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彤搞不清楚他們怎麼一個個都往樓上跑,現在死地要殺莫流蘇和藍雪霏,只要是醒着的幽靈都跑到三樓去了,不論是哪一邊的三樓,可是偏偏,這四個人怎麼就往槍口上撞呢?
本來是想不明白的,但剛走到三樓,就看見陳青從306室裡出來,就看見袁瓊枝站在306的門口。莫曉彤大概明白了點兒,但依舊不是很明白,於是站在305室的門口隨手一丟,就把小白丟了進去,準確的落在寶寶的小牀上,鑽進小白的身體裡。
“活人真是麻煩。”莫曉彤嘀咕着劉紫說過的話,她現在很認同這句話,活人真的很麻煩,因爲有太多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陳青從306出來就敲了303室的門。
在看到那段視頻前,陳青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什麼人,不論是女人還是男人,又或者人妖。甚至連讚美討好異性都不是因爲他喜歡那些人,或者是什麼暖男,他只是喜歡那種把別人捧上天的感覺而已,僅此而已,雖然經常引人誤會。
只要接觸久了就會知道,陳青只是嘴甜會說話而已,聽過了也太當回事,只是還是喜歡聽,好聽的話誰不喜歡聽呢?
不過所有人都以爲陳青喜歡的女孩子一定是那種很可愛有點傻的女孩子,又或者是外表很乾練,其實很柔軟的女孩子,但誰也沒想到,讓陳青淪陷的只是一段不知道從哪裡流傳出來的視頻。
可是就像他老爹說的,他這一生還太短,怎能妄言自己這輩子。
大概是三年前,陳青剛入學不久,在學校後面的小街上撿到了一張光盤,上面用油性筆寫着重推兩個字。那個時候,用光盤的人已經很少了,會特別用到光盤,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東西吧。
帶着莫名而來的好奇心,陳青把光盤放進電腦裡,竟然真的讀出來了,一開始他還擔心光盤是不是壞了。光盤裡只有一段視頻,總共二十三分四十七秒,陳青記得很清楚。
視頻裡只有一個化着冷豔妝容的女人,看不出多大年紀,只是那身暗紅得像血液乾涸的長旗袍讓人過目難忘,而更讓人難忘的是女人面前籠子裡的貓狗。
第一次,陳青只看了八分多鐘就衝進衛生間裡吐得天昏地暗。
第二次,陳青從頭看到尾,然後就在電腦前吐得天昏地暗,氣得戴小魚和步清歡當晚就把他趕出了寢室。
誰也不會想到特地用光盤儲存的竟然會是一段虐殺視頻,跟這段視頻相比,網上那些中學生虐殺小動物的視頻,簡直就像是幼兒園過家家一樣的幼稚。
那是一場解剖的盛宴,而執刀的人,擁有最華麗的刀術,鋒利的***在她手上飛快的旋轉,劃破皮膚肌肉血管,輕輕挑出幼小的骨頭。她不像是在解剖什麼,只像是在展示一件最簡單東西給鏡頭前的人。
陳青想,古時候的凌遲也不過如此了,不到切下最後一片肉,刀下的生靈就不會死,只會一直哀嚎,直到看着自己的血肉遍地,染紅蒼白刺眼的檯布。
那個執刀的人應該是專注的,如果不夠專注是無法做到那麼準確的,可是當陳青終於在一個近景裡纖毫畢現的看清楚她的臉時,驚覺於她臉上的麻木,那是從深深眼底涌現出來的麻木。
那樣的麻木告訴她現在唯一的觀衆,她已經做過很多這樣的事情。
然後就是陳青淪陷了。
沒有人會懂,連他自己都不懂,他爲什麼會奉那麼一個殘忍的女人爲女神,甚至連那麼噁心的視頻都珍而貴之。
但是,再怎麼的喜歡也只有那段視頻而已,只有在視頻開頭那寥寥數句的旁白裡知道,那個女人叫南南,這個名字明顯不是真名,完全無從找起。
只是,感謝寥寥的字幕,陳青知道她叫南南,不是蘭蘭楠楠。
其實,步清歡的嘲笑真的是錯怪陳青了,他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纔會一看見袁瓊枝就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纔會聯想到她是那個南南。
對於陳青而言,他喜歡的那個人,是一個冷豔麻木到彷彿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而不是眼前這個有點膽小有點害羞卻很平和的人。
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完完全全的不同!
