嬤看到是唐子煙,十分恭敬的行了禮道,“大上姐,原本是小真執掌庫房的鑰匙,如今二夫人被……二夫人離開了,老爺就把鑰匙交到了白管家手裡。可是白管家每日在船行和賬房間奔波,也顧不得府中的許多事情,這不,就把換窗紗的事情耽擱了。”
“往常,我們這時應該用的是降紫或銀紅窗紗吧!”唐子煙瞄了一眼喜慶的紅色錦綢,心裡卻覺得異常的悲涼,這紅是爲她和方以軒掛的,可是每每想到最初時,她那滿心的憧憬化作泡影,而且還被方以軒和唐子琴深深傷害,那紅就變成了刺目的殷紅,如心中流出的血一般。
唐子煙的神色有些沉重,那個嬤嬤似乎也覺查到了,唯恐說錯什麼惹唐子煙生氣,躊躇了半晌才道,“確實是,只是後來二夫人喜歡丹紅,所以就不再用絳紫和銀紅了……”
“那今年我們就用銀紅,比丹紅要大氣多了,等白管家回來就說是我的意思!”唐子煙故意將每字每句都說的十分清楚,她就是要讓唐子琴知道,如今的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再也不會受二夫人和她的欺凌。
身後傳來磨牙的聲音,唐子琴的眸子裡翻着墨雲,“唐子煙,你不必這麼囂張,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樹大招風!”
唐子煙十分莞爾地笑了笑,“謝謝妹妹提醒!”
說完,十分灑脫地向後院走去,她也該回去好好歇息,準備明天的事情了。
唐子琴怔怔望着親孃住的梅合苑已經是人去樓空,心裡更加傷感,她望着唐子煙的背影,暗暗發誓,唐子煙我一定會報此仇。
初冬的天,也是說變就變,昨個兒還是大晴天,今天就是鉛雲密佈,像是要塌了一樣。
伶雲瞧了瞧天色,又瞧了瞧還在蒙被子大睡的唐子煙,咕噥道,“這就是小姐瞧的好日子嗎?昨天還是燦陽高照,今天就是鉛雲沉沉,大小姐,你不是故意的吧!”
看起來,唐子煙根本就沒有想嫁的意思,昨天伶雲準備的褻衣她未換,連今天放在牀邊的喜服她也不穿,醒來也只是坐在牀邊打了一個呵欠,與平時一樣漫不經心地坐在梳妝檯前招呼伶雲梳洗。
“大小姐,你不會是忘記今天是您出嫁的日子了吧!”伶雲覺得奇怪,可是又不敢多問,最近大小姐一直都怪怪的,不過好像比以前有主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