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這暴脾氣, 原本心裡就憋着氣,現在又挫着火。一羣小屁孩兒竟敢公然瞧不起女人,今天就讓他們好好長長見識!
她腳下一旋, 踏着滑板滑到U池上, 把摔倒的小姑娘拉起來, 然後在U池上開始了泄憤式的表演。
下滑過一個過渡區, 越過牆的邊緣在空中轉彎, 時而人與板分開,又時而人帶板旋轉360度,動作連貫又流暢...
滑板就像磁鐵吸在她的腳下, 更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可以隨意做着讓人尖叫的動作。
這時, 一輛極限單車從板沿上俯衝下來也加入其中, 毫不遜色地在空中做着各種高難度動作。
雙手撒開車把, 居然還能叉會兒腰。車把轉夠一圈,身體又離開單車, 整個車又跟着轉了起來。騎在車上帶着從容的那人如同嬉皮士,灑脫中帶着狂野。
U池酷到飛起的魅力,被這兩人展現得淋漓盡致,全場所有人的情緒被點燃。
唐夏也被後來人所驚歎,她忍不住狹隘地想, 這是代表男人跟她下戰書嗎?來個性別間的PK?
等那人摘下頭盔後, 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並且她跟在場的一羣小屁孩兒一樣, 沒見識地吃驚地張着大嘴!
當然, 驚的點略有不同。她驚訝的是,對方不僅跟她同性別, 並且是她做夢都沒想到的人——居然是吸血螞蝗!
唐夏指着她,磕磕巴巴地說。“你...”
“是我,奇怪嗎?”蔣裡給了一個,她專屬下里巴人少見多怪鄉下人的表情。
隨後蔣裡又走到那羣少年那邊,掐掉了他們手中的煙,並加以大姐頭式的威脅。“公共場所不準吸菸。小屁孩兒們,要是再敢瞧不起女人,我隨時奉陪。”
“是,大哥!”
“大哥你個頭!”蔣裡上手拍打着這羣小子的有眼無珠。
噗!唐夏噴笑。也不怪這羣少年,蔣裡她短到不分性別的髮型,辨不出雌雄的嗓音,又中性衣着,這樣有難度的辨識度也未免太難爲他們了!
蔣裡走到快笑岔氣的唐夏身邊,“老解氣了吧?”
唐夏直起腰,也不做作地說着大實話。“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她們在馬路上隨意地滑着騎着,難得地聊着與錢無關的閒話。
唐夏問着,“你怎麼會來這?”這裡離市區確實不算近,雖然她不知蔣裡住在哪,聽阿走說過是住在城西,而這裡是城南。
蔣裡住的城西都被一羣廣場舞大媽佔領了,別說U池,就算是籃球架也容不下,愣是擠走了身強力壯的大小夥子。“誰讓只有這有U池的,沒想到你滑板玩得還不賴。”
“你單車騎得也不錯。”這不是唐夏的恭維,蔣裡的單車與跟她要錢的本事完全相匹配。
“你想的是,我只會盯着有錢人,榨光他們的錢。”蔣裡倒是不在意,說着多數人對她的誤解。
唐夏對她火葬場當會計、紅瓢蟲成員雙重身份的回想。“那倒沒有,不過你的業餘愛好,的確跟你的主業副業,差着十成八千里倒是真的。”
“我之所以會玩極限單車,主要是爲了融入自然,挑戰自我。”蔣裡說着其中的源由。
“啊?”唐夏有點懵,‘挑戰自我’她懂,但這跟‘融入自然’沒半毛錢關係吧。
“不斷衍化的人類在大自然的懷抱中創造了文明,現如今所謂的文明就是金錢至上,人的本質越來越被金錢的光芒所掩蓋,使人類遠離自然。”蔣裡細解着因果關係,只是這個因有點遠,從遠古開始。
“啊啊?”唐夏更懵了,這是要開講人類進化論的前奏嗎?她可是打小念書就犯頭疼的那類無可救藥的差學生啊!
“啊什麼啊,我問你爲什麼來玩滑板?”蔣裡見她一臉的懵X,深感跟她溝通有障礙,下里巴人就是下里巴人,即使滑板玩得不錯,也跑不出鄉下妹的範疇。
唐夏回過神兒,“自由,喜歡隨心而動的快樂。”她鍾愛這種躍向重力,扶搖直下與風爲伴,忘記所有煩惱的快感。
蔣裡指着前面駛過來的公車。“公車來了,你不回出租屋?”
唐夏當然不能透露她現在住在秦家,隨便說了個謊。“我不用坐公車,你先走吧,我再滑一會兒。”
蔣裡騎上單車,“那行吧,我還要回去趕份報表,明天要給海叔看。拜!”