看見陳青去敲303室的門,步清歡急忙攔下他:“你瘋了嗎?你真的要爲她去殺人?”步清歡無法理解,就算他覺得自己愛上了那個關月離,他也是無法容忍她隱瞞了這棟別墅的問題,更無法容忍她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死。
所謂愛,其實很薄弱,連層窗戶紙都不如,無需費力,只在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就會破裂。
所以步清歡無法理解,陳青怎麼會願意爲一個從來沒有真正見過的人做出這種事?他在意的不是陳青要去殺人,而是陳青竟然會答應袁瓊枝,他以爲陳青見到南南本人時,即使不會失望,但也不至於會答應她這種事。
這樣做,值得嗎?
陳青看着這個好朋友,臉上強撐出來的冷漠在一瞬間崩潰,兩行眼淚默默的流出來,在步清歡驚駭的眼神裡他說:“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了?
不止步清歡很好奇,莫曉彤也很想知道,陳青到底想起來了什麼,竟然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我說過我要救她的。”陳青的下一句話不重,讓走廊上的人都聽了個清楚,只是步清歡和莫曉彤都疑惑不已,救她?什麼意思?
只有袁瓊枝愣了一下,冷漠麻木的眼神在一瞬間迷濛起來,又在一瞬間後清醒,她的雙手緊緊抓在一起,尖利的指甲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痕跡,只是臉上依舊是那麼冷漠的麻木。
原來,那個說要救她的人就是他呀。
沒有想象中那麼多的恨意,更多的只是輕輕嘆口氣,好像遇見多年未見的老友,可是那一句好久不見,被死死的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讓人難受罷了。
在那個說會救她的人消失之後,她就開始明白,這世上不會有人救她,她就像她刀下的那些動物,以及後來的那些——人!
她和他們都是一樣的,只是任人宰割罷了,唯一的區別只是她被需要的是這雙手,他們被需要的是即將死去的軀體,其他的沒什麼不同。
可是,沒有人願意就那麼活着,尤其是當人有了自由的時候,哪怕只是一點點的自由,都會想要更多。
莫曉彤瞟了一眼屋裡的兩個人,在看見袁瓊枝的反應時,她有那麼一瞬間感應,好像身後屋裡有誰在看着自己,但會是誰呢?
莫流蘇正閉着眼睛靠着牀頭,藍雪霏則翻着她留在書桌上的筆記本,看上去應該沒有人能看着她,可她是不會出現錯覺的。
到底是誰在看着她?莫曉彤不認爲是莫流蘇,即使莫流能感應到她的存在,但這不代表莫流蘇就能看見她,感應是一回事,看到卻是另一回事!
就像人會有某種不好的預感,卻不能清楚的預知到具體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
莫曉彤自然而然的把寶寶和小白忽略了,她感應到的視線不存在於她所在的這一面,但究竟是什麼人?
抿着脣皺了皺眉頭,莫曉彤重新看向陳青。
對於出現在死地的人,他們的過往和未來,即使死地不說,莫曉彤也總能猜到個七七八八,因爲總有規律可循,但也有遺漏錯誤,陳青她是猜錯了,陳青會來這裡並不是因爲他給戴小魚當狗頭軍師,而是因爲他也被袁瓊枝身上的怨靈怨恨着。
如果他沒有食言,如果他想辦法救出了袁瓊枝,就不會有這些死在袁瓊枝手上的怨靈了,所以怨靈們其實也恨透了陳青。
這纔是陳青的報應!
怨靈和死地,有一種很奇怪的聯繫。
“所以,你要幫她殺人?”對陳青的相反,步清歡覺得很難理解,他覺得陳青不是那種會爲了狗屁愛情犧牲自己的人。
一會兒的工夫,步清歡已經通過那句話自動腦補了無數情節,相信其他人聽到那句話看見陳青的表情,也會是這種反應,但這並不能讓步清歡釋懷,一個冷漠的虐殺者和自己想處了四年的好朋友,誰更重要完全不需要比較。
但是陳青否認了:“不,我不會幫她殺人。”
這句話讓步清歡鬆口氣,陳青沒必要騙他,但也疑惑:“那你想要幹什麼?”
“揍她!”
這兩個字讓步清歡愣住了,卻是實打實的鬆口氣,雖然他之前想得很好,但真要殺人,其實還是下不了手的,他又不想袁瓊枝,跟蕭婠婠有仇,哪怕逮到比陳年舊紙還脆弱的藉口,也能當成是正當理由。
莫曉彤聽到那兩個字也是愣了一下,她和步清歡一樣,真的以爲陳青會幫袁瓊枝殺了蕭婠婠,沒想到卻只是揍她一頓。
不過——
莫曉彤眯起眼,掩飾了眼底微弱的光芒,只是揍她一頓嗎,這個揍字在實施起來可是大有深意的啊。
這可不是一般的大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