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回家

林夏住的小區非常普通,和本市千千萬萬個居民區一樣,周邊有菜場和便利店,小區中心有個小花園和健身器械。和路悠然的相比,屬於“破破爛爛”的級別。門衛看了一眼,陌生的車牌,沒讓進。林夏放下茶色的車窗,抱歉地和門衛打招呼。今天值班的是王大叔,他咧着嘴笑嘻嘻地說:“原來是林太太啊。先生終於回來了?”

林夏不便解釋,剛要說是“同事”,又覺得路悠然是“老闆的老闆”,一時沒開口,只是紅了臉。只聽路悠然道:“師傅辛苦了。”他沒否認,等於變相承認了。

王大叔朝着門衛室揮揮手,示意放行。車杆徐徐上升,路悠然道了聲“謝謝師傅。”就如開車回家一般,駛入了小區。

車子漸漸駛向她所住的那棟樓,林夏在車裡默默盤算着怎麼阻止路悠然。路悠然在地下車庫找個比較偏僻的位置停下車,一手提着蛋糕,一手牽着林夏往外走。林夏甩了幾次,依然是徒勞無功。路悠然彷彿迷迷糊糊地轉錯了出口,從最遠的那個走了出去。林夏一路沉默。

兩人往林夏住的那棟樓走去,一路上,他全程面帶微笑。正是居民晚餐後散步鍛鍊的時刻,小區非常熱鬧,尤其是中心花園和健身器械區。兩人穿過去的時候,有幾個路人盯着林夏看。路悠然目不斜視,依然一臉笑意。他的目的達到了。林夏這才反應過來:路悠然是故意的。他故意挑了一條最遠的路。如今,很多鄰居看到她和一個男子牽手回家,以後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

到了樓下,路悠然說:“鑰匙”。林夏已經不想和他爭辯了。她從包裡掏出門禁卡,低聲說:“路悠然,我錯了。求求你,快回去吧。”

路悠然一臉真誠道:“林夏,你做錯什麼了?我怎麼聽不懂。”

林夏快要哭了:“我以後肯定離你遠遠的。總部我也不去了。你到底要我怎樣?”

這正好違背了路悠然的初衷,他有些生氣,眼前這個女人腦子壞掉了嗎?

看她一副乖巧可憐的樣子,他不捨得吼她,只說:“別站在樓下,我們回家說。”他一點都不覺得彆扭,把“回家”說得特別順口。

林夏死死拽着門禁卡,低頭不語。

兩人僵持了一會,“叮叮”一聲,電梯門開了。鄰居一開大門,就看到兩人站在門口。他牽着一隻棕色的泰迪,看樣子是晚上遛狗的。他不認識林夏,只覺得是小夫妻在鬧彆扭,也不多問,牽着小狗就走了。林夏覺得這樣僵持不行,被鄰居看笑話。索性一狠心,開門上樓了。

電梯不算寬敞。林夏站得遠遠的。下午被路悠然堵在化妝室,她心裡有些後怕。路悠然見她一臉戒備,笑而不語。

開門的是李阿姨,見林夏回來了,高興地說:“林小姐,你回來了。不是說要晚一些嗎?”林夏進屋,含含糊糊地應着,突然想起身後的路悠然,忙說道:“這是路悠然,我的……”她依然沒想好怎麼介紹路悠然。只聽李阿姨道:“路先生,你好。我是來照顧薇薇的。你不嫌棄,可以叫我李阿姨。”她回頭看了一眼去衛生間洗手的林夏,神秘地說:“林小姐很少帶男士回來,上一次還是幾個月前的程先生。”路悠然轉念一想,應該是程楓了,莫名有些胸悶。他笑着叫“李阿姨”。

林夏去房裡看薇薇,薇薇正在剪紙,看到林夏回來,高興地撲到林夏懷裡撒嬌。林夏笑着說:“薇薇今天乖不乖呀?”

“薇薇很乖。媽媽買蛋糕了嗎?”

“買了,先去洗洗手。”

薇薇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間,看到客廳裡的高大男子,愣住了。這不是薇薇第一次見路悠然。上次在商場裡,薇薇差點在自動扶梯上滑倒,幸好被路悠然抱住了。但是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薇薇只是愣了一秒鐘,立刻認出了路悠然,笑着叫道:“大哥哥!”

路悠然特別開心,蹲下身和薇薇平視,摸摸她軟軟的頭髮道:“小可愛,我是叔叔。”

自然不能是哥哥了,不然怎麼追你的媽媽?

黑亮亮的眼珠子轉了轉,薇薇脆脆生生說道:“叔叔,你要吃草莓蛋糕嗎?我們一起吃好嗎?”

“當然好啊。叔叔喜歡喝薇薇一起吃。不過,媽媽說要先洗手才能吃。”

薇薇握着路悠然的手指,引他到了衛生間洗手。

林夏不語,默默地打開蛋糕,非常漂亮,薇薇一定喜歡。

果然,洗完手的薇薇看到蛋糕,驚喜連連,直呼:“好漂亮啊!還有熊熊。薇薇最喜歡熊熊了!”

林夏溫柔地笑着說:“薇薇快謝謝路叔叔。”

薇薇轉身抱住路悠然的腿,仰頭真誠地說:“謝謝路叔叔,薇薇好開心。”

林夏切了一片給薇薇,一大塊給路悠然,給李阿姨一份。李阿姨道謝,順口問道:“林小姐吃飯了嗎?”

