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需要。”
“在等甘露和小柯?”白印懷看穿她的意圖。
路書秋反問,“白副經理很閒嗎?”她等誰或者不等誰,同他有什麼關係。
在遲鈍的人也能感到她的抗拒,白印懷覺得頭疼,剛剛跟以老奸巨猾據稱的客戶談項目都沒這麼累。
路書秋心裡有些急切,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甘露和柯令茹卻還沒有出現,再和白印懷僵持下也不是辦法。正爲難着,忽然門口一個身影出現,路書秋一愣,這個時間還有誰呢。
直到來人走進,路書秋看清楚後忽然展顏一笑。
白印懷一愣。看着她帶着這微風一半清新的笑容向自己走來,他忽然有些緊張,插在西裝褲兜裡的手心微微冒汗,微傾的脊背也挺得筆直。
路書秋越走越近,傍晚的落日打了一束光照在她笑容洋溢的臉龐,襯得她像綺麗的珠寶一樣散着迷人的光芒。向前,向前,兩人的面對面四目交匯的一剎那她擦肩而過,對着門口方向叫了一句,“你來啊。”
來人有些意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當然。我還沒有得到答覆呢。”
路書秋笑得更深,“那個啊。人生大事哪裡這麼快就想好呢。我這裡倒是有個問題也需要你的答覆。”
來人感興趣地接話,“哦?什麼問題?”
“可以送我回家嗎?”
“樂意之至。”
被當做背景忽略的白印懷轉身看向已經走在一起的兩人,眼鏡下的雙眸像一灘水一樣平靜。
路書秋主動勾上對方的手,一面客套地跟對面的男人道別,“那麼白副經理,再見了。”在她轉身的時候身後傳來聲音。
白印懷語氣平靜地問,“你真的,要跟他走?”
路書秋頭也不回,“與你無關。”又對身邊的人說,“走吧。”然後被攙扶着離開了。
辦公室裡白印懷靜靜地站在原地,明暗交匯的光線裡,他的臉是同樣的顏色,一半光明一半隱於黑暗,無框眼鏡忽然發光,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線。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的時候白印懷終於移動身體,他一邊憑着直覺在黑暗裡平穩前進,一邊拿出手機撥出電話,“阿偉,是我。幫我查一個人。名字嗎……”走到外面走廊眼望着空曠的樓層,“名字不知真假,你從‘劉楓’這個名字入手吧。嗯,儘快回覆我。”
夜晚的天空星光兩兩,只一輪彎彎月亮懸在半空。
黑色大衆汽車在路上勻速行駛着,到了某一個路口時,副座的路書秋開口說,“這個路口停一下。”汽車停止後,她動手準備解身手的安全帶,不知是哪裡不對,她弄了半天也沒解開。駕駛座的人輕笑着湊過來幫忙解。
他靠得很近,陌生的氣息,陌生的車裡,路書秋髮射性地繃直身體,牢牢地靠在椅背上。
劉楓察覺到她的僵硬,卻假裝不知道,解
開後擡頭對她一笑,“好了。”
“謝謝。”路書秋微微鬆懈了痠痛的肩膀,“我家就在這前面。謝謝你送我回來。”她作勢要去開車門,“那麼,再見。”
另一邊的肩膀被人握住,路書秋隱在暗處的臉難以察覺地勾了嘴角,轉過頭卻是正常的納悶,“怎麼?”
劉楓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的答覆呢。”
路書秋直接裝傻,“什麼答覆?”
這算什麼,利用完自己後裝瘋賣傻,還是在欲擒故縱?劉楓心思飛轉,面上笑容不減,“我的求婚啊,你答不答應?”
“答不答應?”路書秋將額前的碎髮捋到上邊,不答反問,“劉先生,你說我們認識多久了?”
劉楓嬉皮笑臉,“愛情來了擋也擋不住,時間又算得了什麼?”
路書秋聞言一笑,笑意不達眼睛,“那我算給你聽吧。昨天傍晚長椅邊,今早大廈前,今天中午的公司裡,加上現在。算起來我們就見過四次面,其中三次還是同一天內,認識不到兩天,不,具體算來甚至沒有二十四小時,準確地說,我們從初次見面到現在還沒有超過一天。對相識時間如此短暫的女人說愛並且求婚,劉先生,你不覺得不妥當嗎?”
劉楓稍微正了顏色,“不覺得。我對你一見鍾情。一面就足夠我認定你,何況四面那麼多,難道這些不夠成爲求婚的理由?”
