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岑森果然收到李月白的信息,“我明天去A市。”
岑森正在開會,他們公司最近出了點狀況,大老闆從國外飛回來,黑着一張臉開會訓人,他悄悄把手機放在膝蓋上,回覆道:“在開會,等下聊。”
李月白收起手機,看見管生產進度的錢成走了過來。
“AA017怎麼樣了?”
李月白指着製作檯面上那一堆零件:“控制板早上剛收到,今天能裝出來,就是銷售那邊機器還沒找好,不知道啥時候能裝。你這週迴家嗎?”
錢成:“回啊,晚上的動車。”
李月白戴着防靜電手套在安裝配件,頭也不擡地說:“不跟唐工一起啊?”
錢成:“他也沒說一聲,就自己開車跑了,幸好還有無座的票,不然我都回不去了。”
劉興興:“其實還是坐動車舒服,也安全。”
錢成:“以前坐他車回去,還能給他付點過路費,現在他辦了ETC,想付錢都付不了了。給他錢他又不要,不給嘛估計他心裡也不舒服。還是我自己坐動車回去好,自己的時間也好安排。坐他車吧,每次來的時候,要麼他提前說早上要早點走,我在家等他,讓我老婆去送小孩子上學,他又磨蹭到中午,打電話過去嘛,他還在睡覺。要麼他說有事要晚點走,我去送小孩上學,他又不停地催我。”
唐羣跟錢成是老鄉,外人看着兩人關係特別好,形影不離的,其實私下裡也有矛盾,唐羣平時在廠裡是個碎嘴子,產線員工做錯了東西都要被他數落訓斥,但是他從來不說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錢成是個老實巴交的厚道人,對誰都一團和氣,但卻經常會對同事抱怨唐羣。李月白早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也不好說什麼,低頭忙活着手頭上的事情。
劉興興:“唐工實習期滿了吧?”
錢成:“七月的時候已經滿了,可以自己開高速了,我那時候就說以後不坐他車了,他又非拉我一起,他服務區又不停,跟他一起每次都吃不上飯,動車還有盒飯賣。其實他根本都沒必要開車,回家坐車又方便,在這兒上下班那麼近根本用不着車,他老婆在家騎電動車,上次刮颱風接小孩連車帶人都被吹倒了。”
劉興興:“人沒事兒吧?”
錢成:“沒事,對了月白,你明天出差是吧?”
李月白點頭說:“是啊。”
錢成:“坐飛機還是高鐵?”
李月白:“動車,你知道動車上面那個盒飯好吃?”
錢成:“梅菜扣肉的還行。”
李月白道:“我明天嚐嚐,上次網上有個高鐵上吃泡麪的視頻,弄得我泡麪也不敢吃了。”
錢成:“我上次買了很多泡芙,中午回去給你拿點。”
李月白默默尋思,果然胖都是有原因的,忙搖頭:“不用不用,我晚上隨便買點什麼就行了。”
下午下班的時候,李月白把AA017的樣品裝好,手寫了一張需要在裝機測試時的注意事項一併交給劉興興,又從電腦裡拷了點資料出來,準備次日去出差。
B市到A市沒有直達車,要中間轉車,好在換乘比較方便,李月白是晚上九點多到A市的,他出站後,隨着人流往外走,不時擡頭看指示牌,準備去搭乘地鐵,手機響了起來,岑森發了信息給他:“我在P9停車場,你過來吧。”
李月白飛快回復:“好的。”越往P9的方向走人越少,李月白快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岑森站在那邊,岑森也看見了他,衝他微笑揮手。
李月白之前只是對岑森說了下到達站和時間,岑森也並沒有說要來接他,剛纔收到信息的時候他有點意外,現在看見人之後他發現自己其實有點驚喜,忍不住就笑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岑森:“剛好路過,看時間差不多就順便過來了。”
事實並非如此,大老闆的突然到來在全公司上下形成了一種無形的低氣壓,大週末的大家都積極地留在公司加班,岑森卻早早開溜去買了一堆食材,意識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色心見長,年紀越大越不靠譜了。
李月白沒帶多少行禮,就一個雙肩包,他跟岑森到停車場取了車,上了高架橋往市裡面開去。
“吃飯沒有?”
李月白沒吃到錢成說得梅菜扣肉,他今天坐的車只有蝦仁和牛肉兩種可供選擇,“中午吃了,晚上還沒吃。”
岑森:“想吃什麼?”
