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李月白趴在牀上裝死,“半個小時後叫我起來啊。”
岑森:“你還要回去?”
李月白在枕頭上點點頭,“是啊,我住宿舍啊,宿舍就工業園後面那兩排房子,你下午大概沒注意看那一塊。大傢伙都在那兒住着呢,一羣孤寡中年人,每天他媽的閒得汪汪叫,你晚上一點鐘回家,都有人給你站崗,第二天一早整個辦公室都知道了,傷不起啊。”
岑森略微流露出一點廉價的同情,“不容易。”想他剛纔在牀上那麼熱情,跟當年都快僵硬成一塊人形石頭的情形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岑森有些陰暗地想,該!這樣你都能一點鐘回家,不這樣你還要浪出太陽繫了。
房間裡燈光昏暗,李月白完全不查岑森眼底的那點陰鷙,繼續感慨說:“是啊,所以說屁大的地方嘛,約個炮跟做賊似的。”他趴了一會,大約還是不太舒服,翻了個身,“有吃的沒?好餓啊。”
岑森扯了扯嘴角,“你想吃什麼?”
李月白:“泡麪吧,這會兒大概也只能買到泡麪了,出了大門左拐一百米有個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岑森坐起身去找衣服,“要什麼口味的?”
李月白:“黑椒牛排的,如果沒有,就海鮮味的吧。”
不多會兒,岑森拎了一大包東西回來,除了李月白要的泡麪,還有酸奶麪包紅牛等等。
李月白哼哼唧唧地從牀上爬起來,套上那件巨醜的廠服,坐下來先喝了兩盒酸奶,看岑森已經燒好熱水給他泡上了泡麪,嘿嘿笑道:“你還真賢惠。”
大概沒少遭遇拔diao無情的貨色,真該!岑森默默吐槽,把泡麪給他端了過來,“你經常吃泡麪?”
李月白又撕開了一塊麪包,“是啊。”
“垃圾食品,以後少吃。”
李月白瞥了他一眼,“我們這種人沒那麼多講究,綠色有機的吃不起,就算吃得起,這破地方也買不着,隨便吃點隨便活活唄,不吃活七天,吃了沒準還能活七十年。”說着一口下去,咬掉一小半面包。
岑森深深地盯着他看了一眼,轉身往衛生間去了。
李月白也不怕燙,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黑椒牛排給解決了,岑森還在衛生間沒出來,他走到門口聽見裡面有水聲,大概是在洗澡,遂伸手在門上拍了兩下,“走了哈。”
岑森想不到他那麼快吃完,聽見響趕緊擦了擦,裹了浴巾出來,李月白已經走了。房間裡還有一點黑椒牛排的氣味,岑森找了找,沒看見泡麪桶,大概是他臨走的時候帶出去了。
第二天鄭辰睡到九點鐘才爬起來,隨便吃了兩口早餐去岑森房間叫他一起去工廠,見岑森收拾得人模狗樣地坐着邊喝咖啡邊看電子書。
岑森看見他,回過頭問道:“昨晚玩到幾點鐘?”
鄭辰:“十二點半,你還有事嗎?沒什麼事我們就過去吧,他們兩個老闆已經連夜趕回來了。”
岑森收起電子書,起身拿了電腦包向門口走來,鄭辰盯着他泛着藍光的鏡片看了一瞬,“那個,昨天他們研發部那個李工,你真沒覺得像一個人嗎?”
岑森把電腦包拍在鄭辰胸口,轉身往衛生間去了,“你是想說凌楓?”
“啊。”鄭辰以爲他去衛生間撒尿,跟過來見他沒關門,探頭進去瞅了一眼,結果發現他是去照鏡子,見他對着鏡子搔首弄姿且走不了,又字斟句酌道:“反正就某個角度吧,我覺得特別像,你覺得呢?”
岑森搗鼓完了高貴冷豔地轉身向外走去,“聽話聽音。”
他既然提起了凌楓,那看來他也覺得李工長得像凌楓,鄭辰默默尋思,關了門追着他往電梯那邊走去,“你們認識的時候是小,感情比較純粹,但也沒正經談過嘛,都這麼多年了,你也該……”
岑森回頭望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鄭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精明瞭一輩子,不要在感情的問題上認死扣,老大不小了。”
岑森挑了挑眉,“誰告訴你我放不下他?”
鄭辰想想也是啊,他確實沒說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吧,我又不瞎,你這麼多年身邊連個人都沒有,也沒跟誰那啥過。”
岑森笑出一口白牙,湊近了點輕聲問:“那啥是啥?約跑嗎?”
鄭辰愣愣地點了下頭。
岑森眯眼笑了笑,“你在外面鬼混又沒跟我說過,我約跑幹嘛要跟你說?”昨天晚上纔剛把你家員工給睡了!
鄭辰,“我啥時候鬼混了,我有家有室的,你可別瞎說啊。”又憤憤不平地數落道:“白替你操心了,想不到你丫這麼浪,對了,你昨天晚上還說以前就跟李工認識,不會就是這麼認識的吧?”