這個人半正經地說着這麼荒唐的事,路書秋心裡冷冷發笑,一見鍾情,一眼就認定她,還真是浪漫的表白啊。浪漫又狗血,讓人覺得噁心。
“當然不夠。”
“哦?那怎麼做纔算足夠。”劉楓目光閃爍,“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什麼樣的求婚方式?溫馨?浪漫?青春?熱血?富貴?復古?”腦海中映過辦公室裡那個斯文的身影,“還是什麼都不喜歡,只喜歡冷冷地拒絕別人的好意?比如那個白副經理?”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路書秋的眼神有濃厚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快地讓他差點捕捉不到,“劉先生,你說笑了。”
“我說笑,你說謊。你看,我們不是天生一對?”
路書秋本想壓着怒氣,轉念一想後何必這樣欲蓋彌彰,乾脆地瞪着他,一字一頓地回他,“不、覺、得。”一邊飛快地拉開車門,迅速拖着傷腿從車裡走出來。
這才覺得玩笑開大了的劉楓趕緊隨後出來,快步來到她身邊,“生氣了?我開玩笑的。”
路書秋一臉正經,“我不覺得好笑。”
劉楓服軟認栽,“對不起。我道歉還不行嗎?可別生氣了,我的新娘。”
聽到這個稱呼路書秋地臉更是肅穆,劉楓只好改口,“我未來的新娘?還不行嗎。那我正追的姑娘?”從新娘到姑娘,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繞口令一樣的對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丟臉。
路書秋卻忍不住彎了嘴角。
居然還挺有效。劉楓再接再厲,“我在追
的姑娘喲,能不能行行好。給我個機會讓我正大光明地追去你?”
路書秋回過頭,神情略帶一抹嬌嗔,“我爲什麼要答應?”
朦朧的月光下,路書秋談不上驚豔的臉被襯得格外地柔和,纖細的身形配上她難道一見的嬌嗔,整個人散發出光彩來,不是太陽那麼熱烈,也不像明月那麼肅冷,怎麼形容呢,應該如微風中飄散着蒲公英那樣的感覺吧,自由自在,怡然又自得。
劉楓半響才察覺自己竟然看入迷了,回神後低頭一想,想出一個不由她拒絕的理由,“理由麼。你利用我當藉口才能這麼順利地走出辦公室。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踏板,跟我個機會不行嗎?”他明明是要挾人情作餌,出口的語氣卻不自覺放軟,路書秋抿着嘴不說話,低頭思索一番,忽然側頭一笑,“好。時間我定了。明天下班後你來接我。地點你定。”
準備做持久說服地劉楓沒想到這麼容易得到,一時沒有反應。趁着他發呆的功夫,路書秋隨手招了一輛三輪車,上去後微笑着跟他擺擺手,“那麼,明天見。”
發楞的劉楓看着她遠去,直到完全看不見蹤影,才收了傻傻的表情,笑容一停止,只剩一張沒有情緒的臉,他轉身上車。魚兒上鉤了。
“師傅,麻煩前面路口停下。”
“好咧。”找完零錢的三輪車師傅看着那隻包紮繁複的腳有些擔心地問,“姑娘,你這腳不好走路啊。要不你告訴我你家住哪,老頭我送你家門口。放心,這趟不收錢!”
路書秋拒絕了這位樸實善良師傅的好意,“不用了,我家離這裡很遠。我在這裡等出租車回去就好。謝謝你了,師傅。”
衣着普通留着簡單寸頭的師傅摸摸頭,很是不解,“誒,剛纔那個男的是你男朋友吧?不是嗎,那至少也是朋友吧。既然這樣姑娘你直接讓他送你回家不久好了,何必還要下車然後自己再打的回去?”
路書秋但笑不語。
再好心也不能忍人煩。師傅最後囑咐說,“那姑娘你自己小心點。老頭我先走啦。趁着天早再多拉幾趟就回家咯。”
這個路口出租車很多,沒一會兒就來一輛。路書秋上了車,報了地址,司機一聽轉了一個大彎往岔口那條路開去。
路書秋坐在車上望着窗外,看着街道熟悉的景色來確認自己是在回家的路上。那個劉楓來歷不明,身份可疑,她沒那麼傻自己暴露住址。剛纔車外那一幕場景,那些對話,那些她平時不做的表情,不過是一種手段。這個手段也很有名,不過欲擒故縱四個字而已。打從劉楓傍晚出現在辦公室她就打定注意要接近對方,試探他。他說的那些話,什麼喜歡,什麼求婚,她統統不信。他不是要機會嗎,那就給他一個機會。明天下班後的那個約會,她一定不會錯過。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只是,兩個人都拿着魚竿,到底誰才能釣到魚。誰又會被僞裝的魚兒拉下水。
夜還很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