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嗣着急,想要叫住她,才發現自己此刻不但動不了,口也不能言。
羽汐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失去了般,可是身子裡卻蘊藏着一股力量,支撐着她能夠扶着那石壁一步一步往上走。
陳少知和逸天法師自然是能夠動的,可是他們卻挪不開腳,也只靜靜地看着羽汐一步一步往上走。
羽汐順着石階往上爬,石很長,彷彿沒有盡頭。
這難道是一條通往往生的路嗎?是不是走完這條路,人生就會走入一下個輪迴?
她笑了起來,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的笑。
下面夜明珠的光亮早已照不到她了,可是頭頂上空卻越來越亮。
她一級一級地走下去,不知道到底走了有多久,她感覺到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好像還帶着花的清香,很美,她更加奮力地往上爬。
終於看到了頭頂上的天空,還看到了那輪大大的太陽,它正溫暖地照在她的身上。
羽汐伸開手擁抱着這風,這陽光……
獵獵地山風吹動了她的衣裙,吹得她不像人間的凡人,而像是墜入凡塵的仙子。
羽軒一人單騎向青山奔去,到達山腳的時候,他棄馬,運用輕功快速地往上狂奔。
突然天地變色,轟隆隆地幾聲巨響,地動山搖,他腳步微微踉蹌了一下,躲避着山石,繼續快速向山上前進。
等他到了玄天寺之後,他才陡然發覺,青山上的東西峰似乎正在緩緩移動,因爲移動帶起來的巨石,正紛紛地向山澗底下跌去。
“太子和太子妃呢?”他抓住一個有些慌亂的小沙彌問道。
“不知道。”小沙彌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滿臉惶悚。
“太子和太子妃呢?”羽軒又抓了一個年紀稍大的和尚問道。
“不知,好像去了後山。”那個和尚認得羽軒,略定了定心神對他說。
羽軒丟下他們向後山奔去,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什麼人,他正在惶然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種石洞邊有一抹黃色。那是僧人中輩分高者才能穿着的。
他提氣向那山洞急躍而去,很快便快到了那條地道,急急地往前衝,有幾個守衛的僧人想要阻止他,可哪裡來得及,他的身影像閃電般以他們眼前一晃而過,只留給他們一抹白影。
衝進山洞,衝進石室,一路暢通無阻。
直衝到裡面那間石室,看到了那些石階,他想也未想便拾階而上。
山頂
羽汐站在絕壁上,看着緩緩合二爲一的兩座高峰,而她便站在兩峰的最高處,下面便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她彷彿憑空而立。
李承嗣臉色蒼白,逸天和陳少知正一左一右扶着他。
天空中烏雲滾滾,電閃雷鳴,天地爲之變色,太陽早就隱沒在了雲層深處,了無蹤跡。
陳少知拔出手中的劍,遞給李承嗣。李承嗣蒼白着一張臉,只看着羽汐。
“殿下,”陳少知焦急地叫道,“快……”
李承嗣接過龍吟劍,推開兩人,身體筆直站立,握劍直指天空。
一道閃電劈來,落在他的劍尖上。劍從他手中飛出,與閃電膠着在一起,又是一陣巨響,轟隆隆的響聲震徹山谷。
金光閃爍,天空中出現駭人的嘶吼聲,像傳說中的龍吟。
閃電一下一下劃過,劈開烏雲,一道道金光耀眼奪目。很快那些金光便交錯成一隻巨龍的形狀,從空中的西邊一直閃到了東邊,伴着那龍吟,消失在了大海深處。
天下臣民先下驚呼,接着舉國歡騰,“金龍現,天下平。”真龍天子終於現世,大風百姓長慶歡歌。
巨龍閃過,烏雲盡散,暖暖地陽光又射了下來。
羽汐眯着眼睛,享受着這陽光。
李承嗣靜立,臉色依舊蒼白,他伸出手,指着羽汐的方向。
“汐兒,沒事了,我們回去。”他柔聲說。
“回去?好,真該回去了。”她笑,美得不可方物。
說完,她從懷裡掏出一直揣着的錦盒,打開,殷紅剔透。
“這便是忘情丹,南宮羽軒爲我研製的忘情丹。李承嗣,別急,等我吃完它,我便跟你回去。”
羽汐仔細地撫摸着那個盒子,又拿着那丹藥在陽光下細看。
“你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嗎?善待柔然百姓,善待那些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你放心,我絕不會忘。”
“好,謝謝你,李承嗣。”她笑,清麗脫俗。
把殷紅的丹藥遞進嘴裡,閉上眼睛吞下,從此以後,什麼都忘了多好。
她閉上眼睛,向後倒去,下面就是煙霧繚繞,深不見底的懸崖。
“嘉和”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她聽到了一聲溫柔地呼喚,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這個懷抱真暖和,她願意一輩子沉溺其中。
“不……”崖頂上的李
承嗣像是一匹失去伴侶的狼,淒厲地翱叫着。
他眼睜睜地看着羽汐躍下去,看着一身白衣的南宮羽軒想也未想地隨着她一同消失在那片繚繞的煙霧裡。
他們飄飄欲仙,像一對神仙眷侶。
南宮羽軒終比他勝了一着,勝在他可以和羽汐一同生一同生,而他李承嗣,做不到。比起羽汐,江山纔是最重的。
“殿下,我馬上派人下去找。”陳少知也被深深震憾,那樣兩個不一般的人,竟然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不……她要自由,我給她。”
李承嗣一身頹廢落魄,滿身悽清孤寂,踽踽獨步着下了山。
山澗上空響過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和着山風,悅耳動聽。可是,沉浸在悲傷中的人們,並沒有聽見。
五月初八,吉日。
新帝登基,儀禮莊嚴,天下百姓交互拍掌稱頌,贊其爲“真龍天子”。
帝登基後,改年號爲純元。立原太子妃爲後,鳳號純然,稱純然皇后。但因皇后此時身體違和,鳳體欠安,並未參加登基大典。
帝便命人在龍椅後方不遠處安置了一張鳳椅,舉朝皆知,皇帝以此表達後伴他身的意思。
百姓皆道帝乃真性情人,與皇后更是感情甚篤,民間甚至有很多不同的版本,講述帝與後之間感人的愛情故事。其中最爲人稱道的,便是當帝還是太子時,穎州發大水後,瘟疫橫行,帝親臨災區,體恤百姓,而後便是在京城爲夫分憂,拿出東宮所在積蓄,置備良藥,趕至災區送到帝手中,夫妻同中,才得已讓穎州百姓逃過一劫。
不管衆人紛紜之詞如此變幻,百姓對純元帝和純然皇后的愛戴之情卻與日俱增。
純元帝無年六月,皇貴妃周氏產下一子,帝封其爲太子。
純元帝二年正月,久病未愈的純然皇后薨,舉國齊哀,玄天寺操持大葬,純然皇后意外的沒有葬入皇陵,而是送回水月山莊的所在地,翠山安葬。
不久後,翠山上多了一座衣冠冢,華麗氣派,上面的碑石卻沒有墓名。
她說,她要忘記這世間所發生的一切。
她說,如果還有來生,但願再不與他們相遇。
她說,她想要自由……
她說,……
只要是她說,他李承嗣一定會照辦。
如血夕陽,照在這蒼翠的山林。
“這裡,確實要比青山美。”純元帝對身邊的陳少知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