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如夢藥膏的桃子,剛想敲門,便聽到了屋內傳出的那雙來開懷的笑聲。自入府到入宇文軒,桃子從來沒見過大少爺如此開懷,即使真的高興,頂多是在眼角眉梢掛着些許笑意,從沒見他如此不顧形象的開懷大笑,那個小柔姑娘當真就這麼好麼?想着,桃子的手不禁握的緊了些。
當初來找小柔,本也沒有想着能又如何造化,只是爲了升遷快些,離了那擁擠的下人房,過上有些體面的生活。想她原來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家中也是略有薄產,人也出落的容貌出衆,若不是飛來橫禍,她又怎會落得爲奴爲婢的處境。如今,她那小小的心願已然達成,卻越發的有些不甘。
自到了宇文軒,除了那日吩咐她照顧小柔,蘇浩宇就真的沒再正眼瞧過她。而那小柔,整日裡不是在惜衣園同衣衣一處,就是在宇文軒中給她指派些灑掃傳話的活計。雖說名義上升了級,可幹活的內容卻並沒變化。在這個女婢奇缺的小院裡,做爲唯一一個真正的女婢,卻完全沒人把她放在眼裡。她希望能被人重視,被人看到自身的價值。她的美貌和智慧不能就這樣被那無休止的雜物活兒所淹沒,她要出人頭地,她想要更多。
本來以爲那小柔姑娘必定有什麼了不得的來頭,不然又怎會讓大少爺破例,讓衆人側目?可是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卻發現,小柔姑娘不僅沒有一點大戶人家出來的貴族小姐的嬌氣,連等級規矩都不甚在意。想她自己的姿色比那小柔姑娘並不遜色,家世比她更強了不知多少倍,一個山野村婦都能進了蘇浩宇的眼,她自己又爲什麼不能呢?看着蘇浩宇同小柔日漸親近,兩人相處時越發的自然和諧,每每想起落難前衆人對她品行相貌的稱讚,心中越發有些看不上小柔,也越發覺得小柔配不上蘇浩宇,桃子心中的不甘日漸膨脹,她越發的不滿足了。
蘇浩宇俊朗神武,多少女子神嚮往之。如今,她已然身在宇文軒,爲何不抓住機會,把自己的身價再提上一提呢。想到這裡,本想輕叩門扉的手,又收了回來。她悄聲回了自己的屋子,對鏡細觀,緩緩的露出一抹嬌媚的笑。
“小柔姑娘並無甚其他要事要我做,日常只是讓我做些灑掃的活計,因此,我並不曉得更多,只是看她同大少爺相處,覺得她… … ”桃子略作停頓,看向前來收集消息的張嬸,眼見張嬸臉上的不耐越發明顯,便接口道:“覺得她有些不守規矩。之前早起便詢問少爺沐浴之事您已知曉,本來當時覺得這小柔姑娘初來乍到,仗着大少爺的喜愛,難免做事唐突些,並未往心裡去。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發現,哪裡是她在伺候大少爺,都是大少爺日日遷就她。每日不僅不能早起伺候大少爺洗漱,甚至經常一覺睡到早膳時分。晚上卻常常是未等大少爺安寢自己便早早的睡了。雖說是大少爺交代,這些日子讓小柔姑娘多去惜衣園陪大小姐。可我看那小柔姑娘… … 那行事做派,倒像是把自己當成了大小姐。今日裡,竟然還纏着大少爺這大白天的幫她… … 幫她按摩。只是按摩便也罷了,那小柔姑娘… … 她竟然連衣衫也褪了去”說到後來,桃子貌似是害羞的說不下去,腦袋都快垂到地面去了,用既不可聞的聲音繼續喃喃道:“本來她便是要伺候大少爺的,這點我們都清楚,她同少爺如此,本也說的過去,但是,我看那小柔姑娘同少爺身邊的冬青冬雪還經常調笑,不時的勾肩搭背,着實不像是良家女子的做爲。”
“荒唐!就算是伺候大少爺的,這還沒怎樣呢,倒把主子範兒端起來了,再說,哪裡有大白天就褪衣衫的道理,這要傳出去,大少爺豈不是要被視爲孟浪之人了!竟然還同小廝勾肩搭背,這山野中出來的就是沒有規矩!”張嬸聽着,眉頭擰的越發厲害,看向桃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有些不喜她這個吞吞吐吐的性子,不由催促道:“還有什麼,一併說了”
