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蕭寒同母親交代完畢就想翻身上馬,不想剛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襟已被衣衣緊緊的攥在了手裡。樑母見狀,一邊輕柔的喚着衣衣,一邊用手去撫那緊攥衣襟的手,想讓她鬆開鉗制。
“蘇小姐,蘇小姐鬆鬆手,讓寒兒前去救人可好?蘇小姐?蘇小姐?”樑母看着衣衣乾涸的嘴脣有了一絲開合,急忙取了些水餵了進去。
甘涼的清水潤喉,衣衣從昏迷中悠悠轉醒,恍惚間看到了人影,雖然眼睛還無力睜開,人影也看不真切,但手中布料卻攥的更緊。她也不管眼前是何人,只是努力拉着他,生怕自己稍一泄力,眼前之人便會如泡影般消失。
“求求你去救人,快去救人,如煙,如夢,去救他們”
樑蕭寒俯身輕喚“衣衣,我是樑大哥,我去救他們,你鬆手好不好?”
“樑大哥?”衣衣恍惚記得最近似乎曾聽過這個聲音,樑大哥?應該是認識的人吧“樑大哥,快去救他們”
“我這就去,衣衣鬆開手好不好?你在這休息,樑大哥去救他們”
“不,不,不要,我同你一起去”終於恢復了些力氣的衣衣看清了眼前的人,她記起昨日在宮中的偶遇,也記得這個樑蕭寒貌似是個禁軍統領,那如煙和如夢是不是就有救了。
“衣衣……”樑蕭寒看着衣衣那蒼白的小臉和虛弱的身軀,以及有氣無力的聲音,他實在不忍讓她再去奔波赴險。
衣衣掙扎着從樑母懷中坐起,堅定的說“你不知何處,我帶路快些,多耽擱一分,他們便多一分危險。”
樑蕭寒略一思索,點頭應道:“你暫且休息,我去城中調兵,速去速回,你攢些力氣,片刻後一同前往。”
衣衣看着樑蕭寒擔憂又果決的面容,瞬間安心了不少。
衣衣在樑母的照顧下心不在焉的喝了些茶水,拿在手中的點心卻是無亂如何也咽不下。她焦躁的看着城門的方向,恨不得能插上翅膀帶着救援飛到如煙如夢身邊。
不多時,一小隊人馬飛奔而來。樑蕭寒朝衣衣一拱手:“衣衣可還支撐的住?”
“沒關係,咱們快去。”衣衣說着便下了馬車,由於之前力竭,此時雙腿如棉花般不聽使喚,剛一下馬車,便跪在了地上。
樑蕭寒急忙下馬將衣衣扶起,剛要勸她,卻聽她說:“樑大哥,麻煩您帶我一程,我不會騎馬”
樑蕭寒看着衣衣那柔弱的身軀,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強韌的力量,這個熟悉的讓他難以忘懷的身影,如今又多了絲挺拔和頑強。
樑蕭寒帶着衣衣同那從守城士兵中臨時調來的人員一同奔往衣衣記憶中的地方。騎馬尚需一時三刻的路程,衣衣竟然徒步跑了過來。樑蕭寒在心中越發的佩服這個他們自幼便一直保護的柔弱小姐。不知何時起,那嬌柔若嫩蕊般的少女竟然迸發出了令他側目的力量。爲了幾個下人如此拼盡全力又滿心擔憂的衣衣,讓樑蕭寒覺得越發有些看不清她。
來到衣衣同如煙如夢分開的地方,只見得一地的血跡,有家丁的,有強盜的。衣衣忍住胃中的不適,細細在地上的屍體中搜索着。一邊搜索一邊祈禱,嘴中喃喃“千萬不要讓我看到,千萬不要讓我看到。”
“四處查看,發現任何蹤跡速來稟報”樑蕭寒果斷下令。
“是!”衆士兵立馬四散開來。
樑蕭寒看着衣衣毫無血色的臉和那一直顫抖的嘴脣,以及爲了剋制恐懼而緊握的雙拳,不禁用手覆在衣衣眼上說道“別看了,會做噩夢的”
衣衣倔強的搖了搖頭,將樑蕭寒的手拿下,轉身直視着樑蕭寒的眼睛,努力抑制着淚水要奪眶而出的衝動:“你不懂,他們都是因我而死,對於我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噩夢”
“報~~前方發現打鬥痕跡”