林夏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餓,她只喝了一份蘑菇湯,主菜還沒上,就被周婕“趕走了”。和路悠然鬥智鬥勇,特別消耗體力。她說:“阿姨,你休息吧。我自己去煮麪吃。”

路悠然的聽力好像特別靈敏,就像在自己家,他說:“我也要吃麪。”

林夏瞪了他一眼,在他眼裡,哀怨又嬌嗔,不由得心裡一蕩。

林夏沒好氣地說:“只有陽春麪,沒有你吃的高級食材。”

路悠然和薇薇坐在餐桌旁吃着蛋糕,他笑着說:“不挑,你做的我都吃。”他的嘴角沾着奶油,笑起來有些孩子氣。林夏心裡莫名一動。

十分鐘後,路悠然埋頭吃着陽春麪,真的只飄着蔥花和芝麻油的陽春麪。林夏用雞湯煮麪,白色的麪條,翠綠的蔥花,微微泛黃的雞湯,是一碗非常入味的雞湯麪。至少路悠然這麼覺得,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陽春麪。

薇薇真的很乖,吃完蛋糕,自己洗臉洗手,回房繼續做手工。

林夏收拾完碗筷,說道:“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回家吧。”

路悠然跟着她進了廚房,嬉皮笑臉道:“明天我來接你。”

林夏低頭洗碗,不搭理他。

“你的車不是去年檢了嗎?我送你。研發太遠了。”

林夏說:“我可以自己搭車去。”她的一縷頭髮悄然滑落,遮住瞭如玉的臉頰。她帶着手套,沒法自己綰。路悠然心神微動,情不自禁地伸手替她將頭髮綰到了耳後。

林夏假裝不在意,可是她的耳朵都紅了。路悠然從身後環抱住她,她身子明顯一僵。

路悠然愛極了她的髮香,此刻,他的頭埋在她的發間,眯着眼睛,覺得特別幸福寧靜。

林夏扭動身子,無法掙脫,又怕動靜太大,吵到了房裡的薇薇,只能默默站着。

路悠然略略抱了她一會,有些上癮。低聲在她耳邊呢喃:“林夏,林夏。”聲音極度纏綿溫柔,他一直反反覆覆喚着她的名字,她的心都要化了。

第二天一早,路悠然就來準時報到了。不僅接林夏,還給全家人帶了早飯,多到薇薇都挑花眼。林夏只知不是路悠然的對手,催促他趕緊出門,趁小區大媽們晨練還沒結束,不然又是一個個好奇的眼神。

林夏讓路悠然將她放在離研發最近的公交站,路悠然縱容着她的小別扭。下車前,趁她不備,湊近親了一下,這才放她下車。林夏氣得臉都紅了。甩上車門氣鼓鼓地扭頭就走。

林夏假裝搭公車上班,到了公司才知道周婕樓上樓下跑了好幾趟找她。她心裡納悶:昨天給周婕發消息,也沒回。估計樂不思蜀,今天找她做什麼?

她擦完桌子,喝杯水,打了周婕的分機。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周婕急促的聲音:“林夏,你到了,快,小會議室。”

林夏起身去了小會議室,還沒站定,只見周婕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她看到林夏,咧嘴大笑道:“林夏,你一定要幫我!”

林夏還沒喝咖啡,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昨天,周婕也是這麼說的,不用想了,肯定和喬公子有關。

林夏只見周婕的嘴開開合合一通,好半天才明白:昨天,喬公子約周旋今天玩密室,希望她能叫上林夏一起,他的男伴段逸軒也會作陪。周婕估計是開心過頭了,居然替林夏滿口答應。林夏有些頭疼,她不喜歡和陌生人消磨時間,而且她不喜歡玩密室。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周婕頻頻哀求道:“林夏,你要幫幫我,最後一次,好不好?下班他們來接我們。”

林夏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班時間還沒到,周婕早早換下了白大褂,在衛生間好一番折騰。等她化完妝,見林夏還在電腦前整理數據,連連埋怨道:“林夏,你快點啊。他們已經快到了。”研發中心的女性,算上保潔阿姨,一共才四人。周婕自然不會叫前臺小美女同行了,小陳比她年輕漂亮,林夏是她唯一的選擇。不是因爲林夏不漂亮,而是林夏的脾氣好,不愛化妝,而且是個“單親媽媽”。周婕想:應該沒有鑽石王老五會放棄未婚的,而考慮帶孩子的女子吧?

路悠然遠遠看到林夏和周婕上了其他男人的車。他不由得又是一陣胸悶。他很少有這麼強烈的情緒,之前戀愛都是不合就散。他鼓勵女伴說出自己的感受,如果又有喜歡的人了,就好聚好散。他在英國留學期間,曾經一年換了四五個女伴。也親眼見過自己的女伴和別人跳舞,喝酒。他覺得人生就該及時行樂,他也會和其他女性跳舞喝酒,憑什麼阻止女伴?難道談個戀愛就不能有異性朋友了?而如今,是林夏,他竟然感到無法接受。他特意提早下班,開車到研發接林夏,居然看到她和花枝招展的周婕上了其他人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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