“還有便是,小柔姑娘日日去那惜衣園,大小姐喜歡小柔姑娘,全府上下衆人皆知,想來應是在大小姐病中起的緣分。只是我看她二人相處時,大小姐被小柔姑娘左右的時候多,十回裡倒有九回都是小柔姑娘說什麼大小姐便應什麼。奴婢只是擔心,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對一個婢女的話如此的言聽計從,不知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 ”桃子垂頭說着,聽到張嬸滿含怒氣的話,嘴角不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嗯,你差事辦的不錯,若日後還有什麼事情便早早的來報與我知曉,不必等我找你了”張嬸本對小柔的印象不錯,可此時聽了桃子的話越發覺得小柔沒有規矩,實在不適合放在少爺身邊,便急急的將桃子打發走了,自己去了蘇夫人處。
桃子看張嬸遠去的方向,不由長出了口氣。
“那桃子真是如是說的?”蘇夫人聽完張嬸的彙報,不禁也將眉頭擰了起來,本來,蘇浩宇願意親近女子了,對她而言是件好事,只要他忘了前塵,她便可以爲他張羅些名門小姐,日後自然就淡了同小柔的關係。因此,對於小柔白日裡便勾引主子這一項,她大可以睜一眼閉一眼不予追究。可是,不僅同小廝勾肩搭背還左右衣衣的決定,這就另當別論了。她要的是聽話的棋子或者讓人放心的老實人,可不是一個能左右主子決定的聰明人。今日,她小柔可以左右衣衣的決定,那明日,她便可以憑着蘇浩宇的寵愛左右蘇浩宇的決定,這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如此想着,便對張嬸說:“你看那桃子說的可是實情?”
張嬸思索了一瞬,謹慎的說道:“雖不敢說全是實情,估摸着也八九不離十,畢竟空穴不來風,就是桃子有心詆譭,若那小柔沒做出些可以讓她詆譭的由頭… … 誠如夫人所言,那桃子是個聰明人,不會平白編些有的沒的來欺瞞咱們。那小柔姑娘如何作爲,老奴也一直看在眼中。確實不大注意尊卑,本以爲山野之人自由慣了,之前便沒往心裡去。可這再自由的山野之人也應曉得男女大防。咱們都城都沒哪個好人家的女兒開放到同男子輕易勾肩搭背,更別提那封閉的山村了… … 怎麼聽那桃子形容,這小柔姑娘不像偏遠山村來的,反倒更似那花街柳巷之人呢”
張嬸小心翼翼的說完便靜靜的候着,蘇夫人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沒有出聲,就在張嬸要張口詢問如何處置那小柔時,蘇夫人突然道:“你認爲那桃子可是個老實人?”
“桃子?”張嬸還記得最初夫人對她的評價,有些不明白夫人的用意,便直言道:“看上去還算聽話,對於宇文軒中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同我說了,連惜衣園中她知曉的事情,也都報與我知曉。夫人也說過她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把握機會,爲夫人效力。”
蘇夫人聞言,並未表現出欣慰,反而越發的有些踟躕,猶豫了半刻,終於下定決心:“罷了,一個知道看眼色的聰明人到底比一個不知來路的小丫頭要好控制的多。你去找那桃子,跟她說,若有本事,便自己把握機會,大少爺八月底便要啓程了。”
“夫人?您這是… … ”張嬸聞言,不由一驚。
“你且去做吧,她是個聰明人,宇兒那兒因着舊事,我們不好插手太多,招了他的反感反而不妙,如今既然那桃子已經進了宇文軒,此番便先看看她的造化,如若不妥,我們再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