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白褲, 橙色的套頭衫披在背上,兩個袖子隨意系在胸前,頭上帶着鴨舌帽的中年人悠然自得地牽着狗。從背後看去, 還真是充滿活力的裝扮。
現在連他老爸都開始注重衣着, 自己還是千年不變的一身黑, 也不怪那記者說三道四。
他怎麼看那人牽着的紅色狗繩眼熟, 他仔細一看那不是花椒嗎?通過花椒再仔細往上搗, 那所謂的中年人正是他老爹!並且怪異的是,他在百米之間來回地溜達。
他把車開到近前,沒大沒小地開起了玩笑。“老爸, 你不會迷路了吧?”
秦叔很想踢拿自己找樂的兒子一腳,又顧及着一身好行頭, 只得回了一句。“小瞧你老子?”
“那你在轉什麼圈?”秦正磊看花椒吐着舌頭, 老爸出來應該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了。
“我在等夏夏下班。”這時, 遠遠開過來一輛公車,“夏夏回來了, 不跟你說了。”秦叔兩眼放出光彩,快步朝着公車站牌走過去。
秦正磊靠在車上,看着唐夏從公車下來,他老爸趕忙迎上前,免不了噓寒問暖地說上一通。他就不明白, 早上才見過弄得跟分離三年半似的。
當他們走近, 秦正磊拉開車門。“上車吧。”
秦叔一口回絕。“上什麼車, 我要跟夏夏和花椒一塊散步的。”
秦正磊還沒來得及說‘散什麼步啊, 老爸你在這溜達多久了?’就被秦叔扔下話, “你怎麼還不走,在大馬路上隨便停車有沒有公德心?快走快走, 別妨礙我們看風景。”
就好像他的存在,掃了老爸多大興似的。秦正磊獨自上車,碰了一鼻子灰地走了。
後視鏡中,唐夏挽着他老爸有說有笑,花椒在前面這聞聞那嗅嗅,在夕陽橙紅色的映襯下,格外的溫馨,美好又融洽,如同明信片精緻的徹頭徹尾。秦正磊悶悶地別開視線,加大油門將那張移動的明信片甩在腦後。
他推了推家門,居然沒推開。掏出很久沒用過的鑰匙開門,小姑竟然會沒在家,並且是在吃飯的時間上。這兩天怎麼到處都是一反常態的事!
此時的秦珍正在沙琳家的餐桌旁,狂野地吃着高級日本料理。
她塞滿嘴的三文魚,明知故問。“沙琳,這個一定很貴吧?”
“還好,小姑您喜歡就多吃點兒。”沙琳看她這吃相便沒了胃口,筷子都沒動一下。
秦珍心想着,‘她當然要多吃了,市場上她可是見過,要三四百塊一斤吶,家裡哪捨得花那大價錢買,今天她可要嚐個鮮兒,並且要吃到飽。可惜了,大哥和阿正沒在這,錯過了這麼貴的好東西。’
沙琳試探地問着她心裡擔心的事。“小姑,唐夏她是臨時搬去的,不會長久住下去吧?”
秦珍噴着嘴裡的肉渣兒,憤憤地說。“哼,那誰知道呢,就憑我大哥什麼都聽她的,照這樣下去,就連我說不定哪天就被趕出去了吶!”
沙琳見秦珍這麼一說,故意支支吾吾。“小姑,我...”
秦珍最受不了聽個半截話,筷子拍在桌上,問。“怎麼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跟小姑說。”
沙琳見秦珍中招,柔柔弱弱中帶着懇求,說出心中所想。“小姑,我和正磊好長時間沒見面了,您能不能幫幫我們。”
秦珍沒心沒肺地道出侄子的近況。“是嗎?阿正最近很少晚回來,都是在家吃晚飯啊。”
沙琳臉色微變,她幾次電話約他,他全是說最近很忙。她不想打擾他工作只能作罷,誰讓她是知性明事理的人設。現在她才知道,這只是他的託詞。她平復心緒,重拾笑顏,“他說要多陪陪秦伯父,不想讓伯父生氣。所以...”