唐夏回了一句,“拜!”見蔣裡走遠,她才轉身往回走。
她一路上琢磨着蔣裡所說的融入自然,探索人類生存的本質意義...腦子本能地抗拒着,她搖着隱隱作痛的頭,不行不行!這樣沉重深刻的命題,果然不適合她。
秦正磊一路從家門跟着她,又尾隨着她回來。他推開臥室的門,一頭栽倒在牀上,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發了黴的落差感。
他在公園的角落裡看着她跟一羣小子們置氣,滑板上的她像一尾小魚,歡快地在半空中甩着尾巴,遊刃有餘中揮灑着暢快,他老遠就能聞到那種肆意青春活力的味道。
無論是打桌球,還是玩滑板都能輕易引起圍觀,無不彰顯她的炫酷。相較於自己,他除了剛站穩腳跟的公司,在別無其它可叫人稱道的....
他又何嘗不想體驗風馳電摯,搏擊海浪的瀟灑,突破條條框框,純粹地在大汗淋漓中體會運動的快樂。
可...職場的血雨腥風,大大分去了他的興趣和精力。在忙亂充滿變數的工作中不得抽身,每晚在辦公桌前被它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豐富多彩又滋潤的生活,與他單一干癟又乏味的日子,讓他在強大的落差中滋生出一些些的自卑味道。
這種味道如同多年前的某一天。一個如同站在世界頂峰的人——唐父,高不可攀的厲聲中質問他。
“你說喜歡我女兒?你憑什麼喜歡她?你又拿什麼來喜歡她?”
他試圖忽視唐父尖酸刻薄硬生生地扎着他的心,力爭不放棄地喊着。“我是真的喜歡她。”
“喜歡能當飯吃嗎?她要一件高檔裙子,鞋子,包包,要吃一塊米其林的蛋糕,出門要坐車子,要住有空調的房子,這些你都能給她嗎?拿那三個字就能變出來嗎?”
“....”他被唐父的連連追問到無法回答,像啞了一樣被逼到死角。
他永遠忘不了,在唐父瞧不起的眼神中,料定他這輩子就是個窮小子的命!那一刻,自尊被踩到了腳底的屈辱,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什麼是自卑。
自卑!回憶過去的他脣角泛起冷笑,無論是當年反對的唐父,還是現在表白失敗的他,都還爲時過早!
窗外月亮剛好照在他的臉上,那不改初衷的堅毅與柔光相碰撞,格格不入外竟有些瘮人,宛若錯失良機的吸血鬼,立志要吸乾少女的鮮血一般。
‘啊啾!啊啾!’清晨,唐夏連打了兩個噴嚏,心裡犯着嘀咕,這大早上的誰在罵她?
二樓樓梯口,秦正磊像個傻柱子一樣杵在那,唐夏當做看不見地下樓去,卻被他伸出的長胳膊擋住了去路。
唐夏自帶起牀氣地瞪向他,“幹嘛?”
“唐夏,我和你的事一碼歸一碼,別牽連無辜的老爸。”秦正磊擔心他不成功的表白,驅使她離開這個家,而最大的受害者卻是他老爸。
“我跟你有什麼事嗎?”唐夏揚起頭,與他對視。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她卻裝作一臉的不知。非要他說明,再重溫一次被捲了面子的事件嗎?他帶着些許的難堪,“就是...你拒絕我的事。”
“噢,你不說我都忘了呢!”唐夏一拍手,響聲像個耳光,隔空打在他臉上。
“你不準去跟我爸說,免得他心臟受刺激。”他除了最主要擔心老爸的心臟外,還有一個小私心,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唐夏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爾後問着。“你這是以房東的立場命令我呢,還是在以孝子的身份來懇求我?”
顯然他的回答,關係到她做着如何的決定。他深吸口氣,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懇求。”
她看他那叫一個不情願,甚至還忍辱負重的誇張死表情。她不僅不理睬他的情緒,還加了帶有威脅性的籌碼。“既然是這樣,那就應該有個懇求的樣子吧?”
見她抱着肩膀,蹬鼻子上臉的囂張,秦正磊忍無可忍...更需再忍!“我...懇求,唐夏大小姐以慈悲爲懷,顧念過往,以我爸他老人家的身心健康爲主,感激不盡唐大小姐的恩情。要不要給你來個三鞠躬?”
他一邊放低身段,一邊咬牙切齒的畫風嚴重不協調,讓唐夏仰天長笑,當然是在心裡的。
她玩夠了,順着華麗麗的臺階就坡下驢。“別,我受不起,怕折壽,叫我身份相匹配的稱呼就好。”
他話也說了,她捉弄也夠了。她扒拉開他的胳膊要下樓去,不想他伸出另一隻手拄在牆上,把她禁錮在中間。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霸氣超然外加土腥味兒,如宣誓般。
“唐夏,你早晚是老子的人!”