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王爺!”又是一聲驚叫,衛嫣從几上騰身而起,身姿曼妙的在空中旋轉了一圈,身體便拔高了一丈,纖手伸出便要從空中截住那塊玉佩。
她的身手已經極快,但是李承昊比她更快,在她的手堪堪要接住那玉佩時,玉佩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裡。入手的油膩溫潤讓他的手心一片冰涼,天地似乎在瞬間失了顏色,耳裡只聽見一片嗡嗡聲,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目光追隨着玉佩來時的方向,死死地盯着那抹高大身影裡的嬌小。
“刺客在那裡,射箭。”又是一聲嬌叱,衛嫣手指風和羽汐所在的方向,一聲令下。幾枚冷箭挾呼呼的勁風迎面向他們射來,力道快且準,手下毫不容情。
羽汐定定地看着那個已經飄然落在地上的身影,月光下,他依然出塵,似從未曾染上俗世的塵埃。風起,吹得他一襲青衣衣袂飄飄,宛如九天下凡的謫仙。
“叮叮叮”風的寶劍已經出鞘,他用左手攬住羽汐,把她儘量掩在自己的懷裡,一邊揮舞着寶劍撥飛破空而來的利箭,一邊急速的向後掠去。虧得他的輕功高超絕頂,才能堪堪躲過那些一流高手射來蘊滿內力的飛箭。
漫天的箭雨裡,風和羽汐就像那隨風飄浮着的浮萍,凌亂搖擺。可是,這一切羽汐仿若未聞,只定定地看着前方那出塵的身影。他立在月光裡,一動不動,也望着這個方向。一個字都不說,一句話都不語,就那樣看着她,任她在風雨裡飄搖。
不知何時,立於李承昊身後的衛嫣手裡已挽起一把銀弓。
“射日弓!她居然是神箭萬里尋的弟子。”一貫冷靜地風居然也啞然失聲,話音未完,一枝銀白色的箭直直地向他們飛來,速度快得驚人,好像纔剛脫弦而出,就已經到了近前,不愧是神箭。
箭尖直指羽汐,看樣子衛嫣是想要她的命。風一陣慌亂,掃落了幾枚黑箭,卻再也無力去斫那銀箭。女人的妒忌心真是很可怕的,哪怕只是捕風捉影,也可以痛下殺手。
呆立了很久的李承昊,終於回神,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已經飛出
來的銀箭。嘴脣隱隱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終究一個字都未發出。隻眼睜睜看那箭向羽汐的面門飛去。
羽汐閉上了眼睛,這樣結束,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再也不用去管什麼前世今生,再也不用去計較羽軒眼裡的痛苦、李承昊眼裡的哀傷。一切就這樣結束,從此,世上再沒有活了十七年,卻只有四年記憶的南宮羽汐。人們只知道水月山莊的南宮羽軒愛捉弄別人,卻從沒有體會過她痛苦。什麼都記不起來,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人,活着,並沒有別人看到的那麼有意思。
“噗”一口鮮血噴在了羽汐胸前,熱熱的,帶着股腥甜。
“風,你爲什麼這麼傻。”羽汐歇斯底里的大喊,看着胸前的那片潮溼眼眶瞬間溼潤。
那銀色箭羽插在了風的背部,在風中顫顫地搖動。
“我答應過少主,一定要護你周全。”風的呼吸已經很困難,他托住羽汐的腰,聲音短而急促,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嘴裡涌出。
羽汐的眼淚簌簌而下,大顆大顆地滴在風的衣襟上,手上。她伸出手想要捂住風的嘴,祈盼着那些寶貴的鮮血不要再從那裡涌出來。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風,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答應我,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以後都聽你的話,我再也不來什麼昊王府,你不要死,好不好?我跟你乖乖的回水月山莊,再也不踏出山莊一步,好不好?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風……”
羽汐嗚咽着,抱着風的頭,悽婉的哀哭聲,在夜裡分外的淒厲。
“風。”一個似炸雷般的聲音在天空中響起。昊王府的房頂上,已經有三條人影與那些隱衛糾纏在一起。地下,護衛也越涌越多,紛紛攘攘着抓刺客。
羽汐充耳不聞,只摟着懷裡的風。
“風,你知道嗎?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我早就想好了,等我見了李承昊一面後,就賴着你,跟你一起去闖江湖。你的身手那麼好,跟着你肯定不會受欺負,還能吃香的喝辣的。我最喜歡了江南
了,聽說信州的小吃最好吃。等你好起來,帶我去信州,好不好?”
羽汐的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她也不去管它,只抱住風的頭,一遍一遍地去擦拭着從他嘴角涌出的血。她以爲,只要擦掉那些鮮血,就可以當風沒有受傷,風就不會死。
風看着羽汐,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弱了,眸子裡的光也開始渙散。他看着羽汐,努力地睜着眼睛看着。他這輩子都沒有如此接近過一個女人,他也從未喜歡過一個女人,他不知道羽汐對於他來說,是責任,是任務,還是朋友,抑或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他不知道,他也分不清楚。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看到箭尖對着她心口的那一刻,他想也沒想地就撲上去,擋住了她。他當時沒有想得太多,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想她死,寧願自己死,也不願她死。
看着她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落下,他有些心疼,比自己心臟上插着支箭更疼。
“別哭……”他試圖擡起手,撫幹她臉上的淚水,卻在中途無力地滑下。
羽汐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這是風第一次撫摸女性的肌膚,溫暖滑膩,柔軟地讓他不捨得放手。
“答應我,好好活着,……,小七,好好活着,忘了他,好好活着……,從今以後,再別爲了誰,掉一顆眼淚。”他的氣息微弱,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羽汐聽得清清楚楚。
“好,我答應你,風你也要答應我,不能死,好不好?”羽汐執着風的手,一遍一遍地摩梭着自己的臉。
“傻女人,今生我是不能答應你了。來生,來生我一定不會比你先死,好不好?小七,我不後悔,真的,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毫不猶豫替你去死……,因爲,你……是我的朋友……親人……,唯一的……”
說完,風閉上了眼睛,安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這個才認識了幾天的男人,這個外表冰冷,內心卻火熱的男人,就這樣離開了羽汐的世界。
那一天,南宮羽汐知道了,什麼是徹骨的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