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夜已靜。
衣衣獨自縮在牀榻上,被子越擁越緊。她已經哭的沒有了力氣,眼見太陽落了山,寂靜的黑慢慢將這座古宅吞沒,衣衣的心顫抖的越發厲害。爲什麼沒有人來?爲什麼沒有一絲聲響?衣衣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動作甚至呼吸,她害怕在這靜謐的房間中聽到任何不該聽到的聲響,也害怕因自己所發出的任何聲響會引來什麼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明明棉被是那麼的溫暖,可此時的衣衣卻手腳冰涼,她不敢擡頭,只是將頭垂在胸前,緊緊的盯着胸前的那捧棉被,彷彿這是她力量的來源。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衣衣不甘的回想:明明只是爬了個山啊… … 那個渣男,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放棄他們五年的感情,如果不是他腳踩兩條船,如果不是他在網上炫耀他那笑顏如花的第三者,如果不是他擊碎了她的自欺欺人人,她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不是都說情場失意,別處得意嗎?爲什麼我卻遇到了這樣的境地?衣衣心中越發憤憤不平。但,也僅僅是憤憤而已。衣衣覺察到了自己心態的變化,不禁回想,失戀的心碎感覺怎麼不見了?對他難以割捨的情感怎麼不見了?對愛情的失望似乎… … 也不見了?奇怪,明明是那麼痛徹心扉啊,怎麼如今只有憤憤不平和離開渣男的輕鬆?什麼時候心態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衣衣用力回憶,卻不記得是何時遇到了何事讓她解開了一直糾纏她的心結。一定是小柔,一定是小柔把我罵醒了,不可能有別人,嗯,對,是小柔,小柔… … 想到小柔,剛開始那種心慌的感覺又突然襲來,帶來了一陣眩暈。衣衣急忙撫住那幾欲跳出的心,深深呼吸,將心思轉到了別處,才平息了那難以自抑的不安。
窗外鳥鳴聲聲,細聽上去,似是杜鵑啼鳴。
衣衣擡頭看着那密閉的窗子,心中感嘆,杜鵑啼血,爲了什麼呢?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原來古人早有感念,往事終將成泡影,感傷的情懷,也只能化爲無窮無盡的哀鳴。可是,我此時的哀傷又是從何而來?衣衣納悶極了,爲何心中總是一種濃烈的悲哀,揮之不去,卻又不明所以。
正想着,門口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衣衣一個激靈,將自己往棉被裡藏了藏,緊張的盯着門口處。
一道人影隨着搖曳的燭光進入了衣衣的視野。
“你… …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這是綁架,非法拘禁… … 不,不是,對不起,你放了我吧,我纔剛上班不久,沒有多少錢,都給你好不好?”衣衣從開始的質問到後來的祈求,她實在沒有勇氣同他爭論,只求他能拿了錢放自己離開。
樑蕭寒看着那張熟悉的小臉滿臉恐懼,那總是對他微笑的明眸此刻卻滿是忐忑,不由和緩的說道“你… … 跟我講講你的事… … ”
“我的事?”衣衣有點遲疑,別說跟一個陌生男人談論自己,想當初剛認識小… … 他們的時候,她將近過了一個多月才慢慢敞開心扉,此時,又如何同一個陌生男人談自己的事?
樑蕭寒卻也沒等衣衣再開口,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距離衣衣有些距離的地方,緩緩開口:“先來說說你究竟是何人?”
“我?我是劉衣衣… …樑大哥,我知道這裡肯定不是劇組,我也不知道怎麼來到這裡的,如果有什麼做的不合適的地方,實在對不起,我看您也不是壞人,您放我回去好不好?”
看着衣衣那張熟悉的面龐如此低三下氣的祈求自己,樑蕭寒心中不由一陣心疼,他一遍遍的告誡自己,這不是衣衣,不是他的衣衣。
“說說你的事,可以的話,我自然會放你離開。”
“真的?好,好,我說,我,我叫劉衣衣,在一家外企工作,剛失戀,和好朋友爬山,睡了一覺,就來到這了。嗯… … 你想知道什麼?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劉衣衣慌亂的胡言亂語着
“失戀?”
