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視過滿屋子的人,幽溟羽低頭看了看在自己懷中玩着自己項鍊的外孫龍幽,輕聲說道:“今天將諸位急召回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沉默了一陣後,幽溟羽終於艱難地開口說道:“相信諸位都已通過各種方法知道了,幽冥圖,對我所造成的影響,和血玉之事……”
“族長!”一屋子的人立即跪下。
感覺到懷中的小東西正在拉扯自己的衣襟,幽溟羽低下了頭,正對上外孫那雙好奇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說道:“外公,笑笑,苦苦不漂漂。”
看着他,幽溟羽微微一笑。
碧沉突然發現,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幽溟羽的笑容了。想對幽溟羽說一些什麼,但,亂無頭緒,更不知該如何啓齒。
輕吻了一下龍幽的臉頰,引得龍幽“呵呵”的笑了。將這個外孫抱得更緊了,眼中卻是不捨。
碧沉當然知道他幽溟羽此刻又在想什麼了。
“我的身體受幽冥圖的影響,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撐多久,所以今天把諸位都叫來,是要吩咐你們一些事。”視線移向了問夢:“幽瞳在問心的爭執中,不幸遇難,而問心也受傷不輕,所以問夢,今起改名爲幽霜,接任魑部長老。”
“是。”
心裡懸着的一塊大石頭,似乎落下了,問夢舒心一笑,立即向幽溟羽謝恩。
又看向望塵:“望塵,至於你當年對我提出的那個意願,我還是那句話——‘一旦成爲了我幽家的暗部殺手,除非我死,否則,你永遠都是我的下屬,不得擅自離開幽家。’。”
聽他這麼說,望塵不由地將手中的劍握緊了。
“但是,我同意你退隱。”
聽他這麼一說,望塵笑了:“也就是說,我可以離開幽家了,但我必須記住一點——我還是幽家暗部的殺手。”
幽溟羽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可以將問心也帶走,去過你們想要的生活。還有一點,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你說。”
憐伶地低頭,看着懷中玩着項鍊的外孫:“如果,日後有需要,我希望你能出來幫一幫幽兒,畢竟這孩子,太特殊了。”
“好,我答應你。”望塵笑着,雙手抱懷來到問夢面前,“你那晚去找碧沉大人,就是爲了這長老的事?”
“嗯。”
“謝謝。”再多的話語,也不及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了。
“碧沉,狻猊。”
“在。”
被叫到了名字,碧沉和狻猊不驚,立即跪地領命。
“我的身體狀況,你們倆是最清楚的,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會將幽家的所有實權,正式移交予孫少爺龍幽,幽家的一切的事物皆有我唯一的繼承人龍幽決定,不必再來詢問我。”
話語一出,主屋裡瞬間掀起譁然大波。
冷目掃視過在場之人,他又說道:“幽兒年紀尚小,所以,幽辰,幽洛……”
“侄兒在。”身邊的幽辰和幽洛跪地行禮。
“幽兒年紀尚小,所以在幽兒十六歲成人禮之前,幽家的一切事務就暫且由你們接手管理,狻猊和碧沉它們會幫你們的,你們的父親回來後,也可以請教他。待幽兒完全有能力管理幽家,再將實權交還。”
“是。”
又引起一片譁然。
要交待都交待完了,吃力地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幽溟羽將懷中的龍幽交給了碧沉。沒有任何的話語,沒有任何的留戀。在衆人的行禮聲中,在龍幽的哭鬧聲中,幽溟羽離開了主屋。
看着懷中哭鬧着的孩子,碧沉腦中一片混亂:“事情,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溟羽就是不承認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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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他承認什麼?”狻猊的聲音有些虛弱:“承認自己這一世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殺了自己最愛的人?算了吧,我們跟隨溟羽這麼多年了,難道還不知道他的性格。如果他肯承認,他對鴻宇的感情,那他就不是幽溟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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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的變化,直到龍幽正式接掌幽家事物的數十年後的某一天,當閒談中的人羣,有人不小心提起了當年之事,大家都沉默了,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同樣沉默中的龍幽。
坐在主位上,平靜的眼眸不起一絲波瀾,稚幼的臉龐籠罩着一層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哀愁與……兇殘。
這個年紀,這樣的表情,和當年坐在這裡的幽溟羽,神態簡直是一模一樣。
落日時分,幽家府邸深處的那一扇關閉了多年的門,終於被徘徊在外一下午的龍幽推開了。當那個多年未見,但容貌依舊的人影出現在眼前時,龍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向他開口。
就連最簡單的對長輩地問候,似乎都變得很難,很難。
幽溟羽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黑竹下,擺弄着手中的曼珠沙華,漫不經心地說道:“幽兒,我不是說過了嗎,幽家的任何事,都不要來找我了。你有什麼無法處理的事,就去找碧沉或是狻猊吧。又或是,找你的幽辰叔叔,和幽洛叔叔。”
“外公,爲什麼你總認爲我來找你一定是有事情想請你幫我處理呢?難道,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和你說說話嗎?”
