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璇璣的命去換取劉海的招供, 這等不光彩的交易,不宜在衙門裡做,所以由阿其圖領首簽押, 我當着他與刑部官員的面將劉海押走。我們要去城外一處荒廢了的寺院, 這地點是劉海選的, 我並無異議, 事到如今我倒想看看, 他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那寺院也不知道荒廢了多長時間,半邊圍牆都倒了,正殿的頂瓦幾乎全沒了, 殿里長滿雜草。我讓暗衛先把劉海壓去後院,我跪着已丟盡金漆只剩泥胎的菩薩像前合十叩首, 拜完站起來後, 我揮手讓其他人先出去只留下璇璣一個人。我解開璇璣身上的枷鎖說:“璇璣你現在逃還來得及。”
璇璣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冷笑着朝我這邊說:“年七這可真像你的一向所爲。趕盡殺絕後, 又施恩般讓出活路給人走。可惜啊,我早看穿你這套把戲。你利用八……端慧格格找到我那刻起, 我就知道自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與其這樣你追我躲的,不如乘此機會把我們之間的恩怨了結。”
對他的反應,我並不感到驚奇, 要不是臻定他不會逃, 我也不會說這番冠冕堂皇的話。
“你不逃的話, 接下去無論發生什麼事情, 你都不能怨恨我了。”我挑眉道。
“我對你的憎惡早已無以復加, 你再做什麼我都不會更討厭你的。不過……”他說着停了下來,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下去。
我能猜到他想要的:“頓珠他們不會有事的。想想之前發生了那麼多事情, 要沒有頓珠我今天也不會安然無恙。至於其他人,我不在意,他們日後若要爲你報仇,我年七歡迎之至。”
璇璣聽了,當即鬆開了一直緊皺的眉頭,不過立刻他又道:“那孩子,孩子呢?”
“你指弘旻他們?弘旻身上的毒解了?”我問。
璇璣展顏笑道:“解了,我煞費苦心做了那麼多,終於幫他把毒給解了。”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日後去找弘旻他們的麻煩嗎?”我有時候真想不明白這個璇璣,按說我現在要害你性命,你好歹該防我下吧。他倒好,以前我一心和他修好的時候。他可防我防得那叫一個厲害,現在我要殺他,他倒對我推心置腹起來。
“我知道那次你們將峽谷裡找到的屍體厚葬了。再說我都不在了,你和個成事不足的小毛頭計較什麼。”璇璣在這點上都是把我給猜中了。
不過我可不要他那麼順心道:“上次厚葬可不是我的主意,是皇上下旨讓我這樣做的。”
“是嗎……是他……”璇璣低下頭,他的眼睛看不見所以不知道自己這會的手捏得有多緊。
“你還有什麼話想交代的嗎?”我問璇璣。
璇璣低頭笑了笑說:“告訴你好讓你抓住我的把柄啊?”
“你……你這個人怎麼就那麼不識好歹!”這人是不是天生就愛氣人,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樣的話。
我原本還想說他,但看見門外將東西取來複命的鳩,我轉而道:“既然沒話要留,我們就去後院吧。劉海估計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去到後院,劉海也被鬆了枷鎖,正彎走在寺院一側的石碑羣中,不知道在找什麼。很快他好象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揚手讓人把他來前吩咐準備的東西拿過去給他。我站在一邊,也不沒喊停他,就想看看他要做什麼。只見他老練的把自己面前的一塊碑文拓下,他拿着拓文走出來以後,又再要來筆墨在拓文上面不知道塗抹些什麼。
“年大人,名單就在鄙人手上。請大人動手吧。”劉海拿着那頁拓文朝我說。
“劉兄你說那是名單,年某就應該信了嗎?我只看見你拓了頁碑文,然後在上面塗塗改改的。我怎麼知道你手上拿的是不是真的名單?”我掃了眼他說。
“那年大人你想怎麼辦?”他也不糾纏直接便問我。
我揚了下手,鳩右手抱個黑罈子,左手拉了匹馬走近我們。劉海疑惑的望着我,我微笑着揚聲道:“鳩開始吧。”
原本守在後院的暗衛這時全都退了出去,鳩將手中的黑罈子放到地上,剛打開蓋子一直跟在鳩旁邊很溫純的馬開始鼓譟起來,鳩拉緊手中的疆繩,馬仍舊死命想往後逃開,鳩單手拉住馬,另一隻手從衣服裡拿出根短笛,他把笛子放到嘴邊剛吹出一個音節,黑罈子探出個白點。在鳩的笛聲中,黑壇裡緩慢的爬出條小白蛇,那白蛇不過一個食指寬,不過可怕的是,這條蛇長着兩個頭。
劉海看得蹬蹬的嚇退兩步,白蛇慢慢爬近那匹馬,馬怕得死命想跑開,但是因爲鳩一直抓住疆繩,它只能不斷鳴叫掙扎。鳩等白蛇盤上馬的前腿,笛聲一變,白蛇的其中一個頭立刻探起,張嘴露出裡面兩隻小小的白牙,一口就朝馬咬下去,馬頓時撲通的跌到地上再也起不來。跌到地上的馬,嘴裡不斷留出白沫,還沒來得及合上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死狀極爲恐怖。
我對嚇呆了的劉海說:“這是我養的其中一條毒蛇王,它的毒液見血封喉,爲表誠意一會我會先讓蛇盤住璇璣的脖子,劉兄把名單給年某查驗過,確定是真的,年某就讓毒蛇把璇璣咬死,劉兄你覺得怎樣。”
劉海立即反問我說:“要你把我的名單拿去,又不讓毒蛇咬死璇璣呢?”