岑森不置可否地笑笑。
鄭辰道:“你們昨天晚上不會又那什麼了吧?”
岑森笑得特別妖孽,“你覺得會嗎?”
鄭辰想了想,下意識地搖搖頭,因爲他一晚上就沒見李工朝岑森瞅過一眼。
小趙和小汪已經先一步到了酒店門口,小舅子開車來接,四人上了車,往工廠駛去。
工廠的兩個合資人金總和董總比他們晚到了十幾分鍾,照例是把各部門主管集中到會議室,金總跟董總先說了一些歡迎的話,然後請鄭辰講話,下面的主管們坐着鼓掌,大概昨晚都喝了不少,一個個都是宿醉未醒的模樣,李月白仍舊穿着工作服,更跟個霜打的茄子似的,直眉楞眼地坐着神遊太虛,半天表情都沒一點變化,只有屁股特別活躍,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鄭辰簡單講了幾句,就把岑森介紹給了大家,岑森推了下眼鏡,說了兩句場面上的客套話,把要他們工廠提交的資料清單讓小趙打印出來,分發下去,文件最後附得有他的郵箱,讓他們準備好以後,以掃描件和文檔的方式發過來,然後又說道:“還有一些工作需要你們會計配合我們一下,我沒別的事了,鄭總呢?”然後望向鄭辰,鄭辰表示自己也什麼事,又問金、董二位,兩個老闆也沒別的話要說,交代了手底下人幾句話,就散會了。
李月白磨磨蹭蹭地從椅子上起來,一步步往門口晃,那個生產主管走過來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小白怎麼了?痔瘡又犯了?”
李月白皺着眉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管倉儲的是個年輕女孩子,笑嘻嘻道:“馬應龍瞭解一下哈。”
李月白哈哈哈笑了兩聲,人已經出去了。
岑森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工廠會計,“去你們辦公室吧。”
工廠會計昨晚吃飯時跟他的助理小趙坐在一起,看着年齡跟小趙差不多大,不過人有點靦腆,微笑着說:“好的,這邊請。”
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事情仍然沒有做完,岑森被他們叫着去吃飯,中午沒那麼多人,工廠這邊只有金、董、小舅子和工廠會計,飯後鄭辰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岑森說他們的賬目做得有點亂,明天還要回去,怕下午臨時出什麼問題,審查不完,先不休息了,於是一行又回到工廠。
岑森帶着小趙和鄭辰那邊的會計小汪又忙活了兩三個小時,總算把工作做完,一擡頭,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小趙看了看錶,覺得很神奇,“怎麼這麼快天就黑了,還不到五點鐘呢。”
工廠會計:“天陰,晚上還有雨呢。”
小汪:“你們這邊雨水真多。”
工廠會計整理着桌面上的資料微笑着說:“梅雨季節嘛,每年都這樣。”
金總在門口敲了下門,“岑總,你們這邊好了嗎?好了我們去吃飯吧。”
岑森露出個特別職業的笑臉,“好。”
晚上照例是他們八個人,席間岑森得知李月白下午又帶着他們研發部的技術員出差裝機去了,微微有些失望。這頓飯他吃得不怎麼有胃口,反正又不是他要來入資這家工廠,他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就再也懶得應酬這邊的人了,一頓飯多數時間都在低頭玩手機,話都沒說幾句。
飯後他們說要找個地方喝茶聊天,岑森明天一早要走,自然沒跟他們去續攤,他回到房間,拿出kindle看了一會電子書,還是忍不住點開了微信。
月白風清的朋友圈仍舊很乾淨,還是以前那幾條轉發。
岑森寫寫刪刪良久,最後發了個問句過去。
李月白中午收到銷售部的消息,說在同省的另外一個城市有新機,那家店也願意讓他們拆開裝他們的新產品做測試,就是回頭要送一套樣品給人家,兩人趕緊買票殺過去,結果下了高鐵一路堵車,趕過去人家店下班了,只能等明天,那一塊兒都是店鋪,餐飲店很少,他們人生地不熟,搜索了半天才找到吃住的地方,此刻正慘兮兮地跟手下技術員劉興興在路邊攤吃麻辣小龍蝦喝啤酒,劉興興還特別貼心地問:“老大你痔瘡犯了,能吃這個嗎?”
李月白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正好以毒攻毒。”
這時,李月白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有新的微信進來。
岑森的微信名字就是他自己的名字,頭像是他們公司的loge,“痔瘡好點了嗎?”
李月白吹着杯子裡的啤酒泡沫,回覆道:“想我了?”舉起杯子跟劉興興碰了一下,“來,走一個。”
岑森回覆得很快,“你少打了個日。”然後他就看見那邊回覆了他一串喪心病狂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李月白是真的打嗝了,打了個酒嗝。老闆娘搖曳生姿地端着小龍蝦上來了,他把手機朝桌子上一扔,就去剝蝦了。
岑森有些無語地盯着那一串哈哈哈看了一會,撂下手機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