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巨型商船從汴水出發,整整行了七天六夜,按照正常的速度此時應該是到了大雍南方的商貿重城兆京,眼下她行動不便對整艘商船的佈防情況更是一無所知,所以眼下不可硬拼只能智取。
該如何智取了?
她從未曾來過兆京可爲何對此地如此熟悉,猛地睜開雙眸,朝顏恍然間想起了當日他們抵達盛金城外多管的那樁閒事,當時他們駕馬往盛金城去途中發現十多個盜賊光天化日之下正在打劫一輛馬車,她忍不住便出了手,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們主人再三感謝,並且自稱是兆京蕭家染坊的小姐,若是將來她在兆京遇到任何麻煩蕭家必定竭力相助。
蕭家染坊!
哐噹一聲,天窗被掀開,三個士兵下到船艙,爲首的一臉的煩躁用手煽動着面前的空氣,似乎難以忍受艙裡的惡臭味兒,後面兩個士兵手裡提着盛着清粥的木桶,木桶往地上重重一放,艙裡的女奴們頓時爭先寵後的去前面的簍子裡搶空碗,然後擠破頭湊到木桶前去舀粥喝。
場面混亂不堪,兩個士兵忍不住怒斥道:“你們擠什麼擠!”
“你們安安心心在這裡等我回來!”
朝顏對着小五和婉兒小聲交代一句,在二人不明所以的時候已經起身走到瘦得跟竹竿子似的閒在一旁的士兵的面前,“官爺這外面是兆京吧?”
“沒錯!”士兵斜着眼睥着朝顏,躲瘟疫的退後一步,“怎麼你想逃?”
“沒有的事兒!”朝顏連忙矢口否決,“官爺,我有一樁買賣不知您可否有興趣?”
士兵頭目一聽買賣,不由的摸向自己腰間栓的銀袋子,那裡面已經癟的幾乎沒有東西,定定的打量着面前渾身髒亂的女子,他試探的追問一句:“買賣?莫非你能給我......”說着比劃出摸銀子的動作來。
“那是當然!”
朝顏回答的乾脆利索,這些芥營的士兵們整日與商人廝混在一起,呆的久了自然是唯利是圖,更可況他們雖然是大雍名義上的官兵實則很少受到軍法律令的約束,說白了也是謀份聽起來體面的差事,商人們販賣奴隸暴利滾滾,商人和上
面的機構層層抽走鉅額利潤後,最終分給他們的月奉卻是少的可憐,所以銀子最能夠打動他們又或者說着迷惑他們。
“你......跟我過來......”
促狹的笑聲過後士兵頭目示意她跟他往右方角落去,朝顏硬挺的眉梢輕輕一挑,隨士兵來到陰暗的角落。
“你說說看如何做這樁買賣?”
“相當簡單!”朝顏微微一笑,眼睛狡黠若靈狐,光芒璀璨,笑吟吟的娓娓道來:“不瞞官爺,我本是兆京蕭家染坊的小姐,不料和哥哥們在回盛金探親途中失散,陰差陽錯的就被送上這座商船,我們蕭家雖不說是富可敵國,但是兆京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你若放我回去我必定讓爹爹以重金相報!”
士兵將信將疑,面色疑慮的道:“放你?”
“這艘船上有這麼多的奴隸,走失兩三個實屬正常,最多你們便是捱上頭一頓罵,罵一罵無關痛癢,官爺何必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了!”朝顏說得輕鬆而坦誠,胳膊肘輕輕的撞了撞士兵,壓低聲音補充一句:“我保證你這樣來回押送十趟趟奴隸都不如今晚這一趟賺的多!”
從盛金押送奴隸去北越,這一趟落到他口袋裡的不過二十兩銀子,十趟那就足足有兩百兩銀子,面對這個巨大的天文數字,見錢眼開的男子頓時心動不已,畢竟他跟任何人過不去都不會跟銀子過不去,可是很快他也對面前信口開河的女奴深表懷疑。
“我怎麼確定你不是在誆我?”
“你親自派幾個兄弟跟我一起回去,若是我真的誆你,那對你們而言不過是跑了趟冤枉路,我一個弱女子想逃也逃不掉,最後還不是得乖乖跟你們回到這船艙,可若是我沒誆你們,那你們得到的就是兩百兩,甚至是更多的銀子,你試還是不試了?”
朝顏無奈的搖搖頭,頗爲耐心的替男子分析起其中的利與弊,言之鑿鑿竟然讓士兵無可辯駁,擰眉稍稍沉思過後男子擡起頭,咬牙道:“這個買賣成交!”
“等等,我還有個條件!”朝顏突然開口,伸手指向正捧着碗喝粥的小五和婉兒:“那邊的兩人我要一併帶走!”
“你可別得寸進尺!”
朝顏對士兵的威脅的話置若罔聞,語氣堅持的道:“她們也算是我結識的朋友,我必須帶走她們!”
見朝顏態度如此堅決,士兵頭目既對朝顏有所懷疑,又擔心這樁到手的買賣給談崩了,想了想最終決定找到折中的辦法,“這樣,你可以帶走那個孩子,等銀子到手了我自然會將剩下的那個女人送出商船!”
“我怎麼確定你不是在誆我?”朝顏學着男人方纔的語氣反詰道。
男子輕輕一笑,冥思苦想過後答道:“你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不是嗎?”
“我相信你沒誆我!”
朝顏笑着點點頭,轉過頭望向遠處的那個姑娘,心底深處濃濃的愧疚來,無論如何希望這個姑娘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深呼吸她走到婉兒面前,還沒來得急說什麼,婉兒將擱在身邊的那晚冷粥端起來送到她面前,“愣着幹麼快喝啊,我可是擠破頭才幫你盛到這一碗的!”
“婉兒,我......”朝顏雙手顫抖的接過冷粥,緩緩喝下冷粥,“我......無論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希望你可以一直這樣笑着面對......”
婉兒瞪着眼睛注視着一反常態的朝顏,莫名其妙的問道:“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啊?”
遠處兩個士兵正在厲聲催促,激靈的小五連忙從她手裡奪過空碗放到指定的簍子裡,然後回到原地坐下。
“你還有你,跟我出來......”
衆目葵葵之下士兵頭目指向朝顏和她身邊的孩子,婉兒似乎意識到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頓時握住朝顏的手,有心忡忡的詢問道:“你們會沒事的吧?”
“沒事!”
朝顏對着婉兒搖搖頭,不出意外這會是她們最後的一次見面,今晚過後也許她們就會踏上完全不同的道路,眼下這種情況她無法保全所有人,心情沉重的揚眸,朝顏牽起小五的手跟隨士兵從天窗走出船艙。
冷雨驟雨劇烈的拍打在船面上,江面波濤起伏浩淼無邊,走出船艙的這一瞬間朝顏忽然覺得自由於她是何等的珍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