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心中一緊,知道這恐怕是蘇弱衣以前貼身服侍的大丫鬟,不是已經放出府妥善安置了嗎?怎麼會傳出風言風語又恰好被太后身邊的劉嬤嬤聽到?衣衣雖柔弱,卻並不傻。想來是那日風頭太盛,還累的她侄女受了罰,便特地派人去尋來的吧。雖不識得那地上所跪之人,卻記得臨行前如夢叮囑她大少爺告誡的第二件事,因此,放下心來,緩緩開口,仍是柔柔弱弱的對太后說:“太后明鑑,爲去給太后祈福,臣女特地選了苦修,本就不能有人隨侍,臣女思索身邊之人都是自幼便服侍我的,年齡都差不多大,不如放了回家,也讓她們去儘儘自己的孝道。“說着神態高冷的看着那跪地之人“只是不知你爲何恩將仇報?“
“小姐,青荷本就不想離開您的,是您說您以後都不會回府,帶着我們不方便,這才讓我們歸家的“那丫頭有些緊張
“哦?爲何以後不會回府?只是去觀音寺祈福,不日也就回來了啊?“瑩妃好奇的問道
“這個……“那丫頭似畏懼的看了眼蘇弱衣,想了想家中受人制約的父母弟弟,又想了想那金燦燦的金子,一咬牙,心一橫,衝着衣衣叩了頭說道:“小姐別怪奴婢,只是奴婢覺得那林公子絕非良配,怕您被豬油蒙了心,蹉跎了歲月不說,還耽誤了自己的錦繡前程“說着不再看衣衣,轉身對着太后道:“啓稟太后,我家小姐自幼同林家二公子交好,二人時常一道玩耍,後聽聞皇上大選,小姐即將入宮,林家二公子更是幾次三番前來與我家小姐密談,雖每次都會遣了我們出去,可待林二公子走後,小姐或憂愁或傷心或焦慮,看的我們都跟着着急,只那日林二公子走後,小姐心情愉悅,同我們交代她要去觀音寺祈福,日後恐不會回府,讓我們領了銀子各自回家中去。奴婢猜測,怕是……“那丫頭略帶猶豫,她知道後面的話一出口就是覆水難收了,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怕是要同那林二公子私奔。“說完,已是滿頭冷汗,她低垂着頭不敢看衣衣的表情。
但是出乎衆人的意料,衣衣不但沒有被人揭秘的驚慌,也沒有事情敗露的尷尬,她雖面帶不滿,但仍鎮定自若。
她已不是那日漪瀾殿中,蒙冤便慌神的衣衣了。
太后不滿說道:“真是荒唐,蘇家小姐,你可知罪?“
衣衣盈盈跪拜在地,然身姿挺直,道:“敢問太后,臣女何罪之有?“
“荒唐!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待選秀女同他人私奔,竟還如此理直氣壯?!“太后有些詫異蘇弱衣的表現,在他印象中,蘇弱衣雖頗具才情卻是個綿軟性子,如今這番雖跪地卻不畏的神情讓她又想到了那日殿中侃侃而談的小柔,微一晃神,就聽衣衣說道:
“太后有所不知,此事本來是件好事,怎知我突然失了記憶便成了樁憾事“
太后剛要發作,賢妃卻接聲道:“蘇家小姐還是儘快言明吧,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若真傳出些什麼風言風語,可是關乎您的名節“
“太后,賢妃,瑩妃,各位稍安勿躁,聽我詳述。青荷這丫頭前面所說皆不錯,我與林家二哥自幼一起玩耍,感情確實好的很,卻也只是兄妹之情。林家二哥常來找我,他身邊的小廝長青卻看上了青荷,是故我二人藉口有事,將他們支開便是爲了成全他們“說着看着青荷難以置信的神情,緩緩說:“每次林二公子來找我只帶長青,每次我二人談話,那麼多丫鬟小廝,你可想過,爲何我獨獨叮囑你照顧好長青“
“這……這“青荷結結巴巴的回道。
衣衣繼續說“我二人談話後之所以會憂愁,傷心,焦慮,乃是爲你二人,若我日後進宮,你與長青便只能相忘於江湖,我與林二公子實不忍心。那日終於知曉你二人已互通心意,我們心中歡喜,畢竟是從小服侍我長大的,也怪我貪玩想給你們個驚喜。本打算藉口讓你們歸家,待我從觀音寺回來親自張羅二人婚事,讓林二公子代長青去你家中提親,從而給你爭個體面。不曾想我卻病倒在觀音寺中,還失了記憶,此事才耽擱了。前些時日,想起了前塵往事趕緊託了人去尋你,才知道你們已然搬了家,而你也由父母做主嫁了人家。長青更是隨着林家二公子去了威虎營,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啊。“說着,衣衣感慨的嘆了口氣。