淡然一笑,把玩着手中的曼珠沙華,說道:“那麼幽兒找外公,想說些什麼啊?”
是啊,想說什麼啊?
腦中一片空白。
安慰他嗎?
這似乎不應該由他來做,即便自己是他最心疼的外孫,被羲和神選中,成爲幽家唯一繼承人的外孫。因爲——他所愛着的,也是唯一能給他安慰與幸福的人,此刻就在墳墓的另一端。
幽溟羽真的有罪嗎?什麼罪?爲什麼上天偏偏要爲他安排無期徒刑?
“嗯……”
思考着,來回地走動着,而幽溟羽也很耐心,微笑着,看着他。時間久了,也見他找不到什麼話題,幽溟羽只好無奈地一笑,搖了搖頭,伸手拉住他,讓他坐到自己的身邊。
還是由自己開啓一個話題吧。
“幽兒,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殺了百里婷?但是……”
“行了,外公,我不想說這件事。”依偎在幽溟羽的懷裡,手緊緊低拽住他的衣襟,“還有,我現在最擔心的,最掛在心裡的,是外公。若不是因爲我,外公也不會開啓幽冥圖,結果還……外公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啊。”
看着情緒越來越激動的龍幽,幽溟羽畢竟是心疼這個外孫的。輕輕地摟住他,在他的耳邊低語道:“好了,外公不逼你,如果找到你喜歡的,帶回來吧。”
“嗯。”點了點頭,靜靜地靠在幽溟羽的身邊,閉上眼,感受着久違的溫度,很眷戀。不知道這一次的決定,要分別多久了,“外公,我想和你說個事。”
“你說。”
擡起眼,看着幽溟羽的眼眸裡,滿是堅決:“我要去找回被百里軒奪走的血玉,我不想再看見外公被幽冥圖所折磨而痛苦不堪的樣子。我不想失去外公啊!!”
“別胡鬧!”
“我沒有!”見幽溟羽不答應,龍幽急了,“我絕對沒有胡鬧,我是認真的。我想去外面,我要找到百里軒,找到那塊血玉!他的父母雖然不是我殺的,但我殺了他妹妹,還有百里寒,他最信任的兄弟百里寒,現在對我是唯命是從,他根本不相信百里軒的話,甚至還要爲了我殺了他。百里軒要恨的人應該是我,他要對付的人,也應該是我纔對啊,我不想看見外公變成這樣啊!”
“那你是……一個人去?”
聽這樣的話語就知道,幽溟羽算是妥協了,便急忙說道,生怕他又改主意了:“不是啦,如果外公不放心,我將碧沉也帶走……不行啊,碧沉要和狻猊照顧外公,不能找碧沉,那就找……”
找誰呢?
看着他,幽溟羽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叫籬曦陪你去吧。”
“籬曦?”