“速去”樑蕭寒說着便驅馬快跑,一馬當先的衝在了最前面。
衣衣心中既激動又緊張。激動的是,既然還在打鬥而且沒看到屍體說明如煙如夢都還活着;緊張的是,一直打到了現在他們二人肯定已經體力不支,更遑論受傷。但是,畢竟他們等到了救援,她終於不負如煙所託,她做到了自己做夢都做不到的事情。即將要見到如煙如夢的衣衣心中充滿了難以名說的情緒。
現實也確實如衣衣所料,如煙如夢被五個大漢圍在中間纏鬥,兩人身上衣衫已被血色染紅,動作也不如先前靈活。如夢手中的軟劍已不知所蹤,只是勉力跪地喘息,如煙將其護在身後,以一人之力對抗五人,着實吃力。
樑蕭寒同衣衣的出現亂了那些強盜的陣腳,卻也讓正在苦苦支撐的如煙鬆了心神。如煙轉身的一瞬看到了衣衣,眼中那種再見的驚喜和重逢的喜悅還沒褪去,嘴邊的一句小姐還沒出口便被定在了那裡……
一個大漢趁如煙分神之際,一把已被血染紅的鋼刀就那樣輕易的穿透了她的身體。
衣衣坐在馬上,恍惚中似聽到了刀刃摩擦着骨頭劃過的聲音,她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不不不不不不”衣衣自欺欺人的搖着頭,努力的否定着她看到的這殘忍一幕,從小聲的喃喃漸漸變成了痛徹心扉的嘶吼:“不~~~~~~~~~~~~~~~~~~~~~如煙,不要~~~不要啊~~~如煙,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如煙……”
樑蕭寒緊緊抱着身前這個掙扎着下馬的瘦弱身軀,從她顫抖的頻率感受着她內心那份心碎的疼痛。
可是衣衣的眼中已沒有了其他,只有那個向她含笑而立的女子,只有那個鼓勵她全力逃命的女子,只有那個會爲她擔憂,爲她出謀劃策的女子。而此時那個女子正軟綿軟綿的倒下。不行,地上那麼硬那麼涼,不可以讓她摔在地上。衣衣掙扎着,她要下馬,她要過去扶住她,就像如煙無數次的扶着她一樣。
而那些大漢一看樑蕭寒帶人前來,便抓瞭如夢轉身就逃。樑蕭寒一個眼色,衆士兵便全力追捕。而坐在他身前的衣衣,不知如何有了那樣大的力氣,竟然真的掙開了他。
衣衣目不斜視的滑下馬,無力的雙腿根本支撐不了她此刻那悲痛的身子。她想要跑到如煙身邊,可能做的卻只是跌跌撞撞,一路走一路跌倒在地。衣衣一次次掙扎着爬起,眼中的淚模糊了視線,口中一直喃喃自語:“如煙,如煙,如煙”。
衣衣好不容易爬到了如煙身邊,立刻盡全力撐起她的身子。看着那被血所浸染的鋼刀,衣衣多麼想將它拔出來,可是卻又不知如何下手。看着如煙的身上,嘴上都在汩汩的向外流着血,衣衣急忙用手去捂,她從來不知道人的身上有這樣多的血的。
如菸嘴角仍噙着笑,她一隻手微微摸索,口中喃喃道:“小姐”
衣衣急忙將自己的身子貼在她的手上,說道:“你別說話,我給你止血,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小姐,你做到了,我就知道小姐能做到”她嘴中流血不斷,說的話似乎都沾染了血的味道“小姐,能不能告訴大少爺,如煙盡力了,如煙不負所托幸不辱命。”
衣衣心中一驚,卻顧不上其他,只是不斷的擦着如菸嘴角涌出的血“你別說了,以後你自己告訴他,日後我還要給你們做紅娘,看你們成親,現在不許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把嘴閉上,別讓血流出來,你會失血過多的”衣衣不知要如何救如煙,但是她知道失血過多會休克,對於一個重傷的人來說,休克就意味着死亡、
“小姐,大少爺他……”說着卻再也沒了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