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緊緊的抱着如煙,被鮮血染紅的雙手仍然執着的捂在那出血的地方,緊緊的壓着,任由慢慢乾涸的血將她們你那在了一起。
衣衣把臉頰輕輕貼在如煙的額頭上,眼神空洞的看着那把仍停留在如煙身體內的鋼刀,鮮血已經遮掩了它的鋒芒,卻也同時帶上了死亡的沉重。如此寬闊冰冷又剛硬的鋼刀襯托的那懷中的身軀越發淡薄,原來生命竟是這樣輕易就能失去的。衣衣任由淚水一滴滴的滑落,落入衣襟,滴在心上。
樑蕭寒心疼的站在衣衣身邊,看着已然斷氣的如煙和一臉木然的衣衣,有些不忍的蹲下身子:“衣衣,起來吧,地上涼。”
衣衣似沒聽到一樣,並不理他,而是低頭看着已經閉了雙眼的如煙,嘴中唸唸有詞。
樑蕭寒躬身上前,發現她只是空洞的盯着地面,獨自喃喃着“早就說替你去說,你不讓,偏偏現在又讓我當傳話筒,我不要,我不要……你自己去跟他說好不好,說你喜歡他,即使得不到也不後悔了是不是?總是這樣把愛慕藏在心裡他又如何曉得?你是不是怕被拒絕?怕別人笑話?不怕的……不怕的……我陪着你,我會一直陪着你……咱們偷偷去說,只有咱們倆,好不好。你怎麼不說話?你睡着了?不能睡的……不能睡的,睡着了就醒不了了,如煙,不要睡好不好。你跟我說說話……你說過會等到我回來的,我回來了,你怎麼都沒有誇誇我?你快睜看眼看看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在等我回來,你在生我的氣是不是?因爲我跑的太慢了,害你受了這麼多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想的……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我這輩子都沒跑過這樣遠,也沒跑過這樣快,可是我還是來晚了……來晚了……我說過我跑不快,一點都跑不快……害的你受傷,一定很痛對不對?如煙,你說話啊,你身上這麼多傷,一定很疼,對不對?這麼疼你怎麼睡的着?疼就喊出來好不好?疼就喊出來啊,如夢說喊出來就不疼了。如夢……對,如夢呢?如夢?”
一臉淚痕的衣衣擁着如煙,似恍然驚醒,她猛的擡頭,左右環視,想找到如夢的身影。
樑蕭寒攬住衣衣的肩膀,本不覺得死了個丫鬟是什麼大事的他卻被衣衣的情緒所感染,他心疼的看着精神已有些恍惚的衣衣,還未說話,親隨來報:“少爺~賊人同人質逃往山頂,三名賊人被擒自盡,另外兩人攜人質跳崖。”
跳崖!!
剛要起身的衣衣聽到這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周邊的光亮都漸漸褪去,無盡的黑暗吞噬了她的思緒,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她想起身,她想去山上看如夢。她不信如夢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墜崖了,她還沒有見到如夢,如夢怎麼可能就這樣離開她!她不信!她不想信!她不願信!她不要信!
衣衣緊緊咬住下脣,腥涼的血氣讓她恢復了一絲清明,無視身邊陸續撤退的守城將士,她輕輕的將如煙放在地上,細細的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理了理已亂的發,看着如煙緊閉的雙眼,喃喃道:“你也不信的對不對,我去看看,馬上就回來,你等我啊”。說着,衣衣雙手撐地,使勁了力氣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目光直愣愣的看着上山的方向,擡腿便走。
只是,本就已經脫力的她在冰涼的地上又跪坐了那樣久,即使強迫自己站了起來,卻沒有一絲力氣前行。剛一邁步的衣衣,如同踩到了厚重的棉花裡,膝蓋一軟,整個人重重的撲倒在地。
一直在身邊想要出手相扶卻又有所顧忌的樑蕭寒再也顧不得許多,急忙上前將衣衣半扶半抱了起來。衣衣借力撐住樑蕭寒的手,堅定的說:“我要去看看”
樑蕭寒本想阻止,可是看到衣衣那固執又悲哀的眼神,想要勸阻的話卻如何也說不出。他只能攙扶着衣衣向山上走去。
衣衣盯着山路上那點點滴滴的血跡,那樣瑰麗,那種濃重,像是綻放的彼岸花,紅的令人眩目,美的令人窒息。
就這樣隨着那斑駁的血跡,衣衣在樑蕭寒的攙扶下來到了如夢墜崖的地方。她推開執意拉着她不讓前行的樑蕭寒,獨自一人踉踉蹌蹌的挪到了山崖邊上。凌冽的山風吹起她那被血污沾染了的衣裙,凌亂的發揮舞着打在臉上。衣衣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崖邊,空蕩蕩的山崖,竟然連個墜崖人的影子都沒留下。
她不甘心的探頭向崖下查看,心中期盼着會有經年的松柏斜生了枝椏攔住瞭如夢的身軀,她期盼着,心中跳動的越來越快,多麼希望當她探出頭去,會有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在看着她,就像曾經多少次在惜衣園中時那樣。
然而,山崖斷面植被全無,崖下隱約可見些鮮紅,衣衣不忍再看,只覺得空洞的感覺越發強烈,心口處似乎產生了一陣巨大的漩渦,越轉越快,快的連周遭的空氣都帶了去,快的連她自己也被捲了進去,世界的光亮越發遙遠,周遭的聲音逐漸隱去,她,身不由己的向着那山崖倒了下去。
如煙的屍首被送回了丞相府,蘇丞相被請去確認那崖下的屍身。蘇家大小姐遇害的消息就這樣在錦樑城中沸沸揚揚的傳了起來。
一個有着錦繡前程的待選秀女,一個剛剛赴了太后之約的丞相嫡女,一個因在宮中夜宴大放光彩而名聲大噪的天之驕女,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被斷送在了那觀景賞葉的錦華山山崖之下。衆人無不感慨造化弄人,世人無不唏噓。一些明眼人卻從中窺探了些蛛絲馬跡,那接近錦樑城的賞景之所怎麼突然出現強盜?那丞相府的隨行小廝豈是那麼容易制服?一般盜賊如何敢對隨行衆多,標誌鮮明的丞相家小姐下手?而那盜賊爲何看上去既未劫財又未劫色,似乎只是爲了害命?在這天佑年首次進行的大選前夕,一位衆人看好的世家小姐就這樣香消玉損,不得不讓人多了一些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