秦珍樂得侄子不是白眼狼,又安撫起沙琳。“這個阿正啊就是孝順,可委屈了你啦。”
“沒什麼的,我也是喜歡正磊的孝順,只不過我很想他...”沙琳附和地說着,最後羞澀地補上心底的想念。
秦珍見沙琳紅着臉微低着頭,笑着說。“哎喲,還不好意思了!放心吧,這事交給我。”
“小姑您可跟我說好了。”沙琳不想高興太早,上兩次都害得她空歡喜一場,不放心地問着。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明天準讓你們小兩口見上面,你就捯飭的漂漂亮亮的,等着去跟阿正約會。”秦珍打着包票,就算不爲別的,爲了這桌上的三文魚她也會拼盡全力。
“謝謝小姑。”沙琳達到目的地笑了。她暗想,浪費大把的時間陪了秦珍一整天,又被她要去幾件衣服再加上這頓飯,總算是有所回報。
秦叔和唐夏溜狗回來,沒聞到菜香,向廚房喊去。“小妹飯做好了嗎?都餓了。”
秦正磊從廚房裡出來,拿着一根黃瓜啃着。“老爸別叫了,小姑沒在家。”
秦叔數落着,“這個小妹早上出門前說一會兒就回來,到現在也見不着影兒。”
唐夏把花椒的狗繩鬆開,徑直走向廚房。“秦叔,我去做飯。”
秦叔搶過她手裡的圍裙。“那怎麼行,你上了一天的班又陪我走了一大圈,去上樓歇着,等飯好了我叫你。”
“秦叔,我不累,我幫你打下手。”唐夏打開冰箱,拿出裡面的蔬菜。
“好。”
廚房裡水槽嘩啦啦,菜板噹噹噹,時不時傳來說笑聲,匯成一道不可忽視的音符,飄飄蕩蕩地落入秦正磊的耳朵裡。
沙發上的他坐不住了,起身鑽進廚房。和諧的場景被他亂入所打破,他立在哪兒都成了違章建築,影響通行。
秦叔扒拉開他,拿過鹽罐往雞蛋里加鹽。“你小子怎麼進來了?”
他說着官宣的正當理由。“我快餓死了,人多能快點。”
“你就會吃,快出去,往這一站就剩下礙事了。”秦叔攪打着雞蛋,說着不爭的事實。
“秦叔,西紅柿切好了。”唐夏把裝好盤的柿子放在一邊。
秦叔洗着青椒,“好,再把土豆切成片,小心別切到手啊。”
“沒問題秦叔,我的刀功在國外見長呢。”唐夏手到擒來不再話下,還不耽誤聊天。
秦正磊被親爹嫌棄地轟出廚房,那又是火又是油的一方天地,又自動重回融洽的氛圍,有說笑證明。
他又找到了兒時的感覺,只要有唐夏在,他老爸就笑臉盈盈。對他轉臉就是各種嫌棄,這都算好的,凶神惡煞纔是標配!
他悻悻地踏上二樓,灰暗的樓梯搞笑地寓意着他慘淡的前半生,極有可能尾隨着他的後半生...
他壓低着嗓子,擠出也不知道是京劇、越劇、還是河北梆子的唱腔,悲悲慼慼地冒出一句。“嗚...呼...哀...哉...”
吃嗨的秦珍拎着名牌心滿意足地回來了,手指頭套着鑰匙轉啊轉,還哼着小曲兒。
她看向餐桌擺着的西紅柿炒雞蛋,青椒土豆片直撇嘴,撩開廚房的門簾,一探頭見老哥在拍黃瓜,唐夏在剝蒜。這清湯寡水的不見一點葷腥兒,遠沒她肚子的油水多。
秦叔見到小妹,上來就是沒好臉色的一頓數落。“你還知道回來啊,連飯都不做。”
“我又不是這個家的傭人老媽子,就不能出去找朋友喝喝茶,吃吃飯,聊聊天兒?”秦珍才懶得聽老哥沒完沒了的嘮叨,把大牌衣服袋子往背上一背,好心情地上樓去了。
經過書房,她還有件沙琳交待的事沒辦,推門進去。
秦正磊正心煩,講真不想和誰說話。“小姑,你又不敲門就進來。”
“都是自家人敲什麼門,你小時候我還幫你洗過澡呢。”秦珍不以爲意地坐到侄子對面。
哎!秦正磊當即有種深深的無力感。還是直奔主題,速戰速決以求還他清靜。“小姑有什麼事?”
秦珍酸不溜丟地起鬨架秧子,“看見樓下了吧,你老爹有多寵唐夏!我們都快成外人了,想想就悶得慌。”
秦正磊心裡好像有人倒了一大筐的爛檸檬,酸臭酸臭的,外加胃裡餓得直打雷。“小姑,咱倆悶的不是一回事兒。”
“甭管是不是一回事兒,悶總是一樣的吧。大侄子,像我一樣出去透透氣,然後滿面春風地回來,氣氣你老爹,和那個從小就搶了你在你老爹心目中獨一無二位置的唐夏。”
秦珍抻過頭,說了這一大段話沒搗氣,打了個響嗝正對着秦正磊。這一股的生魚味兒,讓他直扇眼前混濁的空氣。
秦珍拍掉他的手,“扇什麼扇,好好尋思尋思我說的話。”
秦正磊點點頭,似乎小姑說的有點兒道理。不過,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治得了唐夏?這是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秦珍見侄子點頭答應,這事兒就算是成了!可以向沙琳邀功了,一定再能要着幾件大牌貨。
“明天晚上,沙琳在這家餐廳等你,美酒美食外加一大美女,兩杯酒下肚保管你什麼煩惱都沒了。”
秦正磊看向桌上小姑推過來的名片,名爲‘陽光的微笑’一家法國餐廳。
“陽光的微笑!”他喃喃低語。他是應該笑笑了,有人可要等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