而一旁的青荷卻傻了,她同長青確實想過同小姐求個恩典,誰知二人剛明瞭了心事,還沒等她的話說出口,小姐卻說要去觀音寺,讓他們歸家,想着,不顧太后在場,急急問道:“可是小姐,您當時爲何又說您不回來了?“
衣衣笑笑,並不多看青荷,這樣賣主求榮的奴才,衣衣替蘇弱衣不值,她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太后“太后您有所不知,我這丫鬟自幼伴我長大,我待她若自家姐妹,她待我也是忠心耿耿,一心要伴我此生,若我不說些果決的話,她是斷不肯離去的,爲了成全他二人好事,當時,臣女也只能做些決絕的形容“
青荷已經癱坐在地,尤其是聽到衣衣說她忠心耿耿時,更是羞愧的臉都紅了。小姐待她的好她是知道的,她只是不知爲何去觀音寺前放他們回家,因此錯失了同長青的姻緣,而由父母做主嫁了不如意的人家。也因此那劉嬤嬤找來時,纔會起了報復的心思。哪成想……是她誤會了小姐,也是她同那長青無緣。
太后看着青荷一臉灰敗的癱坐在地,而蘇弱衣仍是一派雲淡風輕,不由有些氣惱。
賢妃則對青荷呵斥道:“小小奴婢,往你家主子念着你的好,你卻是這樣報答她的?!“
“我……小姐……我“青荷不禁悲從心中來,是啊,小姐對她那樣好,雖如今過得不如意,卻不是她小姐的錯,她怎麼可以如此詆譭自家小姐,此時的她真是悔不當初。
太后則沉聲道:“你家小姐與那林家二公子到底有無私情?“
“這……都是奴婢猜測,奴婢只是猜想“之前她們確實都認爲自己小姐同林二公子有情,出府前衆人也曾推測他們二人要私奔,可是聽了自己小姐的話,再加上自己因錯失良緣而思緒紛雜,如今她是真的不確定了
“僅僅是猜想就敢說你家小姐要與人私奔,你這丫頭也忒大膽了些“太后不滿的說道:“來人,將這丫頭帶下去嚴加懲治“
“稟太后,雖然這丫頭誣我名節,但畢竟是自幼服侍我的,臣女想向太后尋個恩典,不若就將她趕出宮去吧“衣衣看了眼瑟瑟發抖的青荷“主僕一場,還請太后成全“她知道,若就這樣將青荷帶下去必然是凶多吉少,雖然青荷被人利用,衣衣卻不忍就此害了一條性命。
“如此看來,蘇家小姐不僅人美才絕,還有一顆菩薩心腸呢,看在蘇家小姐救了您皇孫的份上,不若就允了她吧“賢妃在一旁幫腔。
“既如此,便還了蘇家小姐這個人情吧“一句話便把蘇弱衣的救護之功抵消了,太后這個算盤打的響啊。
“謝太后成全“衣衣並不介意,轉身對青荷說:“你歸家去吧,切記今日的教訓,不可再傳出些閒言閒語,過幾日,我自會派人去家中看你,當日給你準備的嫁妝也會託人給你送去,自此全了咱們的主僕情誼,日後便再無瓜葛“衣衣怕太后會找人滅口,不得不多此一舉。
青荷卻已泣不成聲,哭哭啼啼的被人趕了出去。
鬧劇收場,剛纔還呵斥衣衣的太后,立馬堆了滿臉笑容對着劉嬤嬤說:“你啊,以後切不可再聽些風言風語,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老婆子故意針對人家呢“說着,對還跪在地上的衣衣說:“起來吧,這種奴婢你還爲她求情,心腸忒軟了些“
衣衣只是笑笑謝恩,並不多言。
“都是老奴的錯,老奴這也是擔心蘇家小姐,太后最是疼愛這些小輩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怎會誤會您“劉嬤嬤對着衣衣一施禮“還請蘇家小姐大人大量,原諒老奴此番失察“
“劉嬤嬤言重了,此番也是多虧了劉嬤嬤讓我主僕二人解開心結“蘇弱衣仍是客氣有禮的說道。
“絮叨了這大半日,太后也乏了,不若我們都回了吧“一直沒吭聲的瑩妃恭敬的請示着太后。
得了太后首肯,以瑩妃爲首衆人出了屋子,賢妃故意落後了一步,低聲說:“好險“
衣衣也不動聲色的垂頭應道“多謝“。
此番進宮,雖有驚卻無險,蘇浩宇交代的三件事,兩件都派上了用場,不禁讓衣衣對蘇浩宇刮目相看。其實第三件事,之前小柔也叮囑過她,就是吃食。看來小柔和蘇浩宇想到了一起,一是怕有人在吃食上動手腳,二來是怕有人對衣衣失憶一事心存疑慮,會用吃食來試探衣衣。因此不僅蘇浩宇囑咐如夢讓她注意吃食,小柔臨行前也再三叮嚀讓她牢記蘇弱衣最愛的那幾道糕點。弄的衣衣自接到懿旨的那日起,便日日吃那如意糕,玫瑰酥和蓮葉羹。
二人不約而同的叮囑害的衣衣一直盯着太后桌子上的點心瞧,卻也因此忘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