我一步跨前看着他說:“如果你手上拿的是真的名單,你以爲你現在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就算我此刻背信,你又能如何?”
劉海聽完扯着嘴角笑道:“好,我想以年大人的爲人,還不至於背信棄義。”他盤算過如今已經討不到好處,倒不如干脆點把名單給我,看我會不會履行諾言,說着他就把名單遞過來給我。鳩用笛聲驅趕白蛇爬到璇璣身邊,白蛇才貼上他腳,璇璣竟然立即臉色發白跌到地上,他看起來似乎在忍受着極度的恐懼。璇璣眼睛看不見,根本看不到馬的死狀,他爲什麼會恐懼?
劉海詫異的望着我,我臉上仍舊淡然只接過他手裡的名單,就像璇璣那邊的變故再在我的掌握當中,其實我自己也很意外。那條白蛇其實是之前,我們準備來給怡王下血盟用的。它帶的毒液的確是見血封喉,但這也得蛇咬下去才中毒,現在白蛇也就才盤上璇璣的腳,他便倒下,別說我,估計連鳩心裡也在納悶,誰都知道這蛇的皮膚是不帶毒的啊!
劉海給我名單,其實是在篇碑文上按一定規律將中間的字刪掉,留下的字就成了份足有十五人的名單。我在上面看到數個,已經查出有份參與的官員名字,想來劉海並沒有騙我。劉海見我看過朝他點了點頭,卻沒第一時間回頭讓蛇咬璇璣,他朝後退開步說:“年大人莫非想毀約?”
我笑而不語,他對我咧嘴笑了笑,從衣袖裡摸出把裁紙刀,一刀插向自己的胸口,我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
“年大人你手上的這份名單上並沒有主謀的名諱,你要今日不殺璇璣,休想劉海再多說半字。劉海也再沒有什麼可以被你威脅的了~呵呵”他說得一口氣喘不過來,翻眼就要暈過去的樣子。
我用力壓住他胸口上的傷口,但是血液還是不斷從我的指縫中流出,我知道他估計是沒救的了,對一個快要死的人什麼計謀都虛的,我嘆了口起扶起劉海說:“你看着。”
“璇璣對不住了。”我說完。璇璣出人意料的大聲道:“年七你一刀殺了我。我不要……我不要再受那麼的痛苦!”
但是這會那裡還有他選擇的機會,鳩的笛聲一變,白蛇另一個頭張嘴就朝璇璣咬下去。璇璣當即全身抽搐。我扶着的劉海這時哈哈大笑道:“殷明我給你報了仇,黃泉路上,我們有伴了。”
看劉海的樣子他也拖不了多長時間,我抓住他道:“璇璣我殺了,你也應該把主謀告訴我。”
劉海擡頭望着我,又伸起自己沾滿血跡的手想摸我的臉,我連忙躲開道:“劉海你到底想做什麼!”
“殷明她明明比你好那麼多,爲什麼我先遇到是你年容瑤而不是她。”他喃喃道。他的話在我大腦裡炸開,古時候的女孩子,閨名只有父母和丈夫知道。我的名諱連怡王這些平時經常來往的王公大臣都不知道,劉海他怎麼會知道。
“你……你在說什麼。”我抖聲道。
“爲了你的計劃,我們死不足惜。但是你爲什麼要欺騙我們,給了我們不該有的希望。”劉海越說越小聲,我已經分不出他是已經沒力氣說話,還是刻意壓低聲音。
“你的意思是……”我睜大眼睛看着劉海問。他提到了計劃,喜兒和鳩也曾經給我說過那個計劃,我全身漸漸開始發抖,我的前世她當初到底想做些什麼?
“那塊石碑記住要毀掉,上面的字是你親筆所寫。你騙了我,我陷害了你。我們大家也算扯平了。你知道璇璣是誰嗎?我娘在宮中大半輩子,她說璇璣……”劉海的話一再在我大腦裡重複,如果那是石碑上的字真的是我前世所寫,那這整件事情毫無疑問主謀就是我的前世,我現在這不是做賊的人喊抓賊。
“門主不好了。”鳩在我旁邊大聲叫我說。
我猛然驚醒轉頭問:“怎麼了?”
“怡王爺闖了進來。”鳩才說完,我就看見穿着一聲整齊官服的怡王氣急敗壞的跑了進來,回來古代那麼久,我從來沒有見怡王如此失態過。他進來以後一眼都沒有看我,而是跑到被白蛇咬了的璇璣身邊,一把抱起他驚慌地問:“你這是怎麼啦?”
璇璣這時候已經七孔流血,怡王用手不斷幫他將鼻子和嘴裡涌出的黑血擦掉說:“不用害怕,不用怕,我這就帶你回宮,我們這就回宮去。”
兩眼通紅的怡王,抱起璇璣就要走,鳩飛身攔住他的路還沒開口,怡王便發作道:“滾開,年七叫你的奴才給本王立刻滾開!”
“十三……”我剛道,怡王抱着璇璣轉身冷冰冰的看着我說:“不要辯解什麼,本王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年七你剛纔喂他的是什麼□□告訴本王。”
“他……他是被雙頭白蛇咬到,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劉海用盡全身力氣大聲說道,說完便暈了過去。
“他說的是真的嗎?”怡王眼睛發紅的問我。
我點了點頭,怡王抱着璇璣一下跌到地上。璇璣臉上都是自己的血,怡王用自己的袖子不斷幫他把血擦掉,怡王斗大的眼淚不斷滑落到璇璣的臉上。周圍靜悄悄的,要不是看到怡王的眼淚,你根本想不到他在哭。怡王這樣,我總覺得天就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