“它是碧沉的弟弟,有它在你身邊,我還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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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色已然全黑時,伴隨着清脆的鈴音,碧沉和幽桀羽也來了。看着幽溟羽溫柔至極地梳理着,躺在自己雙腿間熟睡着的龍幽的長髮,碧沉剛要開口說話,便見幽溟羽示意他噤聲。
只好輕步來到兩人面前,輕聲說道:“都一整天了,沒見到幽兒的影子,我就知道,他一定在你這兒。”低頭看着龍幽,“看他這個樣子,就想起你重生後在鴻宇懷中的樣子,也是這麼的安靜。”
沉默降臨,約摸一炷香的時間過後,碧沉終於看了一眼幽桀羽後,將龍幽輕輕地抱起,輕步離去。帶他們走遠之後,幽桀羽才問道:“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不解他的話語。
“溟羽,你似乎忘記了,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不用向我隱瞞什麼,我們四個兄弟中,你是最瞭解我內心世界的,而我,也是最瞭解你內心的’。所以,你瞞不過我的。”
聽着這樣的話語,幽溟羽樂了,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那你說說,我在隱瞞你什麼?”
“你的感情,你對鴻宇的感情。”
“……”
幽溟羽的臉色明顯變得很難看,而且不再言語,就連視線都要刻意去躲避。
“既然你這麼捨不得他,爲什麼還要殺了他?甚至不惜要動用幽冥圖。雖然到最後,你並沒有動用幽冥圖,但你卻……”不忍再說下去了,幽桀羽只好打住。沉默片刻之後,他才接着說:“‘鬼食’之術明明可以救他,將他留在你身邊,你明明可以救他,爲什麼不救?”
“那哥哥認爲,我什麼不救他呢?”笑着,視線終於注視着幽桀羽了。
“因爲……”幽桀羽微微躬身,看着幽溟羽的眼眸,說道:“在他的眼中,你永遠都是鴻煊,永遠都是他的孩子。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不是世代侍奉羲和神的幽家族長幽溟羽。你是希望,他能將你當做幽溟羽看待,可他至始至終,都只是將你當鴻煊。你不想讓‘鴻煊’成爲你們之間唯一的聯繫,所以纔不救他的。我說的,對嗎?”
幽溟羽不語,只是低眉淺笑,但他的反應,已經回答了幽桀羽所有的問題。
或許,自己真的是出於這樣的一個心態,纔不願意去救鴻宇的吧?瞭解自己內心世界的,果然只有桀羽哥哥。
“真奇怪。”幽桀羽似乎想到了什麼事,看着幽溟羽陣陣出神。
“奇怪?”
“溟羽,說句實話,你爲什麼不想成爲這一統天下的帝王呢?以我們兄弟的實力,以我們幽家的身份,再加上狻猊,碧沉它們這些上古異獸的相助,想要得到這個天下輕而易舉啊。江山,美人,天下有誰不爲之心動?只要你的一句話,我們一定能辦到,可現在,你雖然還是族長,但卻將這幽家的大權移交給了幽兒,自己卻守着這孤墳,不再理會他事。”
幽溟羽把手中的曼珠沙華放在脣邊,有些黯然地閉上眼:“我纔不想要這個江山,更不想做什麼一統天下的帝王。至於美人……對我來說就更沒有什麼意義啊!”
他說的很溫柔,溫柔的不似自己所認識的幽溟羽:“桀羽哥哥,你剛剛纔說過,我是這世上最瞭解你的人,而你,也是這世上最瞭解我的啊。其實你很清楚,在這個世界上,我想要的身份只有兩個:一個是幽家的族長,最瞭解你內心世界的弟弟;另一個……”他不再說話,幽溟羽只是彎身把手中的曼珠沙華放在那孤獨的墓碑前,用手指勾畫那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鴻——宇——
後記:
1929年春天,廣漢市農民燕道誠祖孫三人在離家不遠的林盤地溝邊挖水坑,以便灌溉農作物,卻不料驚醒了沉睡數千年之久的古蜀文明——三星堆遺址。
2001年2月8日,成都西郊蘇坡鄉金沙村某房產開發集團的兩臺挖掘機,揭開了金沙遺址的神秘面紗。
2005年8月,一件出土於成都金沙遺址的金箔“太陽神鳥”圖案從上千件參評作品中脫穎而出,當選爲中國文化遺產標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