“嗯,我大學時有一個男朋友,他追了我兩年,我們好了五年,可是他去了日本,說要在日本同我結婚,本來我們很幸福。我們一起憧憬將來的生活,我把自己的積蓄全都給了他,可是他卻漸漸的沒有了音信,後來我才知道他又找了別人。本來我覺得是因爲他獨在異鄉,寂寞難耐,其實我理解的,我真的可以理解,我只想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就好,等我們能終日相守了,他自然不會再去理別的女子。畢竟他沒主動提出分手,畢竟我們還在一起設想怎麼佈置新房子,這就說明他心中有我,對不對?呵呵,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朋友們說我是自欺欺人,說我在自找苦吃,可是我甘之如飴,反而將所有的朋友都推的遠遠的。然而,即使是這樣,我的自欺欺人仍沒能維持太久。那個第三者找到了我,讓我主動離開,我不想,明明是我先來的,該離開的是她!所以,我讓她走,讓她離開他,可是他卻出現了。他說既然我知道了,那就分了吧。就這樣,我被光明正大的甩了。”說到後來,衣衣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你也忒小家子氣了些,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尋常之事麼,何苦呢”
衣衣一驚,看來最不想承認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回到了古代!
“樑大哥,你們這裡是不是都是三妻四妾的?你們這裡有皇上對不對?”
“自然。”
“你叫我衣衣,爲什麼呢?衣衣是你什麼人?跟我長的很像嗎?還是這具身體原來是你的朋友?妹妹?”衣衣開始回憶小說中穿越的各種情節,她不知道自己是出現在了哪個情節中,只能有些混亂的胡亂猜測着。
樑蕭寒深深的看了衣衣一眼,不知是否是夜太過靜謐,還是那杜鵑啼鳴的令人心煩,此刻的他忽然有了傾訴的慾望“她是我兒時的玩伴,也是我愛慕的女子,只是,她愛上了別人。”
愛而不得最是苦,衣衣格外能夠體諒樑蕭寒的心情,不覺有種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她有些難過的問道:“她怎麼樣了?”
“不知”
“我跟她,長的很像嗎?”
“很像”
“所以你才把我抓來的?”
樑蕭寒沒有說話。
“可是我畢竟不是她,即使長的再像也不過是一副皮囊,我們倆的本質是不同的”衣衣小心的看了眼樑蕭寒,見他似在沉思,繼續說道“而且,她既然愛上了別人,你,你還是放手吧,有的時候,愛一個人並不是佔有,而是成全。”
“成全?”
“你想她過得好,你想她幸福,對不對。我當初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那時的我寧願自己過的艱苦些也把所有的積蓄寄給他。我只想他能輕鬆些,我就開心了。雖然我遇到的是個渣男,但是,我真誠的付出過了,不是對他,而是對我的感情,所以我不後悔。愛的時候全情投入,他放棄了我,是他的損失。所以我的放手其實是成全了我自己。雖然你的情況不太一樣,但是,既然她找到了真愛,她已然獲得了幸福,你爲什麼不能成全她?因爲自己的私慾害的三個人痛苦,豈不是毀了你心中那聖潔的愛情?”衣衣平時對陌生人很少說話的,可是今日,伴着窗外的聲聲鳥鳴,衣衣將小柔開導她的話加上自己的解釋說給了樑蕭寒,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她不希望這個男人像她一樣那樣痛苦,她經歷過,所以她懂得,那種痛真的是難以承受。
樑蕭寒聽完衣衣的話,久久不能回神,雖然衣衣的話中總有些聽上去古怪的地方,但是道理卻是亙古不變的,他確實也曾經想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可最近頻繁的相見讓他又萌生出了新的念頭,因此,當他得知此衣衣非彼衣衣時纔會如此的動怒。衣衣現身說法的一通開導讓他此刻憤怒的心平靜了不少。
也許,換種方式去守護她未嘗不是更幸福的方式,畢竟她愛上的是他兒時的好友加兄弟,自己已然捱過了這麼久,難道真的要讓三個人都痛苦嗎?
樑蕭寒看着衣衣仍有些戰戰兢兢的表情,將身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說道:“先吃些飯菜吧”
衣衣小心翼翼的下了牀,一蹭一挪的坐到了桌邊,她不敢看樑蕭寒,只是低着頭緊張的拿起筷子,開始用餐。
樑蕭寒看着隨緊張卻優雅用餐的衣衣,陷入深深沉思。
孤月幽幽惹人憐,啼血吟唱爲哪般,春心無處可安放,唯有聲聲託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