李月白以爲他要帶自己去吃飯,道:“什麼都行。”
岑森:“我來之前熬了排骨粥,那咱們回去再炒兩個菜吧。”他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剛還告訴人家順路,現在成特意了。
李月白也聽出來了,忍不住側過臉去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點破,心花怒放地笑了起來。
岑森換了個話題道:“你要培訓那公司就是上次那個猥瑣男家的吧?”
李月白立馬變臉了,愁眉苦臉道:“是啊,他後來還老打電話給我,最近總算不打了,想不到又憋了這麼個大的。老金讓我來,我說不想來,他說培訓這種事就是走個過場,主要是吃喝玩樂,到時候鄭總也會過去,不會有什麼事的。我平時吧,工作上跟人對接的時候都是能打字就絕對不逼逼,我想好了,到時候把資料從U盤裡拷出來打印出來分給他們自個琢磨,有啥問題了再問我吧,或者我找兩個機器拆拆裝裝給他們演示一下。”
岑森:“那他們給你安排住處了嗎?”
李月白:“我聽老金說,本來鄭總給我安排了住處,猥瑣男說那邊離他們店太遠了,在附近給我找了個地方,愁人吧?”
岑森點點頭,又憋出個壞笑道:“你就沒考慮考慮?”
李月白不明所以,“考慮什麼?”
岑森:“從了那猥瑣男,他應該長得不醜吧?”
李月白忍不住樂了:“你這什麼邏輯,不醜就可以從了?就那孫子,淨惦記老子屁股,他就算是長成吳彥祖那樣我也懶得瞧他。”
岑森覺得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
李月白轉過臉對着他哈哈哈笑,“你怎麼不說話了?哈哈哈你也惦記着吧?”
岑森乾笑了一下,他本來是想試探一下李月白,想不到自己挖坑把自己給埋了,“你知道那猥瑣男叫什麼嗎?”
李月白報了他們店的名字,攤手說:“不知道,只知道姓彭,他爸是老闆,聽說他平時也不怎麼參與公司的業務,只知道吃喝玩樂,純粹就是個打醬油的。”
岑森默默記下,又問:“你晚上要去那邊報道嗎?”
李月白搖頭:“不用,明天上午趕過去就行了。”正說着話,李月白的手機響了,他掏出看了一眼,“猥瑣男打來的,我是真不想接。”
岑森:“接吧,看看他說什麼。”
李月白接通後按了公放:“喂,你好。”
小彭總笑吟吟地問:“李工啊,到了嗎?”
李月白去看岑森,岑森衝他點點頭,這種事沒有什麼好撒謊的,車次什麼的一查就查到了。
李月白道:“剛下車。”
小彭總:“我剛好在附近,你在車站等一下,我去接你。”
李月白看了岑森一眼,道:“我同學過來接我了,我們已經在地鐵上了,多謝彭總的好意。”
小彭總笑了一聲,悻悻道:“那,明天見。”
李月白衝着手機屏幕豎了箇中指,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語氣卻沒有什麼異樣,“好的。”
岑森等他掛了電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月白問道:“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精分?”
岑森搖頭說:“沒有啊,覺得你特別可愛。”
李月白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去,不吭聲了。
岑森:“怎麼了?”
李月白笑着說:“沒什麼,就是長大之後還是第一次聽人誇我可愛,挺新鮮的。”
岑森:“你明天打算怎麼應對猥瑣男?”
李月白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裝傻充愣唄,反正就三天,熬過三天我就回去了,他還能跑去B市找我不成?”
又不能撕破臉,大概也只能如此了,岑森還是忍不住提醒他道:“你自己多長點心吧,出去玩酒水什麼的注意點。”
李月白詫異道:“他們跟我們廠好歹也有業務關係,不至於搞那種下三濫吧?”
岑森:“真出事了你覺得你說得清嗎?”
李月白想了想點頭道:“說得也是啊。”
岑森看了李月白一眼,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這麼單純,淨長年紀不長心眼,一點都不知道防人。
李月白忽然又哈哈哈笑起來,“你還挺關心我的。”
岑森道:“職業病,你也知道我整天都跟如何降低風險打交道,凡事就會想得多一點。”
李月白低頭想想岑森說得也有道理,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本來就是個普通炮友,人家隨便提點你一句,你自己心裡還沒點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